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Alpha,裴煜并不打算和他的Omega在口头上争个高下。他默不作声走到护栏边,望向下方壮阔的玫瑰天梯,同时问身后的人:“这些花太多了,怎么带走?” “不用带走。”路凛洲说,“看到就行。” 今晚的路凛洲仍旧西装革履,量身定制的版型只容许内搭薄厚适中的衬衣,两件加在一起也不足以抵御冬日的低温。 墙面上有好几个方型空洞,白天时是视野良好的观测窗,此时则是任由海风穿堂而过的漏洞。 裴煜在心里向花海致以惋惜,提议道:“早点下去吧,这里挺冷的。这附近有饭店之类的地方吗?我们去店里坐一会儿?” 上灯塔前他见周围黑黢黢一片像是荒无人迹,但地方是路凛洲选的,肯定比他更清楚附近的环境。 路凛洲当然很清楚,他特意选了这么个地方就是为了避开人。他包下了整片海滩和海域,为了避免有人误打误撞闯进来,就连附近的商店也都被迫提前打烊了。 约在温暖的饭店相见显然是更简单也更舒适的选择,但他没法顶着这么个肚子赴宴。或许花梯带来的惊喜不够胜过冬日的严寒,他还另有准备,唯独在这里才能实现。 “再等十分钟。” 裴煜无奈,他分明是担心一大一小受冻才提议要走,路凛洲的回答倒显得像是自己着急。 为了表示自己还算满意这份惊喜,他走近路凛洲,远离了玫瑰护栏,又闻到那种不太一样的玫瑰香气。 “今天的玫瑰味比以前浓,又有点不太一样。” 路凛洲一怔,玫瑰味的沐浴露和香水当然有所不同,但裴煜这鼻子……是狗吗? 在裴煜靠近时,心跳刚慌乱一瞬又被安抚下来,仿佛有温柔的雪轻轻落在他肩头,融进他的肌肤血脉里,散发出清冽的森林的气息。 好歹裴煜对信息素的存在深信不疑,他却十分清楚一切不过是谎言。 ……实在说不上来谁更像狗。 路凛洲扫掉钻进脑海的荒谬念头,眉梢轻挑,问道:“有什么不同?” 裴煜再闻了闻,一边回忆:“说不上来…之前的比较清新,今天的很甜,带着些果香。” 然后又强调了一遍:“很甜,但不会觉得腻。很好闻。” 裴煜口口声声描述的都是不存在的信息素,话钻进旁人耳里,一个字接一个字的却都变了味。 甜和香之类的字眼本该像“老婆”一样惹人生气。然而路凛洲面色如常,只喉结滚了几滚,眼眸的颜色暗了几分。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藏在阴影里的面庞骤亮。 裴煜先看到他眼神中不加掩饰的直白,而后才偏头望向声音和光照的来源。 窗洞外,一朵烟花于夜幕轰然炸开。 璀璨流金,缤纷夺目。 彩色的火星向四周扩散飞溅,倒映在澄明的浅色眼眸里,宛如绚丽的夏花在眼底绽放。 烟花放了几轮,路凛洲才吝啬地看了眼窗外,出声问:“喜欢么?” 烟花离他们如此之近,有的烟花甚至够不到灯塔的高度,仿佛是在脚下的海面上盛开一般。裴煜出神“嗯”了一声,而后补充:“我很喜欢。” 路凛洲准备得用心,他也不想隐瞒欺骗,接着如实描述自己的感受。 “如果我从来没有收到过花,第一次收到花肯定会很惊喜。如果我从小在暗无天日的环境里长大,肯定会很向往天上的烟花。但是,因为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没有太多别的感觉。” 他看向路凛洲,而窗外火花如星辰陨落,光斑在他脸侧流动,无端吸附视线。 四周一暗下来,光又到了他眼睛里。他弯了弯唇,最后说道:“不过,也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所以,它们会给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等恢复了记忆以后,它们也是特别的。” 路凛洲看着他不说话,烟花也放完了,裴煜在寂静中再次开口:“下去吧,这里太冷了。” - 刚下车不久,裴煜就注意到沙滩上有几家黑乎乎的小店。 现在从灯塔下来,沙滩上依然空无一人,倒是有一家小店亮起了灯。 大冬天的跑到海边来,免得惊喜变成折磨,路凛洲做足了周全的准备。 裴煜朝着那家店走去,是一辆咖啡车。咖啡机隆隆作响,馥郁的咖啡香气不合时宜地飘荡在空旷的海滩上。 “你去买吧。”路凛洲先停下脚步,让腹部和和灯光保持一段距离,“我要热咖啡。” 裴煜独自过去下单:“一杯热咖啡,一杯热可可。” 门庭寥落,只为一名顾客服务的老板倒是十分热情,满脸堆笑,很快将两个精致的纸杯送到他手上。 路凛洲接过裴煜递来的咖啡,突发奇想提醒道:“我应该不能喝咖啡吧。”孕期指南分明是这样说的。 裴煜迅速接话:“我知道。” “那怎么……” 路凛洲只问到一半,索性自己来验证。嘴唇在杯沿抿过,饮料的口感香浓丝滑,味道甜腻。 即便能品出一丝微末的苦味,那也和真正的咖啡沾不上边。 这杯是实打实的热可可。 现在,裴煜居然不先在口头上阻止了,可能是为了避免提前预警,干脆直接悄悄操作调包饮料。 路凛洲好笑,接上他刚才的话:“因为我不能喝,所以你偷偷给我换了?” “不全是,偶尔喝一点也没关系。”裴煜轻轻摇头,“主要是太晚了,喝咖啡容易睡不着。” 