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也有很多女生送你么?” 只是他没收。 这么说,又有拈酸吃醋的意味,谢蔲转移话题:“还拍吗?不拍我去找她们了。” “拍啊。”付嘉言重新拿起相机,“把花放了吧,这花跟你一身衣服格格不入。” 谢蔲看了看,说:“你刚刚怎么不说?” 付嘉言避而不答:“单人照的话,你手背在身后,或者拎裙摆就好。” 他带她换了几个地方,从操场到教学楼,已经彻底把柴诗茜她们抛之脑后,她们也没找过来,估计玩得忘记了。 这双新鞋磨脚,谢蔲脚底板酸,脚后跟痛,说:“休息一下吧。” “行,正好电池也快没电了,我去换一块。” 林荫下有一方石椅,谢蔲也懒得擦了,坐下,脱鞋,她穿的白色船袜,没被覆盖处,已然破皮,沁出点点血丝。 离小卖部有些远,再者,她没带钱,没带校园卡,付不了款,索性作罢。 过了好一会儿,付嘉言才回来,放了一个小塑料袋在她旁边。 “什么?” “你不是磨破皮了吗?刚刚去校医务室拿的。” 谢蔲打开袋子,棉签、碘酒、创可贴,全了。 她抬头看他,他和树叶将日光尽数挡住,她的瞳仁黑亮,倒映着他的身影,“你怎么知道?” “猜的。” 看她走路的样子猜的。 付嘉言又说:“不用谢了。每次你说‘谢谢’,我都觉得你是撇清关系。” 他认真地盯着她,一瞬不瞬,“谢蔲,在你眼里,我帮你,只是普通同学的互帮互助吗?”
第39章 倔强 谢蔲的裙摆垂坠在地, 沾上灰尘,她不动, 却有风带着她的发丝轻轻拂动。阳光在她身上投下暗绿色的, 斑驳的影子。 她反问道:“不然呢?我们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关系吗?” 付嘉言蓦地笑了,“是, 没错,就是同学之情。” 她不语。 他接着说:“我平时就是闲的,乐于助人, 日行一善, 为下辈子积德。” 付嘉言的语气不再像那晚的激烈,平铺直叙的, “你贴上吧, 我先走了。” 他走后, 她停了半晌, 才拆开包装。 看到付嘉言一个人, 柴诗茜把他拉到一边无人的地方,问:“谢蔲人呢?” 他直冲冲的:“不知道。” “你们俩又怎么了?吵架了?” “你觉得谢蔲会跟人吵架?” 柴诗茜想想, 也是,谢蔲再生气,也不会情绪激烈地骂人,不知道是性格,还是教养使然。 付嘉言说:“我对哪个女生这么好过?她看不出来吗?她还说, 我们除了普通同学关系, 什么也没有。” 柴诗茜实话实说:“本来就是。” 付嘉言顿时接不上话, 她又问:“你想考警校的事情,她知道吗?” “没有, 谁也没告诉。等说服姑姑再说。” 他不是一意孤行,随便忤逆长辈的人,至少要先过付雯娜这一关,才能定下来。 但这几个月她始终不肯松口。 “之前我听说,谢蔲妈妈是打算送她出国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柴诗茜忽而正色,“你是想玩玩,还是认真谈?” “我现在喜欢她,管以后的事干吗?” “你读警校的话,你们俩就很难走多远。你是男生,得有担当吧,不得先一步考虑吗?” 付嘉言不作声了。 柴诗茜知道他听进去了,他没谈过恋爱,活脱脱一个愣头青。 平心而论,他有时候直归直,嘴欠揍得很,但他好就好在会辨别是非,会思考,会落实到行动上,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要是谢蔲想陪你玩,只图恋爱的快乐,一拍即合,不合就散,也挺好。但是从这几个月来看,我觉得……” 付嘉言哂笑一声,“她压根没这个意思,是吧。” 柴诗茜申明:“我只是说‘我觉得’,我不知道她真实想法啊。” “我不是玻璃心,没有就是没有。” 柴诗茜说:“要不然你趁着没泥足深陷,早日脱身?” 付嘉言垂眼。 刚刚太仓促,出医务室时,手腕不小心撞到门框,男子汉平日打球碰撞再正常不过,现在才后知后觉感到痛,并隐隐有变青的趋势。 喜欢上一个人,是否就像这样一道创伤,哪怕不管它,不日之后,也会好? 可痛的时候,也是真痛。 全部班级走完流程,每个班分到一个三层蛋糕。 周兆顺拎到讲台,大家见状,拉起窗帘,围成一圈,站不下的,只能站在外围。 蛋糕顶端插着“1”和“8”两个数字蜡烛。 “就当给所有同学过十八岁生日,大家一起许愿,再吹蜡烛吧。” 有人带头开始唱《十七岁的雨季》的高潮部分,其余人不约而同,齐齐跟着唱起来。 “十七岁那年的雨季,我们有共同的期许,也曾经紧紧拥抱在一起。十七岁那年的雨季……” 唱罢,众人将蜡烛吹灭。 周兆顺喊了付嘉言和唐宸晨来切、分发,他也挺感慨:“不知不觉,三年就快过完了。