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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漠烟吃过早饭，胳膊夹上剧本，两手插兜，顺着铺满枣红色地毯的走廊，朝202会议室走去。 他碍眼的刘海扎了起来，在头顶扎出了一个小辫子，整个人看上去清爽精神很多，但细看，还是能看出他眼皮底下微微发青。 “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习西跟在他身后，看他一眼，轻叹口气，“这谁啊？一直给你打电话，从早饭到现在就没停过，没完没了的。” 张漠烟仿若未闻，任由手机在兜里“嗡嗡”震动，顺着标牌的指引，拐了个弯。 会议室在走廊最尽头的房间，左边201，右边202。 他快走到会议室时，停下脚步，掏出手机，递给习西：“你拿着吧，裴星泊的电话不用理会，你也不用跟来了。” 习西接过手机，目光无意识地瞟到了屏保不断闪出的消息，隐约看到了“分手”两字，她震惊地瞪大眼睛看向张漠烟。 张漠烟努力扬了扬唇，“不要告诉别人，否则又要上热搜了，总是因为别人上热搜，没意思。” 说完，他没有再看张着嘴巴，愣在原地的助理，走进了202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张漠烟坐到写有他名字的座位上，过了一会儿，旁边有人走了过来，坐到了他的右手边。 张漠烟没有注意，翻开了桌面上剧务发放的全新版纸质剧本。 白色封皮上写着片名《明天我将被杀死》。 张漠烟饰演的男主角何丘，是个痴情的京海大学大二学生。 他在女友失踪100天时，偶然看到女友日记，翻到女友失踪前写下的最后一行字——明天我将被杀死，从而顺着日记寻找蛛丝马迹，锁定了有可能杀死女友的四人。 他伪造身份，用不同方式或诱惑、或威胁四人，登上一列本该是他与女友“订婚之行”的七日列车，决心问不出女友下落，便将四人一一杀死。 然而，他的行凶计划，却次次阴差阳错被女主角阻碍。正当计划裹足不前时，火车上的四人却突然一个接着一个死去，本想着杀死四人的何丘，莫名其妙身份颠倒，变成了寻找杀人犯的人。 所有证据一一指向凶手——陆洲，一个和何丘女友长相高度相似的男人。 就在杀人犯浮出水面之际，何丘却一改之前揪出杀人犯的决心，毅然决然选择了隐瞒真相。 他内心一个可怕的想法，无论如何在脑海挥之不去——陆洲，会不会就是他女友？！ 这是一个男主角为爱“杀人”，又为爱藏人的悬疑电影，这部电影除去正义感十足的女主角，和痴情男主角以外，男二号陆州，也是一个带给人无尽惊喜的角色。 陆州是个人格分裂患者，其中分裂的副人格，就是男主角失踪的女友。 晏清予一人饰“两角”，分别饰演陆州和陆州的副人格——一个卖酒小姐。 寂无人声的会议室里，晏清予桌上的手机突然传来一声震动。 晏清予拿起手机，点开了微信最上面的未读红点。 -谢谢您，钱款已收到，您随时联系。 晏清予扣过手机，侧眸睨了一眼，张漠烟还在专注地看剧本，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就坐在旁边。 他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紧接着又喝了一口，之后又是一口，一眨眼的功夫，半瓶水都喝掉了，眼看着研读即将开始，他忍不住侧过身，“裴星泊这样你无所谓？” 为了不让旁人听到，晏清予身体微微朝张漠烟这边倾去了一些，清冽的嗓音擦着微微热气，拂过张漠烟的脸庞。 张漠烟翻页的动作一顿，慢慢转过头，盯着晏清予的眼睛看了两秒，晏清予漆黑的眼眸情绪复杂，深不见底，看不出是在挑衅还是怎样。 他突然想起五年前和晏清予最后一次争吵，当时，晏清予还跟他打赌，说他不会有好结果。 他扯起嘴角，吐出三个字：“你赢了。” “什么？”晏清予握着水瓶的手腕一顿，猛地呛了一下，温水流进气管，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他不是没听清，他听得很清楚，“你……什么意思？” 张漠烟没有回答，注意力又重新放回了剧本上。 晏清予闷声喝起水，指节敲着手机光滑的玻璃壳，发出节奏急切地“沓沓”声。 突然，他手指一顿，眼睛微微睁大，陡然朝张漠烟看去。 光线下，晏清予漆黑的眼眸突然变得格外明亮，但下一秒，他又微微拢起眉，再一次“沓沓”地敲了起来。 他忍住想要向张漠烟确定的冲动，翻过手机，解锁屏幕，打开了刚才没回复的最新消息。 略一思索，他低眸键入：保持热度。
第6章 你教我 投票帖热度不升不降，稳坐热搜第五。 裴星泊不知是忌惮这个投票帖，还是不甘心就这么被分手，一连数天，电话短信狂轰滥炸，张漠烟始终置之不理。 直到第三天晚上，这一切突然消停，归于平静。 就在张漠烟以为裴星泊已经想开，准备安静睡个好觉的时候，门外却突然响起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张漠烟！你睡了吗？” 张漠烟简单套上一条长裤，一件短衫，打开了门，“什么事？这么急。” 习西挤进了门，又轻轻把门关上，“裴星泊出事了！” 张漠烟一愣，“出什么事了？” “裴星泊上热搜了！” “他的事跟我没什么关系，以后不用告诉我。”张漠烟淡道。 “谁说和你无关，他在酒吧喝酒被拍下来了，说你和他分手！说你不理他！