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舔了舔被冻的发白的嘴唇:“有人吗......” “有人吗。” “有人吗!!” 宁尽用尽全身力气大喊,眼泪充满了眼眶。 “有人吗!” 回应他的,是怒吼的风。 宁尽不信邪,伸手去够自己被卡住的脚。拔不出来。自暴自弃地,宁尽再次靠了回去,一起玩游戏的他们应该还在山下,如果郁名川看见自己很长时间没回来,肯定会上来找他的。 宁尽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郁名川。 郁名川你得来救我啊。 就在宁尽昏昏沉沉梦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时,头顶处忽然闪过一道极亮的光,把他从梦中拉了回来。 宁尽抬起手,挡住眼前的光往上看。 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微弱:“郁......名川?” 郁名川本来都要走了。 这处石缝不大,里面白花花一片,没看到人影,就在他打算查看下一个石缝的时候,耳朵捕捉到了那杂糅在风声中,微弱的嗓音。 郁名川试探着喊了一句:“宁尽?” 那张在风雪下依旧英俊的脸,就这样映在了宁尽的眼底。在晕过去之前,宁尽伸出手,去够那道仿佛来自于救世主的光亮。 “名川......” 郁名川想也没想,直接跳了进去。 失温、失血,让宁尽陷入了短暂的昏迷。郁名川把他身上的雪全都扑掉,看着宁尽苍白的小脸,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他拉开了宁尽的拉链,又拉开了自己的,把人整个搂在怀里,胸膛贴着胸膛。他小时候跟俱乐部的教练去珠峰探险的时候,上过野外急救的课程,其中就有如何在寒冷中救助失温的人。 方法有很多,但郁名川选择了代价最大、但也最有效的一种。 他用自己的体温帮助宁尽找回平衡。对方冰冷的身子就像一块取用不尽的冰,不停地汲取着郁名川身上的温度。他冷到发抖,但依旧没有推开对方。 “宁尽。” 郁名川捧着宁尽的脸呼唤着他。 “醒醒,宁尽。” 他这才想到,自己上山的时候还带了一条围巾,他把围巾绕到宁尽脖子上,继续叫他的名字。 他不厌其烦,宁尽终于有了些反应。他清醒后,下意思地往郁名川怀里温暖的地方钻:“名川,我好冷,好疼。” “靠近些。”郁名川握着宁尽擦伤流血的手,在他耳边轻声:“没事,有我在。” 宁尽缓过来的时候,郁名川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他帮宁尽拉好拉链,往上看了一眼:“不算太高,我一会背你上去。” 宁尽紧紧地贴着郁名川的肩膀,闻言摇头:“我的脚卡在石缝里了。” “在哪?”郁名川紧张了起来。 宁尽指给他看,郁名川艰难地爬到后面,因为肩宽,肩膀不断地在岩石上摩擦,衣服上一片狼藉。但他这时候哪顾得上这些? 检查了之后,郁名川从兜里拿出手机。山上没信号,手机就是个摆设。他拿着手机去砸卡住宁尽脚踝的那一小块岩石。 屏幕四分五裂,郁名川没有停下动作。 终于听到“咔哒”一声,岩石碎了一角,郁名川成功把宁尽的脚拿了出来。 “你现在试试怎么样。” 宁尽惊喜:“可以动了。” “我背你上去。” “不行,你先上去吧。这里太窄了,我使不上力气。”宁尽抬头看着上面。 郁名川想了想,“他们就在附近,那我去帮你叫人。” 这点高度其实对郁名川来说不算什么,不然他也不会贸然地跳下来。 可是当手扣上凸起的岩石时,郁名川心说一声不妙。 早不早晚不晚,他右手上的陈伤偏偏在这时候发作,痛倒是不痛,只是一片麻木,连触感都无。 他不信,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 宁尽看出郁名川的不对劲,面露担心地询问:“你怎么了?” 郁名川摇头:“我没事。” “不能再等了,一会我托你上去,你出去之后往山顶走,他们就在那里。” “运气好的话,你能在半路遇到黄燃他们。” “不是。”宁尽听到郁名川的话,瞬间慌了,“那你呢?” 郁名川把颤抖的右手藏在身后,佯装不耐烦:“你叫他们再来救我不就行了,废话这么多。” “我不。” 宁尽不知为何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他感觉郁名川肯定在刻意隐瞒着什么。“我跟你一起上去,不然我也不走了。” “宁尽!” 郁名川皱眉。“我说你先就你先。” 宁尽还是摇头,他的目光在郁名川身上停留,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上前一步,抓住郁名川藏在身后的手。 “你干什......” “郁名川。”宁尽目光炯炯:“你的手怎么了?”
