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三九只感觉到陶磊说了很多话,很吵,但他一个字都理解不了。 陶磊突然附下去,近距离地直视着霍三九,“九哥,这一关必须靠你自己挺过去。我知道很难,但是你能做到的对吗?” 霍三九有些被他的眼神吓到了,愣了一下,居然真的安静下来了。 齐天叹了口气,只问了他一句:“需要几天?” “保守估计最难熬的是前三天,三天过后,我会根据情况调整波段的频率。”陶磊说着话,很利索地把金属片在三九的太阳穴贴好,随后将连接着线路的金属小夹子,缠覆在他头上。 安静了好一会儿,只有金属叮叮当当碰撞的声音。 准备工作全部做好之后,陶磊把手放在开关上。 他看了一眼霍三九,再转头看着齐天,“我要开始了。” 就像是什么不容置疑的发令枪,齐天眼看着开关摁下去,他的手心一下子沁出了汗。 他本来以为开关摁下去,三九会立即感觉到难受。 但跟他想象的并不一样,霍三九就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似的,还维持着刚才安安静静的状态,他仰头有些放空地看着天花板,呼吸匀称,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陶磊观察了二十分钟,确定一切正常之后,把一个蓝牙耳机交给了齐天,“三爷,这台仪器的主机太大,在隔壁实验室里放着不能挪动,详细的数据都需要通过主机监测调整,有什么情况我会用这个微型对讲机跟您说明,九哥这里靠您守着了。” 他提了一把椅子放在齐天面前,轻声说:“天哥,坐一会儿吧,时间还长着。” 齐天盯着面前简易的仪表盘,上面的数字很不稳定地来回跳动,面对着完全不懂的东西,他心里没底,他只能看一会儿数据再看一会儿三九,那股紧张感怎么都消不下去。 但事实就如同陶磊说的那样,的确没那么快。 三九似乎不愿意说话,没多久他就闭上了眼睛。 齐天也不发出声音,周围只有仪器发出的细小电流声,让人昏昏欲睡。 这样安静的状态持续了近三个小时,时间也已经到了半夜,突然,三九像是被魇住了似的,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动作幅度很大,居然带动着那张宽大的皮椅都颤了一下。 他睁着眼睛,但似乎根本无法聚焦,喉咙里发出痛苦的低吟,好半天都说不出话,只是不受控地喘着粗气。 齐天一下子站了起来,正要过去,耳机里就出现了陶磊的声音。 “三爷,不要过去。”陶磊的声音隔着呲呲的电流声传过来,能听得出来,他那边有些噼噼啪啪的按键声,频率很快,陶磊也在紧锣密鼓地操作着主机,“机器已经筛到了锚定波段,比预计的时间几乎提前了一半,这是好现象,证明九哥配合度很高。戒除大脑的习惯性逃避就像是戒/毒那样,接下来的过程会很难受很痛苦,他会失去理智,但三爷,您什么都不能做,无论他说什么,怎么求,都不要过去。” 齐天知道,在此之前陶磊就多次嘱咐过他,治疗过程会放大三九的恐惧情绪,也会让他更加需要身体上的排解,但治疗就是为了切断二者的联系。所以更加不能满足他的需求。 齐天原本以为这是很容易做到的。 但三九似乎很快从那种梦魇的状态里挣脱了出来,他开始喊叫起来,他喊着,“救命!”“求求你”,“放开我”,“疼,好疼啊,疼死了”,“救命救命!” 一声比一声更加凄厉。 他几乎是尖叫着,疼啊,救命啊,好疼。 齐天紧攥着拳,手心几乎掐出血了,才能控制住自己站在原地不过去。 三九很快就喊累了,他不再大喊大叫,只是不断地缩着身子,似乎在躲避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口中喃喃地说着“弗克斯弗克斯弗克斯弗克斯弗克斯……”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他毫无征兆地安静了下来。 就像是按下了什么暂停键似的,几乎是诡异地终止了挣扎,霍三九猛地偏头看向齐天。 他意识到了自己身处哪里,意识到了自己看到的弗克斯都是幻觉。 三九深深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看向齐天时像是已经恢复了理智。 他就这么半躺着看向齐天,居然还微微翘了一下嘴角。 齐天却并没有放松,他直觉没有这么简单就结束。 果然,下一秒,霍三九用他最会伪装成的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天哥,我好难受啊。” “天哥,帮帮我好不好?”霍三九紧盯着齐天,“像以前那样……或者,你过来抱我一下,我很害怕。” 齐天觉得他像是会了什么催眠术,他很轻易地被蛊惑了。 他不知道除了听从还能怎么办。 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就那样给了他一个拥抱。 齐天紧紧地抱着霍三九,想把自己的体温传给他,想把弗克斯带给他的所有一切,恐惧、自卑、不安,全部驱散。 他们紧贴在一起。齐天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靠近过霍三九了,他有些沉溺,大脑一片空茫。 直到感觉到刺痛,他才回神。 霍三九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颈边。 