一如缪仓无法径直踢开狸花猫眼巴巴叼过来的麻雀,江平野也无法拒绝这样看着他的缪斯。 “咳……”他逃避什么似的转移了视线,探手折了根树枝,在长椅上蹲身,正要按住那只麻雀时,忽然抬起了头。 缪仓离得太近,登时往后退了半步,狸花猫也锲而不舍地跟着进了一步,还不待他发出疑惑,江平野就笑着提出了要求。 “我给你按着,你用猫粮把它们引开,但……能不能先‘喵’一下?” 喵一下……是什么? 老甲方从不吃亏,看出缪仓的不解,积极解惑示范,还加上了手势,招财猫似的“喵”了一声。 就这么一声,长椅下的狸花猫仰头左右看了看,居然安心扔下麻雀,翘着尾巴猫步走到了食盆边,而后回头,喵了两下。 工具猫不再配合,甲方瞬间陷入了尴尬,缪仓木着脸扫过他手里的树枝,又轻轻踢了下脚下的麻雀,嘲讽似的右手握拳举起,歪头“招”了两下。 江平野假笑着掐住缪仓的下巴晃了晃,而后按在梨涡处牵起,“胆子大了是吧,帮你个忙不说一声‘谢谢哥哥’就算了,‘喵’一下都不行?” 僵着唇眯眼,缪仓看都没看地在本子上写了一行字举起。 【现在不用你帮忙了,谢谢哥哥。^_^】 被文字最后的微笑脸搞破防了,江平野“靠”的一声松手,看着缪仓拿出自己松松握着的树枝,把那只麻雀滚到了旁边的花池,慢条斯理地挖起了坑,一次回头都没有……生生给气笑了。 算了,重新说话不是件简单的事,慢慢来吧。 且……这不还是被叫了声哥哥的吗? 看着猫碗附近逐渐聚集起来的毛绒生物,江平野傻笑着跳下长椅,接手过缪仓手里的树枝挤了挤身旁的膝盖。 “去喂你的猫,不然它们要找过来了,哥哥给你埋。” 缪仓被他弄得无奈,后悔方才故意写了那句气人的话,看样子人没气到,反而又被抓住了尾巴。 深谙“越反驳对方越起劲”的真理,缪仓以同样掐着下巴的方式把眼前傻笑着的脸转了回去,转身去给等待已久的猫们倒猫粮。 然而几分钟后,缪仓的真理失效了。 无论他沉默的无言还是沉默的反驳,江平野都会攥着那条尾巴旧事重提无数次。 “不为难你,不叫可以先写嘛,实在不行给哥哥做个口型也可以……” “帮你埋了鸟,帮你吃剩饭,帮你带零食,却换不来你一声哥哥,我真是快哭了……” 梦回初识三天后,江平野紧跟着自己唠叨的场景,不过这次隔绝对方的不再是那道猛然关上的门。 行至楼梯口,缪仓忽然停下脚步转身,而身后的人沉浸在不知真假的伤心中,低着头几步缩短了两米的距离,直直撞了过来。 毕竟不同于死物,门变成了自己,而江平野变成了刚刚那只叼着麻雀的狸花,缪仓只得跟着退后,脚后跟撞上墙角,在江平野撞过来前双手交叉挡在了身前。 刚刚还觉得不能发声没什么,但是现在的车祸现场瞬时改变了他的想法…… 造成车祸的江平野当然是故意的,演戏演全套,在将将要撞上时,他略显意外地抬起了头,笑得满面春风,蔼然可亲。 “愿意叫哥……” 话没说完,鼻尖忽地发痒,江平野倏然变色,用胳膊肘捂着口鼻后退两步,半张着嘴停顿片刻,背过身抓住楼梯扶手,打出一连串喷嚏。 完蛋……演得太入戏,忘了对方袖口可是有猫毛的……
第24章 养成协议第19天 听着卫生间里的冲水声,缪仓急得在磨砂玻璃这头来回转。 里面只隐隐约约有个人影,自己却连一句“怎么样了”都问不出。 方才江平野在护士站要的喷剂被攥在手里,他慌乱了几分钟后,额头抵着玻璃靠在了门边,攥着喷剂的右手上抬,轻轻敲了两下。 里面很快传出一道鼻音略重的声音。 “没事儿,等会儿。” 缪仓闭上眼叹气,不能说话就算了,这一双眼睛也是白长了吗?居然一直没看出江平野的保持距离是为了避免过敏,干脆瞎了算了。 大热天穿着防护服锯木头,眼睛看不出来就算了,脑子也不思考了吗?明明自己有什么不对对方都会很快发现…… 额头抵着的力度忽然减轻,缪仓被闪了一下,没防备直直倾倒了过去,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额头就贴上了一个热乎乎富有弹性的东西。 手臂被里面的人握住,缪仓险险稳住身形,痞笑声通过额头传进了脑中。 “图谋不轨啊,在这儿偷看什么呢?” 缪仓撑着身前的人抬头,入眼是一大片肉色,他慌忙退后了两步,涨红着脸看也不是,不看也…… 算了,还是别看了。 他低着头翻刚才慌乱间合上的本子,旁边明明只是洗个脸喷个药但莫名把上衣也给脱了的人还在捣乱。 “诶,说说,想看什么?”江平野大剌剌拿着滴水的上衣捅咕缪仓的胳膊,“看呗,现在这高清版不比刚才的马赛克版好看?” “脸红什么?刚刚不还挺大方的往上靠吗?打拳击练出来的,比你在画室……” 缪仓埋着头躲故意靠过来的江平野,几乎在原地转了一整圈,才终于颤着手翻出了自己写好的疑问,“啪”地拍在了江平野眼前。 刚刚自己贴上去的地方一闪而过,他慌忙偏头闭眼,脸上除了羞意,太阳穴处的汗湿还揭示着他此时的紧张。 “上次下雨找鱼七……”江平野一字一句念着面前的问题,草草将上衣扔进脏衣篓,更显得不像个正经人,“你就想问这个?” 