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前一直觉得自己活得很孤独,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什么他特别在乎的,可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如果一觉醒来突然物是人非,他内心也真的有惦记着的事情。 他现在和谁一起生活?还是仍旧四处游荡?? 他有什么朋友吗?还是仍然孤身一人? 他的家人还在吗?或是如同以前一样,无人在意? 他从黑下去的屏幕里端详自己现在的脸。他好像真的忘记了很多事情,这些年过去了,他的人生中也多了太多陌生的空白。 他垂下眼睛,问麻脸:“我现在住在哪里?” 他本意是想知道自己在荣与堂之外的生活,可是麻脸却对他这个问题感到很疑惑。难道九哥没有认真听他讲故事吗,明明他都已经说过了啊,他被齐三爷救回了齐家。 麻脸很有耐心地重复:“九哥,你被齐三爷救回了齐家。” “然后呢?” “然后,你就是我们的九哥了。” 霍三九觉得跟这个光头不在一个频道。 陶磊说:“九哥,你就住在齐家,跟三爷住在一起。” “对呀对呀。”麻脸说。 “之后你跟着三爷打拼,是荣与堂、也是齐氏集团的二把手,我们都是你的最信任的手下。” 麻脸说:“对呀对呀。” 就知道对呀,啥也不是。 “不对,”麻脸反应过来,“说什么呢陶磊,我才是九哥最信任的,最得力的,最可靠的手下,你只是其次信任的。” 陶磊懒得搭理他。 他继续说:“除去在外面办事,你出入都跟在三爷身边。” 住在一起,出入都跟着,形影不离?这有点太夸张了吧,他就没点个人生活了吗?难道他长大之后变成了工作狂吗?霍三九皱起了脸。 “对呀对呀,荣与堂谁不知道,九哥把三爷当心肝,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开。”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虽然很押韵。 霍三九看向他,再次确认,“我跟那个齐三爷……” 麻脸觉得自己好像说太多了,毕竟这种事情,大家虽然心知肚明,却没人真的摆在明面上说过。 这种事情,他该怎么跟霍三九解释? 他只能吞吞吐吐地嘟囔,“就是……喜欢嘛……” “我们是一对?!” 霍三九觉得自己这一觉真的睡得很不划算,醒来以后他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一个遍。又是帮派组织,又是复仇。也不知道错过这么多精彩的事情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明明他什么都没做,一觉醒来,成了九哥,还多了个老婆! 老婆还是个男的。 印象里,他好像还没谈过恋爱。就记得还在上学的时候,同桌的女生给他送过几次饮料,后来因为他总是旷课,一个月也不在学校出现几次,这段还没萌芽的感情理所当然地无疾而终了。 霍三九只觉得十年后的自己真是令人惊叹。 齐天就在这时候进来了。 病房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三个人看到他时满脸都是尴尬。 霍三九有点手足无措,是不是该说点什么,是不是该打个招呼? 齐天没注意到病房里的气氛,他一眼就注意到了霍三九赤着脚站在地上。窗户还大开着,往里灌着风。 他把陶磊跟麻脸留在这里照顾霍三九就是一个错误!哪儿有这样照顾病人的。 “三九,回床上去。” 霍三九乖乖照做,坐上床沿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这么听齐三的话啊,难道是条件反射? “麻脸,陶磊,你们收拾一下,医院这边不安全,今天就把三九接回家。” “还有,花蟒跟其他人,你们打发他们回去,记住,别给好事的人留了空子。” 两人立刻严肃了起来,点头应是,迅速出去行动起来。 霍三九愣愣地看着他。 齐天把拖鞋给他拎过去放在床边,“走吧,我带你回家。”
第23章 齐家不像霍三九想象的那样。 他原本以为会是一片庄园,大门打开之后,要开车好几分钟才能到门口,可能门口会有一个大喷泉,房子像城堡那么大,仆人排成两列站在门边迎接。 实际上的齐家,也只是在城东的一个独栋,周围树丛环绕,隔着一个小花园的距离有一栋毗邻的房子,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让人想不到这里住着地下组织的老大。 唯一不普通的,就是门口站了两个戴墨镜的保镖。 保镖看见他,齐声问好:“九哥。” 他们也叫他九哥。 霍三九心里虽然仍然不相信齐天他们的说辞,但这会儿又打消了一层疑虑。 他也装出了九哥的气势,冷着脸朝他们两个点了点头。 保镖对视一眼,心想,九哥休息了一阵,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严肃了。 他装腔作势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好玩,齐天自己都没注意,嘴角轻轻翘了起来。 他打开门。霍三九还停院子里,齐天正要叫他过来,想了想,又把门关上了。 他招手,让霍三九自己来开门。 霍三九不懂得这种门怎么打开,但又不愿意露怯,他犹豫着走上台阶,不大愿意靠近。 要不就随便编个理由吧……胳膊疼,抬不起来怎么样?或者就说,头晕,没力气。 毕竟他多少也算个病人嘛。 