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的呼吸立刻急促了起来,好不容易才调整平静的情绪又被打乱了,他硬邦邦地赶齐天:“不帮忙,就离我远点!” 三九的语气极其恶劣,似乎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控制住自己。 停留在他脸上的手一滞,很久没有再动,只是那样静静地贴在脸颊上。霍三九能感觉到他手腕上的血管跟随着心脏一下一下跳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齐天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才最终下定决心,他说:“好吧……” 到底是应答什么呢? 霍三九压根没反应过来,也可以说,齐天根本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他伸手解开了霍三九的裤子。 霍三九浑身一颤,“你……” 他正要说话,齐天就打断了他,“就这一次,之后乖一些好吗?” 霍三九根本没来不及回话。 他也没想到,齐天居然低头凑近了他【略】 三九喉咙里溢出一声低呼,他哪儿受得了这个,大脑涌上一阵难以言说的满足,没有多余的精力,他只顾得上不断喘粗气。 理智劝他叫停,可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他感觉到齐天 【略】 齐天用拇指擦了一下嘴角,略微有些脸红地站了起来,他不太敢看霍三九,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会影响治疗。 但霍三九的的确确安静了下来。 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那样。 只是还打着颤的呼吸出卖了他。 霍三九的脑袋一团乱麻。什么弗克斯什么恋痛癖都去他的吧,他满脑子都是齐天。 两个人在同一个空间里静默了很久。 很久很久。 直到霍三九的呼吸终于恢复了平缓,才慢慢开口说话:“天哥,陪我说说话吧。” 齐天坐下来,手覆在霍三九的手背上,“说吧,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也很不好受,”霍三九是最明白齐天的,齐天似乎并没有为方棠的死表现出悲伤,但这不代表着他无情,而是齐天仍有没做完的事情,因为始终绷着一根弦,所以情绪表达也被他狠心藏在了最深处,“天哥,这两天我昏昏沉沉的,突然记起一件事情,方棠曾经问我,什么是自由。” “我回答说,不被困住就是自由。” “他又问我,怎样算不被困住。” “我说,我以前被弗克斯关就是不自由,被天哥救出来,就是自由。” “你猜他说什么?” “他说,人活着本身就是不自由。被困在一个房间是困住,那么,如果这个房间足够大,像一座城市那么大,像一个国家那么大,大到你永远都走不到头,那这算是不自由吗?你会想去探索边界吗?你一辈子探索不到的那个无穷大的边界,又算不算困住你呢?” “天哥,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并不是很明白他在说什么,也从来没想过他跟我说这些的用意是什么。” “前段时间,我很难过很伤心,但我直到现在才醒悟过来,我难过,不是为了方棠,而是为了我自己,我一直在想我失去了什么,我以后该怎么办,方棠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却从来没想过方棠……他也许根本不想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我太自私了,天哥,我们太自私了。” 齐天捂住了眼睛。 他明白了三九想说什么。 眼泪沿着他的指缝流下来,太自私了,我们都太自私了。 “我想了很多,我承认,即便我们中间有很多根本算不清楚的恩恩怨怨,我仍旧很爱你,或许之前真的是恩情,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无论如何都已经是爱了……在九区山的那次,我是真的做好了跟你一起殉情的准备,可是,天哥,就像方棠说的那样,我被你救出来,其实并不算是真正的脱困,你困住我很久了,我想离开,我想在一个没有你的地方,好好地想想我到底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霍三九被绑在这样一张椅子上,嘴里却在说着自由。 这个场面很荒诞,但说者和听者都无比认真。 谁能想到呢,他会在这个时候……这么不合时宜的时候跟齐天说了“爱”。 接着,他就说了离开。 齐天没有应答他。 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 就在这个时候,陶磊推门而入,霍三九和齐天都吓了一跳。 陶磊原本急得要命,看到霍三九没有什么状况之后有些愣愣地慢下了脚步,他隐约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又转身出去了。 既然没出什么事,那刚才的数据变动到底是因为什么?
