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屿默默听顾生说着,使他想起十多年前在酒吧打工时,顾生的反常和脆弱。他迟钝地发现自己可能并不那么了解顾生,或许他喜欢的耀眼的,傲气的顾生,也不如想象中那样无坚不摧。 他在顾生怀里闷闷地说,“有这么多糟糕的回忆,你还愿意再来。” “我就想看看,快乐的记忆能不能覆盖创伤。”顾生松开怀抱,把林屿放平,而后压着他啄吻道,“我发现是可以的。和你一起的话,会有单纯的快乐。甚至看到那些古板的教堂,都开始发觉它们的优雅。” “这么说来,你是在利用我吗。”林屿默默地把顾生推开一寸,语气里有些委屈。 顾生闻言颇觉无措,他摸了摸林屿的脸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屿很短地笑了一下,他微微仰头靠近顾生耳畔道,“没关系。”他想了想又说,“就算被你利用,我也可以的。” 林屿说完,停留在他脸侧的手指先是一顿,而后发觉身上的重量又沉了一些。 紧接着他感到很热很急的呼吸扑面迎来。
第33章 7.6古镇 次日顾生的友人继续驱车,携二人向他们少时居住的古镇进发。 林屿在途中得知,这位友人是顾生过去在a国的邻居。两家关系交好,直至顾生回国也常有联系。 做为东道主的友人为了显示诚心,一路陪同林屿和顾生,到了预约观看古画修复的市政厅塔楼。 塔楼里很暗,他们先由导览牵引着欣赏了一些古代雕塑,最后才被带入文物修复的工作室。 负责为他们讲解的是一位博物馆的中年修复师,他身着白色的大褂,头上带着一个探照灯,在工作台前用仪器清理一张不大的肖像画。 肖像未被清理的部分显得昏黄,自带了一种柔光效果。清理过的部分透出画面本来的,明亮而鲜活的颜色,像是被风沙笼罩了很久的旅人,最终洗干净的脸。 清理过程十分缓慢,但每当原来的颜色透出一些,围观的几人还是倍感喜悦。 参观结束后三人从修复工作室出来,于塔楼前的广场上坐着休息。天气不好不坏,桔灰色的市政厅塔楼在清朗的蓝色天空下,显得轮廓分明,色泽跳脱,带有一种对比夸张的焦虑。 “我觉得油画就算不清理也蛮好看的。”顾生的友人开玩笑说,“清理了颜色都独立出来,反而没有在黄色油垢下看起来和谐。” “那还是要清理干净的,否则有可能会腐坏。”顾生摇摇头否定道,“还是清理了更好看吧,林屿。” “嗯。。。”林屿想了想说,“我也觉得清理比较好,事物还是应该还原它本来的面貌。”林屿随意应答着。 他望见附近的一家甜品店,告示上标注着老字号的小蛋糕。林屿知道顾生嗜甜,就主动申请去购买,顾生点点头说他们就坐在原地等他。 林屿一离开,友人就调笑地望着顾生说,“这是什么人?你对待的像修复古画一样小心。” 顾生点上一支烟笑道,“这么说也不算错。” “旧情复燃?”友人恍然大悟地八卦道。 顾生随意地摇摇手,“算不上,以前也不在一起。” “你口味也越来越让人摸不透了,他这个情况你也不轻松吧。”友人看了看买东西的林屿的背影道。 “他这样我也有责任。”顾生吐着烟眯着眼说,“刚才看着别人清理旧画油污,我就想要是能把林屿这些年经历的,也这么轻易地抹掉就好了。” “他以前不这样?”友人模仿着林屿微微驼着的背好奇道。 顾生在他肩上重重锤了一拳说,“当然不是。以前可傲的很。”顾生思及至此又叹了口气,“我是对不起他。” “听你这口气像是为了补偿的,倒不像是爱了。”顾生的友人耸耸肩调侃道。 顾生闻言只是抽烟没有回答,友人看他眼神复杂,就也要了一根烟,没有再问什么,陪着顾生抽了起来。 “你们俩想什么呢。”过了片刻,林屿拎着蛋糕,声音在沉默的二人后方响起。 