只有三十来天,你们就要踏上名为‘高考’的战场了,我还觉得你们是刚入学的样子,但仔细对比,又都成长了不少。不单单是你们,我也是,我从你们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到今天,我可以骄傲地说,你们是我带过最好的一届。” 有同学开玩笑说:“周老师,现在开始煽情,下个月我们就没泪可以流了啊。” “随心而发,先吃蛋糕吧,下午还要考试。” 最后一句又把大家拉回现实,从唱歌起,便有女生开始掉金豆子,这一句又让她们戛然而止,实是哭笑不得。 那同学又说:“老师你还是煽情吧,我们宁愿笑着哭。” 周兆顺摆摆手,“老师一个理科生,不如文科生感性,掏空肚中墨水,也讲不出别的了,留到高考前再说吧。” 蛋糕不大,每人能分到的只有一小块。 付嘉言端着托盘一一发下去,手长腿长好处就是,三两下就发完了。 快发到谢蔲时,他忍了又忍,到底还是跟唐宸晨说:“这一份多分两块水果,少切点奶油。” 她不喜欢太甜腻的东西。 唐宸晨没多想,也没留意他把指定的那份给了谁。 切到最后,没剩多少了,他们俩就不要了。 可付嘉言回自己位子,桌上多出一份蛋糕,正是他给谢蔲的。底下压着一张便签,他熟得不能再熟的字迹,用冯睿的话说,是标准的考试体—— 辛苦了。 付嘉言骤然失语。 她是什么意思?还他的人情?感谢他? 知道他不想听“谢谢”,就写这个。谢蔲,你可真行。 然而,心里气归气,看着那块蛋糕,他还是拿起叉子,连附着在底部的奶油都刮干净。 从草稿本角落撕下一片纸,潦草写“不客气”,让同学传给谢蔲。 他想好好问一问柴诗茜,半截身子陷在泥潭里,要怎么脱身。 分明是她像海草,死死地缠缚住他的腿,把他往下拖,往下拖,直至喘不过气。 - 当听到蝉鸣唱第一声时,就意味着,高考马上来临。 从白昼到深夜,一天天,仿佛进入了电影里的时间循环,所有人做着同样的事。原本以为十八岁的他们,有着战士般的英勇和慨然,不过沦为渐渐麻木。 实验班的每个人桌上、桌洞里塞满了试卷、练习册,放不下的,就用挂书袋挂在桌边,或用箱子装着,搁在脚边。 为了稳定考生的心态,五月进行的三模,最简单,也最接近高考难度,谢蔲得了有史以来最高分,近七百。 按往年省排名来看,她这个成绩上A大是板上钉钉。 有些女生为推迟大姨妈,吃短效避孕药,还好,谢蔲运气不错,在五月底送走可能引起她痛经的亲戚。 一中各班班主任集体在一个周日,坐车去省里一个香火旺盛的大庙祈福。 还有,老师一直提醒,注意饮食、睡眠,最后几天再怎么学,也无济于事了,倒不如放平心态,还有可能超常发挥。 可还是有人说,学得快吐了,整夜整夜的睡不好,会突然惊醒,以为自己在考场上,空了一大半,就打铃收卷了。 他们羡慕谢蔲和付嘉言,倘若像他们成绩那般好,也不至于如此焦虑。 他们以为谢蔲稳操胜券,殊不知,她压力也大。 谢蔲听过太多考场出意外的例子,中暑晕倒,答题卡写错位置,答题卡和试卷被水打湿,手心出汗弄花字迹,准考证丢失…… 她不敢想,如果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要怎么面对吴亚蓉,怎么面对自己。 吴亚蓉为谢蔲买了许多大补的食材,家里一点活都不让她做,连衣服也不用她自己洗。 她不止一次地提出,是否需要她请假一段时间,陪考、送考。 谢蔲想嘶吼,说她不要,这样她压力更大,只是一场考试,决定不了她往后几十年的人生,为什么要弄得这样紧张。 一腔愤然,最终化为一句呢喃般的轻语:她成绩很稳定,不用担心。 愤怒是人之常情。 可她怕自己情绪崩溃,于是强行压抑。 还有十几天,她需要稳住吴亚蓉,稳住自己。 最后一段日子,包括谢蔲在内,除了厕所、食堂,就再不出教室,即使去,也是来去匆匆,争分夺秒。 若走到走廊透气,会看见一层楼空空如也。 高三教学楼是整个学校最为奇特的地方。 下课时,外面再喧闹,这栋楼也安静如斯,可明明教室里坐满了人。 用什么来比喻十八岁的青春? 是一支支用空的笔芯,是一张张黑与红纵横的试卷,是写满又擦得粉尘腾起的黑板。 是显示屏上只有一位数的电子倒计时表。 是到了六月三号,即将清空教室,学校进行的一次喊楼。 最后一个晚自习,没有上课。 学校不仅允许高三进行这项活动,甚至支持了广播设备。 音乐前奏响起来,是《倔强》。 所有人从教室一涌而出,挤在走廊和教学楼下的坪地,有人架了话筒、音响设备,立在最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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