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寒点点头:“嗯。” 天已经黑了,道旁的路灯一盏一盏从窗外划过,狭窄的车厢昏暗静谧,沈知寒靠着段珣,没有再说话。 快要睡着的时候,车子终于开进医院,初春的夜晚寒意逼人,段珣怕沈知寒着凉,下车前给他披了一条毯子。 “我可以自己走……”沈知寒小声说。 段珣自然不会同意,把他抱起来说:“听话。” 这家医院段珣来过无数次,沈知寒从小到大每年都有一段时间在这里度过,心内科、急诊科和消化科的几位医生,几乎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 段珣路上已经给医院打过电话,来了直接带沈知寒去做检查。和家庭医生的判断一样,果然是病毒感染引发的心肌炎。 医生给沈知寒开了药,建议他住院静养。 段珣听着医生的话,眉头越皱越紧:“严重吗?” “不严重。不过小沈体质弱一些,症状会比较明显。” ——也就是说要多吃很多苦。 段珣的心疼已经掩藏不住,沈知寒自己或许早已把生病当做家常便饭,他却每次都担心得寝食难安。 怕被沈知寒看出自己的不安,他低下头,匆匆忙忙道:“我去办住院手续。”
第19章 19 离不开 病房布置得很舒适,沈知寒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纯白的天花板,心里默数段珣离开的时间。 床边机器的电流声,还有空气里似有若无的过分干净的味道,都令他感到不安。护士柔声问他要不要喝点水,他摇摇头,说:“先放在那里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终于被推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沈知寒转过头:“哥。” 段珣进来时的表情原本是有些沉闷的,听到沈知寒叫他,几乎是立刻恢复成平时的样子,温声问:“好点了吗?” 沈知寒点点头:“嗯。” 护士帮沈知寒打好吊针,体贴地出去带上门,说有需要随时按铃叫她。 段珣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摸沈知寒的额头,很轻地皱了下眉:“还没有退烧。” “我没事的。” 两个人相对无言,沈知寒的脸色在灯光下更显苍白,仿佛要和身下的白色床单融为一体。 段珣看着他,半晌,小心翼翼地摸摸他的脸,问:“饿不饿?晚上都没有吃东西。” 沈知寒摇头:“没有胃口……” 他在家吐了两次,现在没有任何吃东西的欲望。 段珣担心他空着胃不舒服,温热的大手覆在他肚皮上轻轻揉了揉,问:“帮你叫个粥好不好?” 沈知寒不想段珣担心,勉强打起精神:“好。” 段珣叫了常吃的一家药膳,薏米山药粥和人参乌鸡汤,送来都还是热腾腾的。 食物的香气驱散了病房中令人忧闷的陌生气味,也短暂唤醒了沈知寒的味蕾。他坐起来靠在床头,安安静静等着段珣帮他盛粥。 有段珣在,生病的沈知寒是不用亲自动手吃饭的。 段珣一手端碗一手拿汤匙,耐心地把粥一勺一勺吹凉,喂给沈知寒。 沈知寒吃东西很慢,段珣也不催,仿佛他的世界只有哄沈知寒吃饭这一件事,专注得容不下其他任何。 吃到一半,沈知寒忽然问:“你吃过了吗?” 段珣抬起眼帘:“还没有。” 沈知寒想了想:“你也吃一点。” “不急,等你吃完我再吃。” 沈知寒把勺子推回去,无声地拒绝。 段珣猜沈知寒是快要吃饱了,为了哄他再吃一点,段珣喝掉这勺粥,又给沈知寒舀了一勺,沈知寒这才乖乖张口吃掉。 两人就这么你一勺我一勺地分完一碗粥,沈知寒吃饱了,不愿意再碰鸡汤,段珣也没有心思吃饭,便叫人来端走了剩下的食物。 病房重新恢复安静,沈知寒躺回去,因为药物的原因产生困顿。 他的脸色仍旧憔悴,吊上水有一会儿了,气色还是不太好。段珣陪着他,眉头不自觉深深紧皱。沈知寒感知到段珣的目光,垂眼望过去,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我没事,别担心。” 段珣无法因为沈知寒的安慰放下心来,眉眼间仍旧是忧心。他握住沈知寒没有打吊针的那只手,既像是安抚沈知寒,又像是缓解自己的不安,轻轻摩挲。 “睡一会儿吧,我帮你看着药。”段珣说,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沈知寒乖乖闭上眼睛:“嗯。” 病房静下来,段珣一动不动地守在床边,静静注视沈知寒的睡颜。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段珣拿出来看,是程景文的电话。他把电话挂掉,回信息问:[什么事?] 程景文:[你家人还好吗,生了什么病?] 段珣:[没事,心肌炎。] [没听说段总和夫人回来,难道是老爷子病了?] 段珣想了想,回:[不是,是我弟弟。] [你弟弟?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弟弟?] [不是亲生的。] [哦。][在哪家医院,明天我去看看吧。] 处于某种奇怪而不可说的原因,段珣并不想程景文见到沈知寒。尽管他心里清楚自己这样过于草木皆兵,但一想到程景文见一个爱一个的样子,他就想把沈知寒藏起来。 [不用了,没什么大事。]段珣回。 