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尽从始至终,所经历的事情都是将他这般定义的。 每当他心里的绳结有那么一丝松动的时候,郁名川都会语出惊人。 这爱意他接不住。宁尽收回思绪,故意把话题引到别处,轻轻叹了一口气:“所以是严方觉骗了我对吗。” 郁名川垂下眼皮:“这你得问他。” 宁尽重新坐了回去,他讷讷地点头,“我知道了。” “那,这些年,这些事情,谢谢你。” 郁名川:“宁尽,我想要的不是你的这句谢谢,我想要的......” “宁尽、郁名川!” “你们在哪——!” 郁名川的话说到了一半,头顶上忽然传来呼喊的声音。石缝中的两个人均是抬头,郁名川呼出一口气,最先反应过来,回应着救援的呼喊。 “我们在这里!” “你刚刚想说什么?” 宁尽躺在担架上,拉着郁名川的衣角。郁名川迎着风雪,走在他的担架旁。天已经破晓,迎着单薄又淡白的晨光,郁名川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他的发丝被风吹起,声音风雪中支离破碎,但又比以往沉重,带着肉眼可见的失望与消沉。半开玩笑道:“我说了,你就能给吗?” 宁尽别过头,嘴唇开合。郁名川在心里冷嘲,移开了视线,走到了队伍前面。 宁尽的声音虚弱,又很低,被大风盖过,郁名川并没有听到。 他说的是: “或许是能给的。”
第43章 方觉你说谎了对吧 宁尽在医院睡了一天一宿,才清醒。 他在露营地遇难的事情传到了系领导耳中,黄燃主动认了罚。宁尽听到这个消息,赶忙从床上爬起来:“又不全是黄燃学长的错,我想找领导说一下情况。” “你快躺下吧。”展颜把宁尽按了回去,“等你好了再去也不迟。” “这些都是大家给你买的水果和补品什么的,张成也要来来着,差点都哭了。”展颜把大家送来的东西全都放在柜子里,“你们都玩什么了,怎么闹得这么严重?” 宁尽没心思管张成哭没哭,“郁名川呢,他怎么样了?” 展颜想了想:“他好像没什么事情,应该是高烧了,在家休息呢吧。系里以后都禁止在冬天举行露营活动了。” “他没事就行。”宁尽低下头,“都怪我。” “这有什么怪不怪的。” 展颜站起身,“你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我老公刚才给我发消息了。” 宁尽不敢耽误展颜的时间:“你快去吧。” 目送着展颜离开,虚掩的病房门口,宁尽看到了门口那个穿着西装,成熟稳重的身影。这大概就是展颜口中的他老公。 宁尽好奇地探着头看,透过门缝,他看清了西装男人的脸,登时张大了嘴巴。 以前只知道展颜的老公很神秘,连本人都不愿意透露身份。如今见到了,才发现,他老公竟然是前几年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上的年轻企业家陆谂。 隐隐的,从门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表哥?你怎么也来医院了。” 是郁名川的声音。 陆谂:“小颜来看他的朋友,正好完事后带他去吃饭,你一起吗?” “不了,我也来看病人,得等一会才下来,表哥你们先走吧。” 陆谂和展颜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郁名川才推门进来。 看到宁尽已经醒了,没有高烧,郁名川暗暗放心:“醒了?” “你还好吧。”宁尽问。 郁名川点头:“我没事。” 两人说完这话,就没有再往下说。他们尴尬地处在同一处空间里,宁尽主动打破这快要凝固住的氛围,随便找了个话题:“这些天不在家,白眼狼怎么样了?” “送去寄养了。” 郁名川的态度有些不咸不淡。 “哦。” 宁尽点头。 二人再次陷入了尴尬。 “来就是看看你,要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医药费不用你掏,我已经付过了。” 宁尽点头,郁名川忽然问道:“那天在担架上,你说什么了?我没有听清。” 宁尽看着郁名川的眼睛,犹豫了一下,垂下头:“我什么都没说,你记错了吧。” “真没说么,没说就算了。”郁名川的眼神宁尽看不懂,前者淡淡地收回视线,转身就走。 “我知道了。” 宁尽的心房颤动,开口挽留:“……郁名川。” 郁名川站在原地,没有回头,等着宁尽的话。他张了张嘴,给了自己一次机会,可还是没有说出来。 “那个......谢谢。” “只是谢谢?” 郁名川忽然就笑了,那笑冷漠又失望:“你不需要跟我说谢谢。” 正当宁尽还在疑惑郁名川今天的态度时,对方转身,开口:“因为这些都是需要你用另一种方式偿还的。” “这些日子可能是我想得太多,所以以后咱们就还是合同上的关系。” 郁名川在心里冷嘲。 说得好像原来他们就不是一样。怕是只有自己从始至终都想把这段感情维系好,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低身段表露心意。 可宁尽不领情、不接受、不表态。跟他打太极,玩怀柔政策。谁的心都不是太阳,会永远火热。热情到了临界点,就会溢出来,冷下来。 郁名川不是在跟宁尽较劲。 他在跟自己较劲。 他废了一只手都不能让宁尽的心软下来那么一块,给了他机会只换来一句谢谢。 他失望了,再无能为力了。 “名川……” 郁名川要走,宁尽在他出门之前再次叫住了他。 