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颂今一时无措,以为他真生气了:“对不起小初,我不知道该怎么写,看得很累吗,下次不会写这么多了。” 宁初胡乱抹了把眼睛,眼眶通红地扬起下巴:“也没有很累。” 临颂今这样被他看着,倒真有了几分等待导师提点论文的感觉,不,面对导师都不会有现在紧张。 宁初看见他几度蜷起又松开,显得无处安放的手,忍了忍,还是想笑,可眼泪却比嘴角上扬的动作来得更快。 赶在水珠滴落瞬间,他扑过去一把抱住他,将接连涌出的眼泪全蹭在他衣服上。 “吓唬你的,我很喜欢。” “特别特别喜欢。” 临颂今提在胸口的一口气总算松了,揉揉他的脑袋,如释重负:“喜欢就好。” 宁初从前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爱哭,只是最近掉眼泪的次数太多,本想克制一下的,可又忍不住。 他从来不知道文字可以有那么大的力量,可以承载起无穷无尽的爱意与思念,把它们具象,再淋漓尽致地传递表达。 “我为什么会想要死呢?” 他收紧手臂,带着哭腔,像一株攀附赖以生存的大树的菟丝:“我怎么会那么自私?” “要是我死了,你该怎么办啊。” 过去只知道自己痛苦时需要一个念想才能坚持下去,却不知道远在大洋彼岸的故土,同样有人将一切的与他有关当作支撑生命的脊柱。 他要是死了,脊柱就塌了,那往后的生命,今今要怎么活,日子还有那么长,今今要怎么熬下去? 他的话像是触动了什么反射开关,腰间一紧,是临颂今将他抱了起来,快步走出厨房放在沙发上。 “既然知道了,之后就再也不要有这样的想法了。” 临颂今单腿跪在他面前,捧着他的脸,一点一点帮他擦去眼泪:“毕竟在你面前,我从来不是什么屹立不倒大树。” “我不如你勇敢,不如你坚强,跟你比起来,更像是依附你而生长的藤蔓,只会亦步亦趋追随你的盛衰枯荣,你生病我也会生病,只有你健康,我才能健康。” 盛着眼底墨色的温柔,他凑近亲过宁初泛红的眼角,潮湿的脸颊,微凉的唇畔,鼻尖相触,额头相抵。 “你总担心自己太过依赖我会给我添麻烦,可仔细想想,哪有宿主会给寄生体添麻烦?” “小初,永远不要低估自己存在的价值,我们之间,从来都不是你在依赖我,是我早就离不开你了。”
第42章 最后一个疗程结束那天早晨, 周南笙将宁初推出来送去了病房,肖潇将临颂今留在原地,向他悉数告知宁初的情况。 “总体疗效很好, 见效也很快,不出意外, 等这次后续慢慢恢复起来, 小初就是真的痊愈了。” 肖潇很高兴,宁初是她一手接过来的病人,她了解宁初的过去,了解宁初有多想康复。 她在从业期间治好了许多身患抑郁症的病人,但从没有一次像这次这么高兴。 也许宁初对她来说,早就已经不单单是病人而已了, 是朋友,是弟弟, 是可以像家人一样寄托美好祝愿的对象。 “临总, 小初接下来的恢复工作就要看你了。” 她事无巨细叮嘱:“小初的大脑现在等同一个打乱重建的数据库, 它有自主恢复的能力, 不需要外力插手, 但需要一定的运作时间。” “在这期间,需要他最亲近信任的人在身边好好照顾他, 悉心观察他的恢复情况,如果有意外发生,一定要及时通知我。” “另外,电休克治疗停止,他的身体各项机能数值也会慢慢恢复正常, 这同样需要时间,所以三餐务必定时定量, 保证营养要跟上。” “精神疲倦,嗜睡,以及记忆减退都属治疗后正常反应,都会随着身体机能恢复而减轻直至消退,不会继续加重。” “总之还是那句话,小初现在恢复期,最需要保持愉悦的心情和充足的休息时间,其他一切都不必过度担心,副作用是暂时的。” “我保证,从今往后,小初今后会越来越好。” 临颂今认真听完,一一记下。 肖潇后面还有病人,他不便多打扰,很快离开了。 周南笙难得清闲,亲自送他们出医院大门,面上笑得眼不见眼,嘴里却惋惜叹气:“唉,以后我是不是都接不到霸总半夜三更火急火燎打来的电话,拿不到金灿灿的10倍加班费了?” 临姓霸总:“……” 临姓霸总:“半夜三更的电话一共也才打过两回,不用夸大成这样。” 周南笙被他无语的表情逗得不行,目送车屁股走远了还乐得合不拢嘴。 哎,没办法,最近天气太好了。 这天气一好,心情就跟着好,心情好了,就想逗小孩儿。 嗯……大孩儿。 副驾的椅背被放低,舒缓的车载音乐被调到最助眠的音量,临颂今车开得很稳,难得减速加速。 半小时后,车辆稳稳停进地下车库,临颂今熄火下车,绕到副驾拉开门,却发现往常能一路睡到家的人醒过来了,睁着眼一眨不眨望他。 无论何时,临颂今永远会在宁初坦诚纯粹的眼神注视下沦陷。 尤其当这双眼睛只被他装满,被对他的依赖装满,那是世间最漂亮的东西,揉碎的星空散满银河也比不上的绚烂。 “宝贝,怎么醒了?” 他用指腹蹭蹭宁初脸颊,清冷的眸色在此时柔软得不可思议。 “睡饱了?还是我吵醒你了?” “就是睡不着了。” 宁初抓住他的手背:“今今,我的治疗是不是结束啦?” 