第42章 或许是能给的 “我没事。” 郁名川把手从宁尽的手里抽了回去。 “你有事。” 宁尽坚持。 也许上次生气是装出来的,但这次郁名川是真的生气了:“宁尽,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犟!” “我手这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也这样怎么不见你这么关心?” “不是我和你犟,”宁尽摇头,“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闭嘴,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郁名川二话不说,推着宁尽走到石壁边,“我在下面扶着你,你爬上去。” 宁尽挣扎,“我说了我们一起上去!” “我他妈要是能让我们一起上去早就一起了!我右手发病了,没有力气,你还想让我怎么说!” “......” 宁尽不语。 与其让他一个人出去,再去找增援。宁尽更愿意跟郁名川一起等待救援。 郁名川没来的时候,他晕过去一次,他知道。郁名川的脸色已经很差,跟自己比好不到哪里去。天这么黑,宁尽不确定自己还能再精准地原路返回到这里。 如果这期间郁名川晕过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干脆又重新坐了回去,大雪倒灌,已经快要到大腿根了。 “咱们一起等,这样有一个人晕过去了,另一个人还能求救。” “我不可能晕过去。” “郁名川,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更何况你的手......” “宁尽。”郁名川打断他的话,“我的手我的手,我知道我的手废了,你还要说几遍?” 郁名川不识好人心,宁尽也急了,“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在关心你!” “关心我?那你以为我的手为什么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救你!” “......”宁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救我?什么时候。”宁尽搜肠刮肚,也没想出来郁名川的手伤跟他有什么关系,“我们高三才认识。” “呵。”郁名川冷笑。 “我认为你可不是只是在高三。” “什么?” 看宁尽这样子,或许还真的不知道。郁名川不是活菩萨,是他做的就说,不是他做的也不会冒认。他还没有无私到做好事不留名,更何况这件好事几乎断送了他整条画画的路。 “高二,运动会,下雨,”郁名川说着那些关键词,“你在小巷子里背一个男的缠上,差点就要出事,要不是我在附近把你救了,你早就被他给强、了。” 郁名川在说什么? 宁尽身子一顿,有一瞬间的失神。 “你说......什么时候?” “高二。” “可是那天救我的人明明是严方觉,”宁尽站起身,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别骗我,我捡到了他的胸牌,亲手。” “严方觉怎么会有这么好心。”郁名川冷笑得更大声了:“如果我说那天我是我穿着严方觉的校服呢,”他抬起自己的右手:“因为那一拳,我的手变成了这样,我没说什么。” “你知道的,我是右撇子,我用右手画画。” 宁尽不说话。 “你不知道?” 宁尽呆滞,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郁名川沉下脸:“你不知道是我救你,我觉得也无所谓,因为我是在救人,不管代价如何都是我自愿的。但是如果你说你这些年一直觉得救你的人是严方觉。” “宁尽,我接受不了。”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可是我们高三才认识。”宁尽的脚步有些踉跄。 他在想,自己到底是以为什么喜欢上、甚至仰慕上严方觉的?因为他绅士温柔的性格,还是因为他处处维护自己? 都有。 但宁尽清楚,自己最开始接触到严方觉,是因为那枚在雨中捡到的胸牌。 有时候造化就是如此弄人。 宁尽死也想不到,自己多年来的信仰,会在今天、这种时候,由郁名川整个推翻——宁尽信了郁名川的话,他没必要拿自己最在意的手伤开玩笑。 更主要的是,郁名川说的内容,跟他记忆中的丝毫不差。 “高二五月份,劳动节的晚上,你在便利店遇到了三个喝醉酒的男人。” 郁名川的声音很轻,“是我帮你解决了那个潜在的麻烦。” “六月份,蛋糕店,因为把蛋糕弄掉了,挨了老板批评。他要扣你工资,是我偷偷帮你付了钱。” 宁尽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呼吸。 “还要我继续说吗?” 宁尽看着眼前的男人,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认识他。那些他讲不出口的委屈,每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擦眼泪的深夜,都应该是他藏在心底,不为人知的薄弱地带。 可现在郁名川跟他说,这些事情他都知道。 说这话的人是郁名川。 是郁名川啊。 宁尽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他带入到这些个心酸的夜晚。 郁名川应该存在与高三的后桌,存在于学校的教室、画室,甚至是床上,而不是那些深夜。宁尽的信仰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郁名川身上土崩瓦解。让他不敢相信这件事是真实存在的。 “你......”宁尽张了张嘴:“你跟踪我?” “我没有跟踪你。”郁名川垂下眼皮,矢口否认。到底没有将他跟踪宁尽足足两年那件事情告诉他。 郁名川说了谎:“只是我刚好遇到了。” “你......”宁尽靠在石壁上,风冷得彻骨,“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因为你是勾引我爸的那个狐狸精的儿子? 郁名川不会这么说。 “认识就是认识,做了是因为喜欢,我的心意一向明示,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宁尽大概是知道自己总会招来一些别人的喜欢。不管这些喜欢是发自真心还是来自欲望的驱使。 那些爱意对他来说总是伴随着不怀好意。可能比起被人爱着,别人更希望让他当一个用来发泄欲望的漂亮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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