第66章 陶磊回到控制室,主机上面显示的数据发展进程与他预想的完全不同。 保险起见,这套治疗方案是陶磊在自己身上测试过之后才最终制定下来的,原本他以为两人的情况大同小异,最多是九哥的忍耐力优于他罢了。 按照他的经验来看,数据在前五个小时会稳步上升,五个小时之后会达到顶峰,保持时间大约在30个小时左右,之后会慢慢下降至平缓。 而仪器本身的安全装置则会保证数据维持在安全阈值之内。 没想到,只是不四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九哥的大脑波段数据就已经突破了安全阈值。 并且以极其惊人的速度继续向上攀升。 陶磊吓了一跳。 匆匆赶来的时候,却发现霍三九像没事人似的。 陶磊也不得不感叹,九哥的体质的确是异于常人。 接下来的治疗过程,霍三九没有再出声。 最难受的过程持续了将近十个小时,三九额头上冷汗直冒,但最痛苦的时候,他也只是皱着眉轻轻地呻吟几声。 齐天拿着手帕给他擦冷汗。 三九嚷嚷着喊难受的时候,他难过,三九忍耐着不出声,他更加难受。 连续四天,他没有合眼。其实他也派不上什么太大的用场,多数时候,他只是坐在那里干着急。 陶磊时不时过来观察一下,但直到结束也没发生什么异常情况。 只有主机上面一直保持在安全阈值之外的数据显得那么突兀。 陶磊深深觉得,机器永远只是机器,它精确却呆板,永远计算不尽人类的坚韧。 好在,主机上的数据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比预计的时间几乎提前了两三天。 陶磊调试了几次治疗仪参数,又检查了三九的情况,才最终向齐天点了点头,说:“三爷,结束了。” 齐天没有给他任何反应。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张算不上舒适的椅子上,入神似的看着睡熟了的霍三九。 他眼下一片乌青,眼神也并没有聚焦,似乎就这么睁着眼睛睡着了。 好半天,齐天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 他转头看了陶磊一眼,“治疗顺利吗?” 陶磊眼神古怪地看着他,九哥的治疗很顺利,但他现在开始担心齐天的精神状态了。他看着自己手里缠绕在一起的电线,千万别告诉他这东西以后还要再给齐天用! 霍三九结结实实睡了一天一夜,再醒来时,他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他似乎失去阳光很久了,以至于,他几乎忘了在一个洒满阳光的午后醒来是什么感觉。 阳光透过落地窗慷慨地洒满了半边床。 被子软软的带着被晒过的香味。 霍三九翻了个身,整间屋子都亮堂堂的。 他闭着眼睛想,希望在此之后的每一天,都能有这种感受——亮堂堂的,到处都亮堂堂的。 三九住回了方棠家,一连好几天,他都没有见到齐天。 当然,齐天突然旷工那么久,累积的工作足够让他忙得脚不沾地,但再忙,总不至于连来看三九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他不来,是在逃避霍三九提起的那个问题。逃避与三九分离。 第一天深夜回到家门口,齐天总是盯着方棠家门廊上亮着的灯看很久,那盏灯,像是为晚归的人引路。 他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自己。 第二天他没有回家。 此后,他干脆临时住在了荣与堂。 齐天太了解自己了,他知道,他的自控力也就到此为止了,第一天晚上,他能忍住不去踏入方棠家,但第二天,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忍住。 他希望能让一件接一件处理不完的事务来麻痹自己。除去集团那边,就连荣与堂他平时根本不过问的事情都揽了过来。 这让花蟒如临大敌,还以为是自己这阵子的管理不合三爷的心意。 不过,再不想面对,都总有那么一天。 他紧张着,希望那天能晚一点,又苦于等待中的煎熬。 所以,当麻脸给他打电话,说九哥想约他见一面时,齐天居然神色古怪地笑了笑,说不上来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怎样。 霍三九真的变得跟从前很不一样了。 他站在门口,不知道等了齐天多久,但他不见急躁,周身都围绕着一种释然。 无论是极度没有安全感的阴鸷还是张牙舞爪的凶狠,都被揉进了时间里,统统沉淀为一种平和的成熟。 只有经历过失去,才能有过尽千帆后看淡一切的勇气。 齐天没由来的一阵心慌。霍三九成长地太快,他有种被远远抛下的不真实感,就像是他仍旧是一个将心爱的东西紧紧攥在手里的小孩儿,因为攥得太紧,困住了他的双手。除了强留,他做不成其他的任何事情,也无法向前。 霍三九朝他露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出乎齐天意料的是,他没有再提离开的事情,而是说:“我们该去完成方棠的最后一个心愿了。” 方棠的最后一个心愿。 这也是齐天想尽办法不让方棠的父母插手他后事的重要原因。 方棠是一个很渴望自由的人。 他希望见识更多风景和不同的人,他渴求不同的声音,讨厌一成不变。但事实总不能如他所愿,因为身体原因,别说见识不同的风景,就连珠城他都从来没有走出去过。 他很喜欢看书、看电视、上网,从大段大段的文字里、一张张图片里、一帧帧图像中来看世界各地,有巍峨的山,有深不见底的海,有白茫茫的雪,有不见边际的冰川。但图像始终只是图像。 人类无法从二维的平面上获得四维的感受。 于是他觉得自己的世界不断变小,每当他多认识一寸天地,他的世界就缩小一寸,他知道的越多,他的世界就越小。到最后,压缩得他几乎缓不了气。 他很少向别人诉说自己的感受。 偶尔说起,也只是简单地提一句不自由或是被困住。 齐天和霍三九把他看做家人、当做朋友,可他们从来不懂他。 他们不了解方棠的挣扎与痛苦,唯独知道的,就只是,他渴望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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