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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拿一辈子都在珠城，他无处可去，所以留在了这里。 他告诉齐天，霍三九杀了弗克斯，他的尸体被手下带上飞机，带回菲律宾火葬。 没见到弗克斯的尸体，齐天心里始终存疑。 但弗克斯被霍三九杀死的消息就这么传了出去。时隔多年，九哥重出江湖，继多年前帮齐天夺权杀出重围，再一次让自己的名号彻彻底底记在了珠城黑道。 传言满天飞，可没人知道传言中的主人公，此刻正躺在病房里沉睡着。 方棠不愿意醒来，而霍三九却是醒不过来。 将心脏移植给方棠之后，医生给霍三九换上了准备好的机械心脏，也算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机械心脏始终是一项未成熟的技术，手术进行得异常困难，几乎持续了大半夜，直到天色渐明，仪器经过长久的嗡鸣，终于有规律地运作了起来。 医生松了口气。 幸好霍三九的身体状况异于常人，手术才能最终成功。但医生仍旧不敢打包票他到底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手术只能姑且算是没有失败。机械心脏如预期般运转起来，也足以为身体供能，但霍三九没有醒。 医生解释不出所以然，只能模模糊糊地说，现在的技术无法准确监测机械心脏对大脑供能效果，看如今的情形，初代机械心脏至少可以保证不使大脑死亡，可是其他的却没有临床经验支撑。 齐天把霍三九受伤的消息封锁了，对外统一口径，只说霍三九受伤在家修养。 一个没有霍三九的齐家，齐天却要硬撑着对外维持着霍三九一直在的虚假繁荣，说不累是假的。 直到这个时候，齐天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霍三九从前为他承担了多少。 无论是生活中的琐事，还是荣与堂、齐氏集团的小事，霍三九在时，他们被处理得妥帖，所以从来没让他费过心。当失去了霍三九，这些东西一茬一茬冒出来，才知道处理这些是多么耗费精力。 是以，霍三九不在，所有的事情都运转不灵了。 有时候你跟某个人相处很舒服并不是能时时刻刻感受到他带来的舒适感，而是恰恰感受不到他，那种自然而然、不需言说的不在场感。只有当他离开你时，才能发觉异样。 齐天显而易见的疲态。 他很少去霍三九的病房，只在实在累得不行的深夜，才敢进去。不开灯，隔着黑沉沉的夜色跟他说说话，诉一诉自己的心里话。 在别人面前，他是三爷，是天哥，是需要对手下百来号人负责的齐家话事人，只有在霍三九面前，他才是齐天。 可是，只要离开霍三九，站在阳光下，他就必须，也只能是那个独自扛起一切的齐三爷。 医院里那个胆小的护士跟他打了个招呼。齐天摆摆手，问他方棠的情况。 方棠虽然始终不醒来，但身体状况已经完全稳定下来了。 决定把他接回去，还是考虑到医院不算安全，他现在分身乏术，实在无法把医院保护得滴水不漏。 可是霍三九…… 齐天看了一眼二号病房。 霍三九的身体情况不稳定，必须待在医院里。但一旦没了方棠作为掩护，齐天就不能再出入医院，否则被有心人发现霍三九昏迷不醒，齐家势必要乱一阵，难免被趁虚而入。 那么，以后都很难来看三九了。 齐天犹豫了一下，交代老杜先去帮方棠收拾东西，他站在二号病房门口，很久之后才推门而入。 推开门的一瞬间，多年来身处危险边缘的经验，让齐天下意识地侧了一下身子。 他看到一个人影朝他飞扑过来，有什么擦着他眼角划过，留下了一行浅浅的血痕。 他后退一步，看清楚了偷袭他的人。 是霍三九。 霍三九手里拿着输液用的细针，那一下，原本是冲着齐天的眼睛而来。 齐天原本要反击的动作也顿住了。 霍三九手里拿着称不上武器的武器，眼里全是一定要置他于死地的恨意。
第21章 霍三九的醒来没有一点征兆，就在前几天，齐天问起霍三九的病情，医生仍旧吞吞吐吐地说什么生命体征稳定，但无法判定机械心脏对大脑的影响情况。 齐天对他发火，他就用法语说自己中文不好，听不懂。 齐天用法语骂他，他就磕磕绊绊用颠倒语法的中文胡言乱语。 谁都想不到，霍三九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醒过来。 齐天反击的动作收手不及，把自己往后带了一下，整个人撞在了门上。 霍三九刚刚醒来，刚才扑过来显然耗尽了力气，他体力不支，捂着心口摔倒在地上。 他难受地喘着气，手里紧紧握着输液针。 输液的针毕竟不是武器，如果占了先机，一击中了眼睛，尚且还有搏一搏的余地，可现在已经失去了先机。霍三九心里也明白，他手里的输液针没有用了。 他扫视着整个病房。如果这里还有任何其他能伤人的东西，他也不至于只能拿着小小的针头防身。偌大个病房，没有水果刀、没有任何尖锐的东西，甚至连个花瓶都没有，要是有个花瓶，磕掉底，也能让他多点胜算。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齐天带来的人马上赶来了。 霍三九听到杂乱的脚步声，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他颓然地垂下手，输液针也掉落在地上。 