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是什么?是树叶静止风也安睡的寂夜,是啤酒杯里快满溢的泡沫,是与不敢靠近她的自己的缠斗。 还有,是口是心非。 谢蔲没有说什么,谭吕婷把小镜子递给她,她对镜自照,向陈毓颖讨了张纸巾,将口红颜色擦淡。 谭吕婷说:“哎,这样的确自然一点。这色号太浓,不适合你今天的打扮。” 那边,冯睿摇头说:“行吧,就不该来问你。” 他又拽上付嘉言的胳膊,“走走走。” 付嘉言看他,“干吗去?” “找你妹啊。”听着像在骂人,冯睿改口,“找柴诗茜,准备了礼物送她。” 关于冯睿怎么喜欢上柴诗茜,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这件事,付嘉言一直没搞明白。 因为当他知道时,他们俩确定关系了。 对,在离高考仅剩一个多月之际。 柴康和付雯娜一向开明,不干涉柴诗茜的私人生活,导致她也胆大得很。不见得她有多喜欢冯睿,只是这个关头,她想寻求一点,考试之外的刺激。 当初她那个小姐妹郑乐笛,暗恋过冯睿,要是叫她知道,那还得了? 为了不闹得太难看,他们俩瞒得死死的,付嘉言就成了随时取用的挡箭牌。 付嘉言更是郁气攻心。 凭什么他被谢蔲视而不见,要去看他们俩你侬我侬,卿卿我我? “不去。” 付嘉言干脆把两条腿抻直了,不肯站起来的耍赖样,“要去你自己去。” “小气鬼。” 冯睿拖不动他,自个儿出去了。 付嘉言坐在位置上不动,看谢蔲被陈、谭二人拉起身来。 女生们喜欢互相夸赞,她们七嘴八舌地说,她今天的裙子好好看。又有几个男生凑过去,夸谢蔲今天漂亮,还说要一起合影拍照。 谢蔲个子小,瞬间就被淹没了。 那本宣传册卷成长筒形,被捏得咔咔响。 行,谢蔲,就躲他一个人是吧。
第38章 裙摆 仪式即将开始, 他们涌去到操场。 草坪上铺了红毯,立了个“成人门”, 两旁还摆着花篮、气球。 一阵笑闹声传来。谢蔲瞥到文科班的女生们。 大众眼里, 文科生感性,理科生理性,这点在打扮上, 可见一斑。 尤其是艺体班,她们个个穿着小裙子,有的搭了小高跟, 烫了头发, 各自还捧着花,拥簇在一块儿, 万花争艳般, 男生们的目光纷纷被吸附过去。 陈毓颖说:“男生们真肤浅, 一个个眼都看直了。” 谭吕婷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女生不也是?” 她指那些胆子大的, 跑上前要合照的。弄得跟追星现场似的。 “还好我们班有谢蔲、付嘉言撑门面。” “他们啊?”陈毓颖摇头,“当门神还差不多, 一个左手持长枪,一个右手拄大刀。” 谭吕婷“哧”地险些笑喷。 一个班如只有两道门的话,大抵就是像他们这样,各占据一方,遥遥而望。 陈毓颖原本的想法是, 俊男美女, 站一块儿才养眼呐, 奈何这俩是硬凑不了的,中间隔的距离堪比牛郎织女的银河。 天公作美, 今天的天气既明媚,又不燥热。天空一碧如洗,风吹过树梢,带来残留的春意。 操场上满是青春正好的少年人,说笑声不断惊起掠过的鸟雀,直破云霄。 谢蔲眯起眼,手挡在额上,胳膊抬起,露出干净的腋下。 陈毓颖在给她拍照,看得好生羡慕,得是怎样的好基因,让她发质好而密,却不长汗毛腋毛,“肤如凝脂”,说的就是她那样的。 才十几岁,大多数人处于普通而又平凡的年纪,谢蔲已经开始熠熠生彩起来。 如用以形容尚未完全绽放的玫瑰,抑或剔透的彩色琉璃石,好看太浅显敷衍,美丽太庸常烂俗,漂亮则刚刚好,不多也不少。 她漂亮,却毫不张扬,暮春的日光,清风,都为她作配。 “谢蔲。” 秦沛走过来,他今天穿得没那么正式,也有好好收拾过一番,他长相本身就偏成熟,或者说……着急,这么一穿搭,多了几分互联网或教育从业者的气质。 “嘶,秦沛。” 陈毓颖的礼服是曳地造型,他没留神,踩到她的裙摆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秦沛有些窘迫,陈毓颖这一套是租的,倒不十分心疼,也没留下鞋印,就说算了没事。 陈毓颖看他,“你脸红什么?” 大男生在太阳下,从脖子到耳后,通红了一片。不过尚可赖作骄阳太盛。 她又看看谢蔲,小声道:“要表白啊?” 作为旁观者,她和谭吕婷心里始终有猜测,不过谢蔲似一无所觉。她挥的一棍子,把所有异性打“死”,通通不来往。 秦沛急了,“你别胡说。” 陈毓颖笑笑,“谢蔲不知道,以为我们也看不出来啊?” 他扶了扶眼镜,另一只手始终背在身后,迟疑再迟疑,陈毓颖看得又乐呵,又替他着急,这呆孩子,汗都快急出来了。 还是谢蔲先开口:“怎么了?” 秦沛深呼吸,鼓足勇气,将手中之物递出来—— “送给你。