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还有一个客人,也买了朱丽叶玫瑰。”王以淳喉头微哽,无助的发丝和脑袋一起垂下去,“对不起,实在抱歉。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他,让他拿回来,我给他换一种更合适的。这家花店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路总……” 路凛洲再次打断:“更合适的?这花不是最贵的么。” 最贵的? 王以淳抬起头来,神色微讶。 其实,他压根不信裴煜结婚的事,裴煜拒绝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黑卡和名表都是真的,买花送人或许也是真的。 或许,这也是真的——裴煜无意间在店外看见了他,记得自己营造出来的清贫人设,于是进来买了几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花,顺便和自己说说话。 王以淳瞬间陷入了自己营造出来的爱情幻觉中。 “如果你喜欢装可怜博人同情。”路凛洲拨弄手里的银色打火机,咔嗒脆响后是他沉得发冷的嗓音,“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不等王以淳再次开口求饶,路凛洲已经坐回了车里。 掐断花枝根本无法舒缓心底的暴戾,他烦闷地再次点燃一支烟,仰头,深深地吸气吐气。 这些人万般谨慎唯恐得罪自己,用尽千方百计讨好自己。但凡他再在花店多待几分钟多说几句话,或者不再忍耐直接把王以淳掼到墙上…… 这对父子或许会轻松不少,这样一来他们迟早能想明白,自己的怒气并不是冲着花店或者某种花,而是单单因为王以淳,关于上一个买花的人。 打开车棚透了透气,他勉强压下心底烦闷,转动车钥匙,猛踩一脚油门,任由冷风刮乱鬓发。 - 另一边,在裴煜的监视之下,保镖完全不敢有丝毫异动。 只要他露出一点偷偷摸摸发送短信的意图,裴煜就会第一时间看过来,不出声警告,又垂眸看向自己捧着的花,眼角眉梢蒙着一层让人不忍打破的期待与淡喜。 保镖老老实实收起手机,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生怕叨扰了这片美好的安宁。 作为槽糙不能再糙的粗线条直男,在他看来,鲜花是小女生们才喜欢的华而不实的玩意儿。 但有的话怎么说来着,铁汉柔情,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是真猛男就要粉红色……不对不对,他觉得还是杏黄色更适合猛男。 硬邦邦的胸膛里一片柔软。 这花可真好看啊。 …… 当路氏集团总部出现在视野中,裴煜立刻加快脚步,把保镖远远甩在身后。 不再被步步紧盯,保镖也没能想起该给路凛洲汇报的事。 而路凛洲赶回公司开门下车,先拿出手机,保镖的上一条消息还停在他出发去花店的时候。 他不慌不忙,接着查看GPS定位。 在他低头摆弄手机的时候,那辆张扬明艳的红色超跑几乎瞬间吸附了周围所有人的视线。 余光里跃入一点红,裴煜敏锐地偏了偏头。 倚靠在车边的男人正垂着头摆弄手机,嘴里叼着未燃的烟,很是专注,对他的注视全无所觉。 一看到GPS所显示的定位,路凛洲立刻皱起了眉。他放大手机屏幕进一步确认,那红点确实就在公司附近。 疑心GPS显示出了问题,他操纵手机,让GPS也读取自己的定位,有了自己的坐标作为记号,那颗小红点的位置再明显不过。 和他相距一节手指,换作实际距离不超过一百米。就在他愣神的片刻,小红点动了起来,朝着他的方向快速移动,证明GPS的功能一切良好。 裴煜攥着花束的手臂垂落,藏在身后,人则一步步走向路凛洲。 惊慌之下,路凛洲也不会自投罗网地扭头看过去一眼,反而强自镇定地重新拉开车门,重重关门的同时合拢车棚。 贴有防窥膜的车窗高高耸立起来,营造出私密的车内空间。 这辆跑车常年扔在公司停车场,但定期有人护理保养,应有的陈设一应俱全,偏偏没有备用的衣服。 路凛洲抽出垫在沙发上的薄毯,迅速而熟练地折叠成团,塞到衬衫里面,再把衬衫角掖入腰带。 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一切,伸向门把的手却一僵。他倏尔想起外面不是家门口,而是人多眼杂的公司门口,处处都是见了他得停步低头行注目礼的员工。 荒唐的感觉后知后觉泛了上来。 而后视镜里,不急不缓而毫不迟疑的人影正在一寸寸放大,一点点压迫着他的心跳。 微微颤抖的手试图把钥匙插入点火开关里,只要完成这个简单的操作,跑车就可即刻发动。 远看时,这明明是辆与冬天的气温不太搭配的敞篷车,此时车棚已经盖了回来,严丝合缝不留缝隙。裴煜停步,看不到里面的人,只好敲了敲深色的窗。 敲窗没能得到回应,也看不见车内的情形。而耳边嗡鸣作响,一窗之隔的人可能下一秒就会消失,裴煜有点急了,忙拉住门把手。 车内的人通过单面玻璃将他的动作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好不容易插好钥匙点上火,踩油门的动作却硬生生被中途打断。 跑车熄火,一下就安静无比。 这时玻璃窗又被轻轻叩响,分明的指骨在黑眸里跃动着。 路凛洲将车窗摇下一条窄缝,俊眉微蹙:“你怎么来这儿了?” 裴煜也先提问,问的是他匆忙打火的举动:“你要去哪?