他往下压了压本子,语带调侃:“现在这个状态,问……” 看着缪仓额角细密的汗滴和紧咬的下唇,江平野想起了林医生跟自己说过的过往,下意识停下了嘴里不干不净地戏谑。 “咳……上次下着雨,掏完猫屋猫毛就被冲掉了,”他清了下嗓子重回正题,“不是什么严重的过敏,顶多就是打打喷嚏发发疹子。” “之前没说是因为……大男人猫毛过敏,实在有失气度。” 缪仓惊异抬头,眼神里都是不理解,这跟气度有什么关系? 面前的人已经套上了T恤,正侧身往后捋着额前的湿发,如果仔细看一眼还能发现,他的耳尖泛着微红。 头一次看到江平野露出这样的情绪,缪仓脑中闪回的暗色记忆顷刻间都散了,如江平野方才一般靠了过去。 【猫毛过敏,为什么有失气度?】 揉了揉仍有些发痒的鼻尖,江平野逃避似的照着书架上反光的平板:“就……十几岁第一次过敏的时候,中二少年嘛,感觉这样显得我怕猫一样,所以后来都说我讨厌猫。” 缪仓难以理解,缪仓也不懂中二,只觉得,这是什么把“加害物”变成“被厌弃者”的自欺欺人式理念…… 也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并没有讨厌自己。 发顶被按着揉弄了下,缪仓反应过来抬头,将本子翻过了第二页。 【以后喂猫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不行,”江平野直接反对,“这么长时间了不一直没事儿?别想背着我搞事情。” 缪仓抿唇低头,躲开压在头顶的手。 明明是你一直在搞事情…… 他最后瞟了一眼江平野,正要转身回自己的位置时突然停下了动作,摸上了江平野的鼻子。 “怎么了?男人的鼻子不能乱摸知道吗?” 不等江平野再说出什么昏话,缪仓的手指便落了下去,片刻间写出了几个字。 【你的鼻子红了。】 “红了?!”江平野急转头,拿起手机调了自拍模式,“我靠……” 屏幕上的人仍旧是帅的,然而鼻头红的厉害,莫名透出一股可怜,他吸了吸鼻子关掉手机,一整个眼不见心不烦的自欺欺人。 “完蛋,得红今天一下午。”他边说着边又拿出了喷剂和药膏,轮番上阵招呼到了鼻子上。 缪仓一脸懊丧地看着他,想帮忙却又帮不上,来回绕着探头查看。 “真没事儿,这药不是我惯用的,不过也管用,现在就是看着红。” 江平野偏头躲着缪仓的视线,捂着鼻子不想再让他看,缪仓却扒着他的手,不看到不放心。 推推拒拒间,先打破局势的却是门口的敲门声。 江平野慌忙应了一声“进”,趁着缪仓走神,从柜子里拿了一个上次修猫屋剩下的口罩,严严实实把下半张脸挡了起来。 进来的护士没关注他的异样,反而叫了缪仓的名字。 “你哥哥到会客室了,现在就可以去见他。” 哥哥?于慕阳? 缪仓倏然变色,条件反射般攥紧了手指摇头。 “不去吗?不过你哥哥说他有东西给你,好像是关于……你妈妈的。” “那不是他哥。” 闷闷的声音打断了缪仓杂乱的思绪,江平野挡在了他身前。 “不愿意去就不去,至于别的东西,我能帮你要回来。” 看着等在门口的护士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缪仓的手指不停在鱼七已经圆钝的耳尖上划过,在护士再次发问之前点了点头,同时按住了准备跟着的江平野。 【我自己去,你的鼻子……】 不待他写完,江平野就打断了行文:“鼻子没事,你哥……于霆升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你哥估计也是人渣,我不放心。” 诧异于江平野对于慕阳的厌恶,但缪仓没顾得多想,只是执着地把人推进了他自己的床帐里,把刚刚没写完的那句话展示了好几次。 江平野无法,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安分缩进了床里。 倒是做了决定的缪仓又站在门口深呼吸了几次,才跟着护士出去。 听着房间门被关上,江平野立时从床帐里窜了出来,轻手轻脚靠在了门边,脚步声完全隐去之后,他才开门探出头。 缪仓已经走了。 整了整自己脸上的口罩,他隔着布料按在口鼻处,停顿片刻打出一个哑声的喷嚏后,也跟着出了门。 会客室是个单独的二层小楼,四面都是玻璃墙,除了护士,还有保安在角落守着。 缪仓刚一进门就看到了于慕阳,无意识绷紧下巴冷了脸,却没有去于慕阳所在的位置,而是自己选了一个靠近门口的位置,两个保安守着,总不可能出什么意外。 一起过来的护士左右看看,满脸困惑地往另一边走了过去。 于慕阳听了护士的话回头,正好看到缪仓的背影,歪了歪嘴角轻讽着笑了一声。 如果不是为了搭上江家这棵树,以为他想来这破地方见个小精神病吗…… 一个牛皮色的文件袋被摔在了桌上,缪仓心跳乱了一瞬,克制着本能没有打颤,平静地看向对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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