那边的程景文安静了一会儿,说:[好吧,有需要随时叫我。我认识一位心内科的专家在美国,要是需要的话我联系他过来。] [嗯,谢谢。]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段珣的母亲汤韵的电话。 汤女士的电话不能不接,段珣看了一眼熟睡的沈知寒,慢慢放开他的手,轻手轻脚地离开病房,来到走廊接电话。 “喂?妈。” “知寒怎么样了?”汤韵的声音难掩急切,“刘伯说他突然发烧呕吐,还好吗,严不严重?你带他去医院了吗?” “别担心,已经在医院了。知寒没事,现在在输液。” “什么病,怎么会突然这样?” “心肌炎。” “啊……” 电话那头段珣的父亲拿过手机,说:“小珣啊,你照顾好知寒,我和你妈一两天就回去了。” 段珣愣了一下:“不是还要再玩一段时间吗?” “知寒生病,你妈放心不下。” “哦。” “那就这样。你照顾好知寒,等我和你妈回去。” “好。” 这个电话似乎只为了确认沈知寒的病情,段珣放下手机,面对着空荡的走廊,半晌,长出一口气,慢慢转身回到病房。 沈知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门的方向。看见人进来,他张了张口:“哥……” 段珣心一紧:“怎么了?” “我手痛。” 沈知寒娇气,时间久了扎针的那只手很疼,段珣自责自己一心急忘了这回事,回到病床边,帮沈知寒调慢点滴的速度,说:“我帮你拿条热毛巾敷一敷。” “叔叔和阿姨要回来了吗?”沈知寒问。 “嗯,他们担心你。” “我没事的……” “不亲自回来看看,他们放不下心。” 沈知寒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垂下睫毛,表情有些低落:“我总是耽误你们的事情。” “不许这么说。”段珣的语气带了几分严肃,“没有什么事比你更重要。” 这句话段珣之前也说过很多遍。沈知寒抬起头,只见段珣认真地看着他,说:“好好养病,不要多想。” “……嗯。” “我去拿毛巾。” “好。” 敷上热毛巾后,沈知寒终于不那么痛了。 扎针的那只手上还系着段珣送的红绳,因为骨架瘦削,显得有些空荡。沈知寒有很多手表、手链和镯子,但他从来只戴这根红绳。 他用另一只自由的手寻找到段珣的手,轻轻牵住:“段珣……” 段珣的身子不易察觉地僵了僵。 沈知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这样,只是出于本能的,想要触碰到段珣。 生病让他变得脆弱和粘人,他看着段珣,问:“你可不可以躺下来陪陪我?” 段珣动作一滞,说:“好。” 单人病房的床不算很宽敞,段珣脱掉外套躺下来,小心翼翼地把沈知寒拥进怀里,不碰到他输液的那只手。 “手还痛吗?” “不痛了。” “睡吧。” “嗯。” 呼吸和体温近在咫尺,沈知寒身上的药香和段珣衣襟上的淡淡沉香交织在一起,混合出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在这样的气味中,沈知寒渐渐放下心来,再一次闭上眼睛。 因为疲倦和虚弱,他很快睡着,这次睡得安稳,中途换药时护士进来一次都没有吵醒他。 换完药段珣重新躺回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个人挨着睡太热,沈知寒额头冒出一层薄薄的汗珠,段珣用毛巾帮他擦干净,不敢把空调开太低,便拿了把扇子帮他轻轻地扇风。 ——又怕热又爱挨着人睡,没有人比这个小祖宗更懂得缠人。 两瓶药输完已是深夜,沈知寒终于睡得沉了。 段珣原本应该去外间的陪护床睡的,没有谁家兄弟两个这么大了还睡在一起,但是看着沈知寒睡梦中脆弱的样子,他挣扎许久,到底还是被心软战胜理智。 ——就这一次,知寒生病难受,身边不能没人照顾。 段珣劝自己说。 但他忘了同样的理由十几年来已经用过无数次。 知寒爸爸妈妈不在了,要多疼爱他一点。 知寒身体不好,很多事不能自己做,要多照顾他。 知寒生病了,身体不舒服,多陪陪他。 …… 久而久之段珣已经习惯了把沈知寒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哪怕沈知寒并不像他想的那样柔弱、可怜、无依无靠,他也依然坚持认为沈知寒不能离开他的陪伴和照顾。 究竟是谁离不开谁,段珣从来没有细想过。
第20章 20 轻浮的男人 第二天醒来,沈知寒的气色好一些了。 医生早上又来看了一次,嘱咐他卧床静养,不要劳累。 沈知寒惦记着自己正在画的图,软磨硬泡叫段珣回家帮他把本子和笔取来。 “住院太无聊了。”沈知寒眼巴巴地望着段珣。 段珣不为所动:“有我陪着你也无聊么?”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沈知寒干脆避而不谈:“哥哥……” 他的眼神单纯无害,是从小到大惯用的招数。段珣显然拿他没办法,僵持之后无奈松口:“我帮你去拿。” 沈知寒立马说:“谢谢哥哥。” 段珣离开没一会儿,沈知寒收到贺霆的消息: [你回来了吗,我明天要出国跑通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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