他用牙齿慢慢磨着他的皮肤,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天哥,咬我一口,就像这样,求求你了。” 齐天想要退开,却被霍三九死死咬住不松口,连起身都困难。 齐天有些重心不稳地栽了一下,一只手重重地压在了霍三九的手臂上,聊胜于无的痛感,对三九来说却是解渴的良药,他喉咙里发出了一阵轻叹。 尝到了一点甜头,他希望齐天继续,于是更加缱绻地****着齐天的脖子,似乎在鼓励他继续。 幸亏齐天还没完全昏了头,他伸手钳住霍三九的下巴,让他被迫张开了嘴。 然后快速站起来退后了几步。 他站在一边,低头看着霍三九。 霍三九嘴边有了一点血迹,他有些愉快地舔了舔嘴角,露出了尖尖的虎牙。 齐天有些喘不过气。 他能听到自己过速的心跳声,让他沉入了一阵失控的晕眩中。 而霍三九还在继续用那可怜的音调一声声喊着“天哥天哥天哥”,就像是来自海妖的诱惑,就算是沉入海底丢失性命都愿意听从他的话。 “天哥,求求你了,帮帮我。”他说。
第65章 齐天猛地绷直了后背。 他深吸几口气,保持着自己的理智,“三九,听话,再坚持一下,很快就会好的。” 霍三九见这招不起作用,马上翻了脸。 他这时尚且有些力气,还在费力地要找机会挣开束缚带,被困住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哪怕他可以小范围的动一下手指,哪怕只用指甲划几下皮肤,都会缓解四肢百骸的麻痒感。 他疯了似的想要自毁。 需要疼痛。 需要流血。 需要一切可以让身体的痛苦盖过大脑的恐惧的方法。 但他动不了。只能高声喊起来:“天哥,求你了天哥!天哥!放开我!” 齐天不理他,他退开几步,隔着耳机问陶磊,“陶磊,他现在状况很不好,有什么办法?” 陶磊很久没回话,那边的按键声以极快地频率不间断地响着,等了好一会儿,他才有空回话,但他说的话却让齐天的心凉了半截。 他说:“天哥,这才刚开始。” “现在就心软,后面怎么办呢?” 这才刚开始…… 齐天看了霍三九一眼,可他看起来已经很难受了。 之后到底会怎么样呢? 齐天在荣与堂见识过很多折磨人的手段,他厌烦这样行事,但多数情况下也不得不只能冷眼旁观。 所以他从没想象过,如果自己也身处这样的痛苦中,应该会怎么样。 他也没有想到,有一天面对霍三九,他能心软得几乎算不上有理智。 齐天的理智告诉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要三天,挺过去就好了。但另一个自己却在不断地劝说,你怎么忍心看他那么痛苦呢,帮帮他吧,帮帮他,就像从前那样,让他感受疼痛,让他沉溺于性*爱,让他起码用廉价的欢愉来逃避弗克斯的阴影。 时间真的很慢。 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漫长地却像是有半辈子那么长。 霍三九的肌肉都颤抖起来,他犯了瘾,却始终得不到缓解,他从一开始地求饶,慢慢开始大骂大喊,大骂弗克斯滚开,喊叫天哥救救我,直到他嗓子哑了,没有力气了,他才终于不喊了,大张着嘴,像是搁浅的深海鱼那样,无助地大口呼吸。 胸膛一起一伏,明明幅度那么大,却让人觉得他的生命力在急速地流逝。 霍三九半阖着眼睛,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在闹什么。 也许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了吧,自从成为九哥,他极少压抑自己的欲望,想要什么总是马上要得到,好像经过这么多年,他的承受力也跟着减弱了。 其实这样的痛苦,他未必捱不过去。 比起来,要比他被弗克斯注射那些乱七八糟的药物之后产生的副作用要好多了。 何况,陶磊解释过,这是为了治疗,而且只需要坚持短短的几天而已。 怎么就忍受不了呢?怎么就至于大喊大叫大哭大闹呢。 霍三九诘问着自己,难道真的只是难受吗? 难道这不是在撒娇吗? 就是撒娇! 因为觉得齐天在身边,所以可以肆意地表达自己的痛苦,用小孩子那样的方式耍赖。 只是因为他觉得齐天会在乎,所以他潜意识里的安全感让他连这点程度的痛苦都忍不了了。 其实,他可以咬牙忍下去的。一声不吭地坚持到治疗结束,其实他并不是做不到的。 霍三九猛然意识到自己多么不对劲,他用力闭上了眼睛,同时也尽量放缓呼吸,他不断地提醒自己,只要撑过这几天,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全身仍旧又麻又痒,大脑胀痛,甚至他觉得骨头缝都往外渗着疼痛。 但只要想象自己身处白楼地下,身处荣与堂的刑房,身处随便一个没有齐天的地方,他似乎就不必再表现出痛苦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 他感觉到齐天慢慢走近了他。 齐天单膝跪下来,平视着霍三九,注视着他轻颤的睫毛。 霍三九察觉到了,可他没有睁眼。 齐天觉得自己在帮倒忙,他不光没能想办法安抚住霍三九,反而是他自己最先坚持不住。 他心想着,帮帮他,就一次,起码让他不那么难受。 帮帮他,就一小下。 帮帮他,尽量轻一些,不造成疼痛刺激。 帮帮他帮帮他帮帮他。 齐天伸手摩挲着三九的脸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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