临颂今点头:“嗯,结束了,从今天起就结束了。” 宁初将他这句话在脑袋里转了一圈,费时理清逻辑,慢吞吞地:“那我的病是不是治好啦?” 临颂今再次肯定点头:“是,只要小初好好吃饭,好好吃药,很快就康复了。” 好好吃饭,好好吃药。 这都不难理解。 宁初听懂了,在睡眼惺忪的脸上牵起笑容,张开手臂:“那……抱一个,庆祝一下?” 临颂今也笑了。 纵容地将人抱满怀,神色是许多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愉悦。 好了,终于好了。 什么都好了。 * * 恢复期,临颂今依旧谨慎仔细。 他将宁初宝贝得眼珠子一般,是真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整日守着不敢错眼,宁初叹个气,皱个眉,他都能紧张半天。 至于宁初,他的思维很简单,就是觉得脑袋里装了个老旧电视机,还是被调到无法显示频繁的那种,花麻一片,稀里糊涂。 这种情况下,独立的思考对他来说就成了一件需要克服重重困难的难事,太累了,不大做得到。 于是最多的时候就是躺在沙发上,躺在床上,或者躺在今今怀里,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调整大脑的天线,把花麻的显示屏调出影像。 隐约记得他哥来过,在他困意正浓的时候,带着一沓什么东西,手把手地教着他签名,盖手印。 签了什么? 不知道,不清楚,都快忘了。 不过没关系,他哥又不会害他,今今也在旁边,更不会害他。 不知不觉中,爱犯困的毛病好转了,一天里,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思考的时间也跟着变多了。 一些东西只要有了头绪,就能慢慢理顺,总有恢复井井有条的那天。 他像个初生的孩童,什么都要学,又像个难得的天才,学什么都奇快。 身体恢复到他可以独立走出很长一段路的时候,脑袋里的老旧电视机也自己修好了,喔不对,是更新换代到最新款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太新了,灵敏度太高,被小宁同学使用得稍显笨拙,得慢慢适应。 所以某日午睡醒过来收到一条信息,他盯着上面的字认真阅读了好久,没读懂,以为自己脑袋又年久失修,也合情合理了。 又读一遍,再读一遍,茫茫然把睡在身边的人摇醒:“今今,你快帮我看看,什么叫星辉集团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还有后面一连串动产不动产……” 他的话被后者一个捞进怀里的动作打断了。 临颂今身形比他高大一圈,明明轻轻松松将他嵌在自己怀里了,还要坚持把脸埋在他颈窝,很像只不清楚自己体重几斤几两的大型犬。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临颂今搂他像搂小鸡仔,热气喷洒,懒洋洋的,眼睛都没睁开:“上次宁星洲来,给你签了股权和资产转让书,小宁同学,上面那些都是你的了。” “啊?” 宁初茫然眨眨眼:“啊??” 临颂今被他的反应可爱到,总算舍得睁眼抬头,很顺便地蹭了蹭他鼻尖:“啊什么?” 宁初捧着手机,不知所措:“怎么给我这么多东西啊?” 临颂今:“还好,不多。” 宁初:“这还不多?这和一夜暴富有什么区别?我觉得不好,要不还是还给我哥吧。” 临颂今:“还不了了。” 宁初:“为什么?” 临颂今:“他忙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给你这些,你不要,他就白忙活了,送出去的东西被退回来,可能会哭。” 宁初:“……?” 哭? 他哥大男人,会因为这个,哭? 但是今今又说得很理所当然,听得他本来不好使的脑袋一下,卡住了。 诓小孩儿的人又添一把火:“到时候你哄得好吗?” 宁初愣愣:“我不会……” 临颂今:“嗯,我也不会,那就不还了,他爱送就送吧。” 宁初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又叫:“今今。” 临颂今已经打算抱着人继续睡了:“嗯?” 宁初正色:“你不能老是他啊他地称呼我哥,你也应该叫哥。” 临颂今:“……” 面对无言沉默的临颂今,宁初继续:“而且我哥给了我这么多东西,就算是拿人手软,你也应该叫哥哥的。” 临颂今:“……” 临颂今:“不多。” 哪里不多,明明很多啊。 宁初还想说什么,面前的人已经重新埋下脑袋,甚至比刚才更往他脖子里挤了挤。 临颂今:“星辉不如临氏值钱,那些东西,不如我要给你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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