裴煜说完,低下头小口啜饮咖啡,薄唇很快被洇得湿红。那狭长眼尾本该显得冷漠又多情,可纤密眼睫沾上温热的蒸汽,于是就只剩下了多情。 路凛洲心念微动,痒意随着心跳的节拍蔓延。 裴煜暖了暖喉管,又开口道:“咖啡对我没什么作用,所以还是我喝吧。” 路凛洲没忍住轻笑出声,打趣他吃了睡睡了吃的话还未送出口—— 裴煜又接着说:“可能是睡够了,最近没那么容易头疼了。有时候,脑子里还会突然冒出来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段,但是我看不清。” 路凛洲猛然一愣,脸色沉下去。 ——“医生说,我随时有可能恢复记忆。” 几个月以前,他没有放在心上乃至嗤之以鼻的声音,此刻无端在耳边回响起来。 当时没能引起听者动容的温缓声线一朝变成钝重的捶,一下下,大力撞击着胸腔内最柔软的器官。 路凛洲忽觉呼吸困难,气管堆满沙砾,耳里嗡鸣不已,刺疼像灌满玻璃。 “等恢复记忆以后。” 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说话声,遥远得如同幻觉。 裴煜说到一半,若有所觉地偏头。 他不但没有在路凛洲脸上看到任何好奇或期待,连先前的闲适都一扫而空。神情紧绷,难以抑制的阴郁和焦躁化作墨云,在漆黑的眼底倾轧翻滚。 不明缘由,裴煜也不多问,只笑了笑,然后把话说完:“我会告诉你,为什么留长发。” 寥寥数语,路凛洲的大脑霎时放空,绷到极限的神经松懈下来。 心脏先恢复了跳动,不断加速涌到嗓子眼,又压迫住呼吸。他张了张嘴,冬夜冰寒的空气宛若无形钝刀插进肋骨,掀起一种令人痴迷的,使人成瘾的疼痛。 是明知红玫瑰带刺,却极尽痴迷不知疼痛,将它紧紧握住。 裴煜看不透路凛洲的表情,又问:“你不是想知道吗?” “我……” 路凛洲滚了滚滞涩的喉结,堪堪吐出半个字音,不再言语。 裴煜怎么看也看不明白,路凛洲脸上的情绪不是愤怒,也不是单纯的躁郁。 说不定就是因为孕期的信息素波动,这玩意儿不讲道理也不分时间。 于是他往前一步,偏头倾身,作为路凛洲的Alpha,为今晚的惊喜画上一个温软的句点。 “我很开心。” 柔软得像是玫瑰花瓣,但不带有扎人的尖刺。温热的,掺杂了少许咖啡的苦涩,却使得手里甜腻的热可可都黯然失色。 如蜻蜓点水一触即分,竟将思考能力都掠夺走。 缓缓地,路凛洲找回失踪的心跳。一块块,拼好炸成碎屑的大脑。 他镇定而冷静地回想。 ……是一个吻。 不就是一个吻么。 他的视线重新在裴煜的脸上聚焦。 是一个吻。 是人生中第一次的吻,来自眼前的人。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双更,等早上再更一章~ · 【小剧场】 沈秘书:余哥我工作没啦!!! 余勤:怎么了? 沈秘书:路总竟然对我笑QAQ 余勤(突然惊慌):他最近还经常夸我……我该不会也…… 作者:嗯……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孔雀开屏?
第28章 chapter 28 低温使人思维迟钝, 也有助于沸腾的血液降温。 黑眸很快恢复了焦距,它的主人当即一挑眉梢,戏谑而揶揄:“这算什么?” 路凛洲扯出漫不经心的笑, 摆出十足的无赖劲儿:“小鸡啄米?” 裴煜默默地看着他, 无端想到“虚张声势”的形容。只觉好笑,不和路凛洲一般计较,偏开脸, 嘴角也含上了若有若无的淡笑。 刚恢复正常的路凛洲又静了下来, 目光黏附在他唇边,一瞬不瞬。 一股大力拽过大衣领口,裴煜被迫转身, 正面迎上路凛洲,目视着他一点一点压缩距离。 冷峻的五官充斥眼底,重重的呼吸倾覆过来。根根分明的黑睫低垂, 锁定柔软的猎物,痴迷中带着志在必得的强烈渴望。 裴煜却忽地抬手,盖到路凛洲不由自主闭合的眼睛上,顶着前额把这张脸原路推了回去。 路凛洲缓和怔愣,愠色浮上眼底,审视地盯住裴煜。 他不认为此刻的裴煜有理由推开自己, 淡化已久的怀疑又泛上心头。 裴煜没失忆? 但那种发觉被欺骗的愤怒早已遥遥远离了他。当时的他是真想杀了裴煜, 可现在, 如果裴煜什么都记得, 是假装失忆…… 那所有制造美好回忆的努力全都成了竹篮打水。 “你还在抽烟。”耳边响起的声音就如镇静剂一般。 路凛洲抬起头来,刚把他推开的裴煜又上前一步, 嘴唇隔着十几厘米的空气, 顿住, 轻轻吹过来咖啡味的吐息:“我不太喜欢烟味,所以不行。” 路凛洲莫名松了口气,笑了,随后反唇相讥:“你不也抽么。” 虽然裴煜不记得自己抽不抽烟了,但清楚知道自己没烟瘾,难得直白地怼回去:“我又没怀孕。” 路凛洲噎了一下,急切中说出了实话:“我今天没抽,压根没空,一直在忙。”忙着布置这些。 言外之意是,除了今天一直有在偷偷抽,怀孕抽烟还屡教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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