还撒酒疯把人打伤，进了局子！” “进了警察局？”张漠烟伸出手，“把手机给我。” 在一起五年，裴星泊为了保护嗓子，从不抽烟喝酒，更别说打架。 习西递去手机，“这要是关个十几天，我看演唱会也开不成了，真TM活该。” 张漠烟打开手机，果然，#裴星泊被甩酒后伤人#的微博发出时间仅仅一小时，就已经登上热搜第三，热度还在极速攀升。 他正想点进词条，手指不小心碰了下界面，微博突然刷新。 之前那个投票帖小号，在一分钟前更新了微博。 #裴星泊为演唱会恶意炒作，深情人设翻车# 这条微博下面跟着一段56秒的录音。 微博一发，评论区立即炸了锅。 “不敢相信星泊会说出这样的话，呜呜呜” “笑TM死了，活该。” “张漠烟甩得好！为了流量搞暧昧，烟哥不忍你哈哈哈哈！” “666，又一个炒作炒翻车的。” “早觉得裴星泊是个疯子，之前跟录制人员歇斯底里的时候就觉得了，跟这种疯子在一起就是活受罪，裴粉别咬，咬就是我对” 张漠烟关上手机，没有去听音频，听了也只会让自己恶心，他把手机扔到沙发上，“不早了，你回去睡吧。” 习西显然也被这条新微博惊到了，张着嘴巴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我擦，幸亏踹了他！太恶心了，自私渣男！” 此时，隔着一堵漏洞的墙，晏清予拿着手机钻进了卫生间，声音是压抑不住的兴奋，“研读几天大家都辛苦了，明晚给大家定个温泉小院，2人一个院子，我嘛……” 他心脏狂跳，强自稳住呼吸道：“我和张漠烟对手戏比较多，我俩就一起吧。” 挂了电话，晏清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双凤目分外明亮。5年前的错误他绝不会再犯，他已经一天都等不了了…… 第二天一早，剧务就在工作群发出通知，说投资方体恤大家这段时间辛苦，请大家去泡温泉，并将集合时间地址一并附上。 消息一出，群里立刻炸了锅，众人心中纷纷纳罕，这还没开始演呢，怎么就辛苦了？不过没人吱声就是了，毕竟，谁会嫌福利太好呢！ 一个个感谢的消息争先恐后地蹦出，惊喜的作揖的磕头的表情包层出不穷，晏清予盯着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那个人。 他不禁失笑，目光下意识看向墙的那边，小声道：为了和你握手，我可是握了所有人的手。 张漠烟是被疯狂震动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不等他注意到群里高频跳出的消息，裴星泊99+未读，就晃住了他的眼睛。 消息提示显示的不全，只能看到最后一句的前半句：你满意了吗？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能原谅我—— 张漠烟皱眉点开了对话框，熟悉的窒息感再次掐住他的喉咙。对话框最上方，有一张裴星泊一大早发过来的照片。 背景是公寓打通三个房间搭建的音乐室。房间里凌乱不堪，昂贵的施坦威三角琴上有着明显的白印划痕，琴下的延音踏板边，横七竖八地歪倒着一地啤酒瓶，其中几瓶被砸碎，只剩下半拉身子，周边是一地玻璃碎片。 照片后面还有几条消息：你非要这个时候影响我的情绪吗？！我没法弹琴，也写不出任何曲子，每天还要去警局报道，你开心了吗？你是不是想要我以死谢罪？！ 张漠烟深吸一口气，不论是这张照片，还是裴星泊字字句句的崩溃情绪，无一不再提醒着他过去数年经历过的生活。 在外人眼里，裴星泊温文尔雅的外表背后，是对音乐的狂热，他有追求，有野心，执着而热烈，可只有他最身边的人，承受了他的所有负面。 一个人对一件事偏执到如此地步，实在让他周围的人很痛苦。 张漠烟下意识望向窗外，隔着一层薄薄的纱窗，外面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广阔而自由。 他毫不犹豫地点了右上方，删除了裴星泊的微信。 删掉的瞬间，他心里一下子轻松了很多。他按灭屏幕，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不知是不是大家都盼望着泡温泉的缘故，这一天的研读进行得格外顺利，下午3点就提前结束了。 张导清了清嗓子，做总结发言：“大家放松可以，不要忘记工作，明天下午B组就正式开拍了，有谁的戏份，谁心里有数。还有——我提醒一下每一个人，大家都是成年人，要对自己做的事负责，不要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上新闻，上热搜。” 剧组里二三十岁年轻人居多，大家都憋着笑，看着张导，一副很听话的样子，乖乖点头称是。 张漠烟侧头朝晏清予看去，眼里微微露出疑惑。 晏清予笑着说：“你还不知道么，一会儿去泡温泉，剧组安排的，剧务大姐说，我和你对手戏多，一起住。” 张漠烟还是头一次碰到还没开始拍戏，就先放松的，他看着晏清予，晏清予眼里毫不掩饰的兴奋让他不由盯着多看了好几眼。 “你是喜欢咱剧组谁吗？”张漠烟突然眉毛一挑，放低声音道。 晏清予一愣，眼里闪过一抹慌乱，他迅速垂下睫毛，再抬起眼的一刻，已经恢复了往日镇定，但那一丝慌乱并没有逃过张漠烟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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