成年礼快乐。” 一束包好的单头百合。 粉色的。 见她无动于衷,莽莽撞撞,一把塞到谢蔲手里,自己转身跑了,甚至紧张得同手同脚了。 陈毓颖彻底笑出声。 “临近毕业,大家按耐不住了,一对又一对,唉。” 秦沛无须明说,这样特殊的场合,男生送女生花,岂不是司马昭之心。不然,他也不至于害怕,犹豫。 可谢蔲垂着眼,神色莫辨,她们又看不透了。 是接受呢,还是考虑如何拒绝? 但她最终没有退回。 一中前两年新换了校长,到这任,挺有仪式感。 按照流程,他们将挨个走过“成人门”,象征他们正式成人。接着,校长为他们递上一份信封,里面的信写着祝福他们的寄语。 谢蔲抱着那束花,在广播的背景乐中,拖着裙摆,在红毯上走过,庆幸,没有穿高跟鞋,地毯厚而软,走不稳就丢大脸了。 不由得又想起高一艺术节,付嘉言让她扶着自己的胳膊,带她迈上舞台。 两年,弹指一挥间,恍然得像梦。 秦沛在不远处排队。 远远地看着她的身影,心跳得愈发快,暗自窃喜着,她收了下来。 实验班女生走完,轮到男生了。 付嘉言走在最前面。 全程有摄像机拍照录像,校方会将照片冲洗出来,贴在宣传橱窗里,可付嘉言笑不出,脸沉得宛如森林深处的死水一潭。 他没资格要求谢蔲不接受别人的花,正如他没资格堂而皇之地送上一束。 摄影师带着口音地冲他说:“那个高个儿男生,长得那么帅,笑一下嘛。” 付嘉言勉强一抹笑,大叔说:“哎,对嘛。” 一走出镜头范围内,嘴角迅速垮下去。 人不顺心的时候,路上一颗石子也格外碍眼。他抬脚踢起,好巧不巧,落到谢蔲面前。 她看他一眼,视线没落实,风一样,又移开了。 柴诗茜拎着裙摆小跑过来,“付嘉言,你相机呢?给我们拍几张,拍好看一点。” 是了,他还带着相机包,多亏她千叮咛万嘱咐。 余光里,谢蔲侧对着他,和别人并肩,陈毓颖拿手机替他们拍照。 快毕业了,大家想留下回忆,两两结对,或者三五成群地合影。游乐园里,有专职扮相和游人合照的,今天谢蔲仿佛成了那般角色,尤为热门。 付嘉言回答柴诗茜:“行,我有个条件。” “谢蔲是吧?”她一眼识破,“得嘞,包在我身上。” 柴诗茜叫上自己的小姐妹们,过去,对谢蔲她们说:“我们几个一起拍一张吧。” 谢蔲爽快答应:“行啊,谁拍?” 话音未落地,已瞥到付嘉言。 再没有比他的身形更适合正装的。他今天这套也许是专门定制,裁剪合体,外套的纽扣系着,显得他肩阔腿长,仿若画报里的男模特。 上个月高考体检,听到他们议论付嘉言的身高体重,一米八七,才八十公斤左右。穿衣显得瘦,穿运动短袖短裤在篮球场上奔走时,肌肉贲起,又让人觉得健壮。 抽血时,他们调侃,护士说他的血管格外好扎。 付嘉言一走过来,陈毓颖顿时笑开了,小声地激动道:“我要晕了,他今天帅死了。” 谢蔲听到,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柴诗茜提议一字排开,先拍正面再拍背面,然后还可以在草地上围成一圈,云云。 充当摄影师的付嘉言脱了外套,随手搭在一边的双杆上,叠了几下袖子,对此不发表意见,他神情淡然,低头检查镜头,调试参数,仿佛他仅仅是拍照的工具人。 只有在拍摄时,他会出声,提醒她们调整姿态,或者衣服头发。 谢蔲微笑,直视前方,他知道,她是看镜头,不是看他。 吴亚蓉为谢蔲今天的成人礼出了血本,专门到线下店买了一套礼服,说她以后也可以穿。 裙子是泡泡袖,胸口有蝴蝶结做装饰,珍珠做点缀,下摆层层叠叠的纱,他蹲着,这个视角下的她,眉眼轻垂,笑得温柔娴雅,隐有大家之闺秀的贵气。 付嘉言须得强迫自己,不要将过多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一旦失神,便容易露馅。 条件是他提的,板着脸装高冷的也是他。 他的脸从相机后露出来,“谢蔲,你往你右手边挪一点。” 多少天了,他第一次开口跟她说话。 她未答,照做。 “可以了,就这样。” 两人的视线交错开。 拍出一组满意的照片非常费时间,付嘉言删了一堆废片,她们的腿也站得发僵,终于结束。 “我们再拍单人照吧,他拍人像还不错。” 谢蔲知道,是不错,她长到这么大,拍她拍得最好看的就是他。 “蔲蔲,你先拍吧。” 可柴诗茜又临时找借口,把她们都带到一边看热闹——有人在整活表演,留给他们单独的空间。 付嘉言问:“你想怎么拍?” “我没有想法,你……自由发挥吧。” “秦沛送你的?”他干脆垂手,看着她手里有些被晒蔫的花,“你还挺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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