他的语速很快,像是在解释,又像是怕郁名川误会:“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知道那个人是你之后,我真的很感谢你。” “我说了,我并不需要你的感谢。” 郁名川语气淡淡,推门出去了。 宁尽坐在床上,看着那扇门。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 怕不是习惯了有人爱着,自己给自己抬高了身价。 他叹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一只苹果端详。 他并不是因为心里还装着严方觉,才故意回避郁名川的心意。正是因为感谢郁名川,才不愿意违心地跟他在一起,像陈蕊与郁振华一样,在一起只是为了哄他开心,哄他掏钱。那样真的好吗? 现在的他,全然没有做好准备接受任何人的爱意,就这样去跟郁名川谈更多、更深层的东西。合适吗? 他就这么答应了郁名川的示好,那跟当年陈蕊跟郁振华在一起,只是为了让对方支付生活费以及供他学美术的学费,有什么区别。 当年为了十万块钱选择出卖自己是万分的不得已,没有办法的办法。他也不知道跟他签合同的老板就是郁名川。 原本他签合同,就只想照着合同做完他该做的,还了那份恩情,让他做什么都行。 可如今,宁尽只想让他与郁名川的羁绊再浅一些,不去伤郁名川的心,没有再多余的想法。不能帮他多少,只求不在感情上祸害对方。 他看着大门的方向,不知为何,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后,他的心里说不清的难受。 不答应郁名川,是宁尽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他知道自己给不起,索性从一开始就不给,不给希望,热情就会渐渐消失。总比盲目地在一起后,对方逐渐上头,而自己却无法做出回应所带来的伤害小得多。 就像现在这样。郁名川开始失望,最后变得不喜欢,渐渐回到最开始冰冷的合同关系上。 宁尽打算住到下午就出院,倒不是怕郁名川真的来找他讨债。只是他作业还没有着落,很多事情等着他要干。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宁尽想着应该去找严方觉谈一下的时候,严方觉就来了。 “宁尽。”严方觉拿了很多东西来,不大的单人病房,差不多要被这些鲜花和果篮填满了。宁尽有点哭笑不得,心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这么受欢迎了? “听说你露营的时候出事了。” 宁尽摇头,眼睛看着严方觉依旧完美清冷的五官,但眼底却好像映射着另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他的语气是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疏离:“我没事,好好的呢,谢谢你来看我。” 严方觉看到宁尽手里的苹果,拿过来用小刀削皮。“下次这种事情就说不想去,什么规则能比安全重要?” “你总是不会拒绝别人......” “方觉。” 宁尽打断严方觉一贯关心又略显啰嗦的话语。“我有点事想问你。” “嗯?”严方觉把苹果削成了一个小兔子,递给宁尽,“怎么了,什么事?” “你还记得高二的运动会吗?”宁尽垂下眼皮,接过拿在手里。 严方觉摇头:“没什么印象。” 宁尽尽管已经知道答案,但是心还是凉了半截:“那天下了很大的雨,运动会没有开成。” “是吗,那还挺遗憾的。” “我跟班主任请假说淋了雨有些高烧,要出去打针。”宁尽说,“但其实我是借着那半天假期,想去打工赚一些钱。” 严方觉看向宁尽:“打工?你以前没和我说过这些。” 宁尽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笑了,他点头:“我确实没说过的。” “宁尽,你到底想说什么?”严方觉的眼神里写满了疑惑。 “所以,那枚胸牌真的是你的吗?” 严方觉削苹果的手顿住,脸上的笑容依旧,却是没有被拆穿谎言后的变化。宁尽看不见他垂下的眼帘下,此时的目光是何种神采。 严方觉不说话,宁尽也不说。病房里一片寂静,只余淡淡的花香。 半晌,严方觉开口:“你怎么又问这个问题,胸牌当然是我的,上面不是我的名字吗?” “方觉,你知道我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一个谎话说出口,就需要用无数个谎话来自圆其说。这些年严方觉说过的谎话数不胜数,连他自己都快记不清数目。就像潘多拉的魔盒,撕开虚伪的一角,无数的虚伪就会如洪水一般倾泻而出。 严方觉放下小刀,忽然就笑了。 “我有点听不懂。” 宁尽的心越发沉。 “在雨里救了我的,一直都不是你。方觉,你那时对我说谎了,对吧。”
第44章 这也叫关心么 “可这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关系。” 严方觉回避了这个话题。 宁尽终于在严方觉面前硬气了一回:“方觉,你为什么要从一开始就骗我。” 比起宁尽的情绪激动,严方觉在此时显得更好整以暇。他脸上带着处变不惊的微笑——他一直都是这样笑着:“难道不是我,你就不会喜欢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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