可是齐天拿起他的手,把他的食指摁在那个锁上面,叮一下,门开了。 神奇! 霍三九眼睛都亮了。他默念,保持九哥的形象,保持形象,保持九哥的形象。 他干咳一声,“我会开门。” 齐天也不拆穿他,很给他面子,但还是给他解释,“用你的指纹就能打开,输入密码也可以,7339。” “哦。”霍三九连看都不看他,敷衍地哦了一声。 他迫不及待地进了屋,四处转,这里摸摸,那里碰碰。说不定到了熟悉的地方就能想起来了。 可他觉得这个屋子陌生极了,根本不像是生活了很多年的样子。 他转头问齐天,“那个齐……”该跟他们一起喊齐三爷吗?是不是有点太见外了,他之前是怎么称呼他呢?既然齐三爷叫他三九,难道他应该称呼齐三爷三三?还是算了,有点肉麻…… 齐天笑了,说:“我叫齐天,你以前习惯叫我天哥,或者,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 霍三九叛逆得很,偏不称呼他了,他问道:“我一直住在这里吗?” 齐天叹气。 霍三九现在活脱脱就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屁孩,傲娇又叛逆,还非常没有礼貌。 齐天原本打算教教他规矩,但又想到,他才刚醒来不久,只有十几岁的记忆,他干嘛跟他计较那么多呢,让着他点好了。 他回答:“对,一直住在这里。” 齐天看着霍三九还在到处看,在沙发上坐一下,又去摆弄一下遥控器,然后又被头顶上那个摩天轮形状的灯吸引了注意力。 齐天记得那盏灯,是霍三九专门定制的,当时他觉得很丑,但考虑到霍三九的面子,最终什么也没说,任由那盏灯被装在了家里。一晃,那灯就挂了好几年。 既然霍三九当年那么喜欢这灯,说不定能让他想起什么。 果不其然,霍三九仰着头看了那灯很久。 然后他说:“我们家怎么会有这么丑的灯?” 齐天懒得告诉他这丑东西就是他自己非要买的。 他想起了以前的霍三九。 把他带回家的第一天,霍三九小心翼翼的,蜷缩着脚趾,连屋门都不大敢踏入。来到齐家很长一段时间内,霍三九都不怎么说话,除了在齐天教他一些事情的时候小声说,明白了三爷,或者谢谢三爷,其他的时候他总是安静地像是不存在。霍三九总是默默地察言观色,有什么都藏在心里不问出来,观察齐天的习惯,琢磨他的喜好,最终,所有的事情他都能做到合他心意。 齐天花了很长时间才让他开朗起来。 从前的霍三九是一只受过伤的狐狸,牙齿尖利,却始终圆滑地躲在主人身边,因为受过伤,所以做事各位谨慎,他把自己所有的内心想法都藏起来,表面上装作春风拂面,可实际上,他不信任任何人。 而现在这个进了屋就像是在逡巡自己地盘的霍三九,就是一只初出茅庐的灰狼,张扬鲁莽,时不时就要展示一下自己那两颗还没长成熟的尖牙。 也许,现在的霍三九才是最原本的他。 没有经历过在弗克斯那里受尽折磨的两年,他的棱角与希望也没有被弗克斯打磨过。 霍三九从前没跟齐天提过自己曾经在弗克斯那里遭受过什么,齐天只知道弗克斯对他很不好,用过很多常人难以忍受的手段。他也知道这是霍三九的伤疤,所以从不去触碰。 看到现在的霍三九,他才最直观地感受到,原来那两年,让霍三九彻底变了一个人。 原来没有那两年,对霍三九这么重要。 毕竟十年过去了,所有的东西都几乎淘换过了一轮,什么都让霍三九觉得新鲜,电视还能上网搜动画看,海贼王到现在都没完结,柜子可以自动升降,还有圆形的扫地机满屋子乱转。 他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了,玩得不亦乐乎。 到最后还是齐天觉得他应该休息了,拎着他的领子把他带到了卧室。 齐天叮嘱他好好休息,给他关上了卧室门。 霍三九躺在床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卧室很大,洗手间、换衣间一应俱全,还用屏风隔出了一个书房,但陈设却简单得过分,除了一个矮柜上放着一个相框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生活的痕迹。 霍三九顺手把那张照片拿在了手里。 是他和一个陌生男人的照片,薄薄的眼皮,丰腴的嘴唇,那人坐在花草茂盛的花园里,手里拿着一本书,正侧头微微笑着看向他。 不知道为什么,霍三九看着这张照片,有点闷闷的难过。 床很软,屋里温度也正合适,可霍三九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虽然他不愿意表现出来,但其实他很紧张。他的记忆空白一片,在他根本就不知道的时候,他丢了十年的时间。身边的人都一副无比了解他的样子,似乎每个人都能说出他过去的故事,知道他的生活习惯,他们自然而然地把他当做之前那个九哥相处,信任他,敬畏他。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对那个他们口中的霍三九无比熟络。所有人都比他自己要更了解他。 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齐天累死了,他就不该把霍三九的手机还给他,也不知道霍三九哪来这么多精力,问这问那,拿着手机摆弄个不停。一会儿对着短信里生成的烟花星星眼,一会儿问是不是这样照相,一会儿问是不是那样上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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