回家吗?” “不是,去见客户。” “着急吗?” “嗯。” 大概搞定了,路凛洲在心里松了口气,正要把窗户关上,裴煜居然直接插来手指阻挡。要不是他时时刻刻留意着,这几根漂亮的手指不断也得骨折。 随后声音传来:“我没什么事,很快,不会占用多少时间。你把窗户再摇下来一点吧。” 车开不了,窗也关不了,怎么想都只有依言照做一条路能最快速解决眼前的突发状况。 玻璃壁垒缓缓下降,露出里面那张锋锐的侧颜。 裴煜却过了好半晌也没再开口。 路凛洲不得不偏头,就在这一刻,他猝不及防迎面撞上一片昏暗。淡雅的香气和与之相映的杏黄花朵被递了进来,一团团,一簇簇,隔开两人视线。 香气蔓延。 路凛洲出神地伸出手,那精心装点过的花束,竟和愤怒之下被他掐断的那枝花如出一辙。 花束被接走,裴煜才看向路凛洲,唇角扬起清浅的笑意,他终于开口道:“这是朱丽叶玫瑰,送给你。” 眼睫颤了几颤,路凛洲转动滞涩的眼眸,缓缓抬起。 霎时间,那张俊美面庞盛满他幽深瞳底,于是再装不下任何额外存在。 哪怕是于萧索冬日怒放的花。 …… 过了许久,路凛洲缓过神,很快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直截了当地问道:“司机和保镖呢?” 裴煜直起腰,望了眼远处僵成石块的失职保镖,淡淡开口:“保镖在那边等着。我和他坐地铁来的,司机…他可能以为我还在逛街。” 路凛洲静默一瞬,不由分说道:“上车。” 裴煜将不解的目光投入车内:“你不是要去见客户吗?” 路凛洲静默一瞬,随口瞎扯:“不着急去,上车。” 裴煜坐到副驾上,既然路凛洲暂时不忙,他便问道:“我能不能去你的公司参观?” 对路凛洲来说,不管是长期的工作,还是一日的参观,他都答应不了。他不可能顶着这颗浑圆的肚子走进公司大门,走出车门也不行。 路凛洲一口回绝:“不行。” 裴煜的下一个问题很简单,也是下意识的:“为什么?” 路凛洲不得不沉默下去。 安静的封闭空间容易显得压抑,裴煜在心里揣摩路凛洲的沉默,设身处地为他着想:“我不会告诉别人我们的关系的。我会保持距离跟着你,作为…保镖。” 他倒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压根就不像保镖的问题。 最重要的问题也不在这里。 而“保镖”这个身份,也是路凛洲之前说过不少次的话。有时候是为了让裴煜看清自己的身份,有时候只是无心失言,现在又被裴煜还了回来。 身份调换,此时的听者压根做不到无心。 路凛洲心口一滞,很快开口阻止沉默继续蔓延:“你要是真想参观,我让余勤带你。” 裴煜微讶:“那你呢?” 路凛洲:“我去见客户。” 刚刚不还说见客户不着急吗? 裴煜想到路凛洲身边工作以及参观他的公司,都是出于对有孕在身的Omega的关心。他听出路凛洲的让步,却摇了摇头:“那算了,还是等你有空的时候吧。我就是想看看你工作的环境。” 他满脸的云淡风轻,延续着散步时悠闲的余韵。路凛洲却目不转睛细细打量他许久,又不再说话了。 裴煜看不懂路凛洲的神情,随意地换了个话题:“你脾气不太好。” 没头没尾的指责抛过来,路凛洲紧盯不放的眸光闪了闪。 “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你是真的生气了,是因为别的事在烦恼,还是因为信息素造成的情绪不稳定。” 裴煜一字一句地说着,倏尔倾身,手指虚虚悬到他鼻梁上方。 “比如现在。” 路凛洲因为惊讶而展开眉宇,立马又想重新蹙起,然而,裴煜先一步压住了他微动的眉心。 面上的情绪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上下滚动的喉结,路凛洲声线微涩,回应刚才的指责:“都是因为信息素。” “……真的吗?”裴煜语带疑惑,但并不质疑,又徐徐道,“其实,你也不一定能分辨得清。比起硬憋着,还是发泄出来更好,我都不会介意。” “都是因为信息素,现在也是。” 路凛洲肯定地再重复一遍,低哑的嗓音鼓动耳膜,试图连自己一并取信。 路凛洲一股脑把问题的根源全都推到信息素头上,终于让裴煜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色。 孕期Omega信息素波动的问题就是他的问题。是他让Omega怀孕的,也是他等级太低,信息素稀薄,安抚能力极其有限。更是他不能适应Alpha的野兽习性,导致简单的临时标记都没有成功过。 更深入的信息素交换方式也有一段时间没再尝试过了,只要心理准备到位,实践起来倒是没有临时标记那么难。 裴煜尽职尽责地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把凝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屏蔽了。 等他抬起头时,先感受到炙热的呼吸,而后才看清那张近得快要充塞视线的脸。 路凛洲将捧花放下,唇角微勾:“喜欢么,刷我的卡。” 裴煜想了想,一板一眼地回道:“不是很方便。公园里的小卖部没有POS机,老板还得临时去找人借。” 路凛洲默然,往后退了点:“回家之后我让王叔给你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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