可是他仍旧紧紧盯着齐天，眼底冷得像是结着一层霜，的防备与恨意一点都没有减轻。 麻脸推门而入，原本担心有人潜入医院，紧张得很，进门却看到了醒来的霍三九。他惊喜地喊了一声，“九哥醒了！” 他性格急躁，看齐天没说什么，禁不住要往前凑。 可见他走过来，霍三九似乎有点害怕，他戒备不减，微不可查地往后缩了缩。 麻脸这才反应过来，九哥不怎么对劲儿啊，怎么那样看着他？怎么就坐在了地上？ 齐天叫住他，让他去叫医生。 “医生”二字一说出来，霍三九突然激动起来，他又重新捡起输液针，指着面前的一群人，大喊：“别过来！你们……弗克斯呢，你们叫他出来！告诉你们，你们这是犯法的知道吗！” 麻脸急了，“三爷，九哥这是怎么了。” 霍三九整个人在床脚缩成一团，看起来无助，却仍旧呲起尖牙不甘示弱，“我……你们走开，有本事叫弗克斯出来啊，让弗克斯过来！” 齐天皱着眉头，霍三九的状态很不对劲，难道是被弗克斯抓走时受了什么折磨？还是换心手术的后遗症？ 他使了个眼色，跟在他身后的花蟒得令，立刻把无关人员驱散了，吩咐所有人去楼下守着，不准接近病房。 花蟒留在原地踟躇了一下，不知道他该不该留下，齐天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霍三九，跟花蟒说：“让陶磊和麻脸留在这里，你去楼下看着。” 花蟒点头应是，即便很好奇，但还是没有再往霍三九那里看一眼，转身走开了。 麻脸很快叫来了医生。 看到医生出现的霍三九更激动了，他急得眼睛都红了，不住向后躲。嘴里仍旧喊叫着弗克斯。 碍于齐天在场，医生也不好强硬地制住他，一时间无法下手。 齐天叹口气，说：“弗克斯死了，他已经被你杀了，三九，冷静一点。” 霍三九果然停住了了，他愣了一会儿，很小声地嘟囔：“死了？” 齐天慢慢试着靠近他，蹲在他面前，“对，他已经死了，别怕。” 他伸出手，还没碰到霍三九，霍三九脸色一变，猛地推开了他。齐天没防备，狼狈地摔在地上。 霍三九指着他，手指头都是抖的，“少骗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要干什么！还是那群医生，你们就是要拿我做人体实验！走开！让弗克斯出来，你们这是犯法知道吗！是我妈欠你们钱，不是我！你们凭什么把我抓过来抵债！知不知道我在派出所有熟人，他知道我不见了一定会来找我的，你们诱拐未成年人知道要判几年吗！你们等着坐牢吧……弗克斯，有本事让弗克斯出来啊！” 霍三九几乎要绝望了。 他已经被弗克斯抓来好几天了，这几天的时间里，无数医生对他做着各种检查，他愤怒、无助，无论是哀求还是威胁，始终没有人说话。 就像现在这样。 这些医生把他脱光了摆弄，把他当做一个实验品，所以不与他对话。 不理他，放任他大喊大叫。 最后的记忆是，他被注射了一种不知名的药物，难受了好一阵，头疼欲裂，耳边也出现了滴滴滴的幻听。那些用口罩捂住大半边脸的医生们，冷冰冰地围成一圈，观察他的反应，在纸上唰唰唰记着什么东西。 最终他撑不住，昏了过去。 今天醒来的时候，他浑身没有力气，但是幸运的是，他们好像不再绑着他了。也给他穿了衣服。好像环境也变了，不再是那种没有窗子的监狱似的屋子，看起来像一个真正的病房。 医院里！ 他们把他转移到了医院里，难道是想要做更加残忍的人体实验吗？ 霍三九从不束手就擒。 他勉强积蓄着力气，先是用手支撑着坐起来，再慢慢活动着双腿。万幸，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人进来，让他可以慢慢地恢复行动能力。 他拔下了手上的留置针，躲在门边伺机而动。 然后终于有人推门进来了。 齐天听着霍三九的胡言乱语，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霍三九：“你说你是未成年，你现在几岁？” 对霍三九来说，齐天是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开口跟他说话的人，他渴望有人能听得进去他的话。能沟通就意味着事情有商量的余地，他也就更有可能逃离这个鬼地方。 他老老实实地回答，“十六。” 说完后马上补充：“还差几个月才到十六周岁，从法律上来说不到十六周岁会给你们判刑更重。” 麻脸惊呆了，小声跟陶磊说：“九哥怎么回事儿啊，他怎么开始说胡话了，他今年明明二十六啊！” 陶磊搡了他一下，让他闭嘴。 十六。 如果齐天没有记错，他救霍三九出来的那一年，霍三九是十八岁。 十六周岁，那应该是霍三九刚被弗克斯抓住的时候。 失忆？ 他盯着霍三九，似乎在思考着怎么解决眼前的状况。 这时候，霍三九试探性地抓住他的袖子，拽了一下，“你是谁？你能帮我吗，帮帮我……” 他眼泪汪汪的样子，可怜又无辜。尤其他缩成一团，抬着脸看你时，最显得无害。 但齐天太了解霍三九了，如果霍三九这么容易示弱，那就不是霍三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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