顾生捻灭了烟站起来,揉揉林屿的头道,“没什么。一些无关紧要的。”而后他挑挑眉问旧友,“下午你还和我们一起?” “不了,给你们二人世界。”友人推脱着笑道。 三人又说笑了一会儿,在入住的酒店吃了中饭,就礼貌道别了。 顾生下午带着林屿在古镇闲逛,他们沿着城墙一直走到城门边的一片空地观景台。由于古镇是丘陵地貌,城门又位于高地,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远处的郊野和矮山上的城堡。 顾生倚在观景台的一颗树干上,指着远方说,“夏天这里会架起壮丽的虹桥,你会真的感觉是上帝在与人类立约。”他有些遗憾的说,“冬天这里虽算不上特殊,但也是整座小镇视野最开阔的地方,天地相接处很长很远。” 林屿望着视野开阔的远郊赞同地点了点头。 顾生知道要来观景台,提前买好了两瓶啤酒,他递给了林屿一瓶,林屿看完瓶身略感担忧地问,“你真的可以喝吗。” 顾生打开瓶盖笑问,“看不起我?” 林屿无奈地说,“你还是少喝一点,不然醉了我没法把你带回去。” “不会。”顾生喝了一口伏在城墙上道,“我就是想找个惬意的地方和你聊聊天。” “聊什么?”林屿也趴在了城墙上,和顾生肩并肩挨着。 “说说你的事。”顾生想了想说,“高考啊,写字啊,事故之后我缺席的事情都可以。” 林屿举着酒瓶愣了愣,他转头看着顾生。对方神情淡然,可眼里还是流露出很多的怜惜。林屿转过脸来抿了抿嘴,说,“就那样啊,没什么好说的。” 顾生瞥了他一眼,思索片刻,好似又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便转过身笑着说,“这样的话,我们不如再聊聊钢笔。” 林屿听到钢笔好像猫咪见到了柑橘,立刻红着脸避让说,“这个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那支笔大概是高三上学期遗失的。”顾生托着下巴回忆道,“直到它被发现,你大概保管了半年。当然,后来的十多年也多亏了你。”顾生笑着看向林屿渐渐涨红的脸颊道,“谢谢你啊,保存的是挺好的。” 顾生又搂过林屿在他红透的耳边说,“可我就是不懂,你为什么十年如一日的,那么珍重地收藏我的笔呢,嗯?” 林屿低着头心虚地说,“我收集钢笔,你那只又贵。” “哦。那好吧。”顾生闻言点了点头认同道,“但如果还有别的原因,我也很希望你能告诉我。”顾生松开了一些林屿,笑着看着他四处乱转的眼睛说,“我可能会很期待。” 林屿被顾生盯得不知所措,他看了看手上抓着的酒瓶,莫名有了些勇气。他在顾生的注视下咕噜噜地喝了大半瓶,头脑昏沉地瞪大了眼睛望着顾生。顾生好整以暇地笑着,投向林屿鼓励的目光。 林屿呆呆的,支支吾吾蹦出几个字说,“顾生,我。。。我。。。” 就在这时,顾生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没有看一眼很果断地挂断了,然后对着林屿示意他继续。 林屿只得攥紧了手又鼓起勇气,想把未完成的告白再次说出口。 可顾生的电话又突兀地响了起来,他这次厌烦地看了看号码,只得无奈地接通。 林屿在一旁茫然地立着,直到看着顾生越来越严肃的表情,才慢慢恢复了神志,他担忧地问挂掉电话,面露不安的顾生,“出什么事了?” 顾生抱歉地看着林屿说,“我可能得回去了,父亲突发脑梗倒下,现在公司内部很紧张。”他安慰面露慌张的林屿说,“没事,你可以继续在这里转转,机会难得,我们回国再见。” “我和你一起回去。”林屿急忙抓紧顾生的手坚定地说。 顾生冷白的面容上闪过很浅的安慰,他点点头轻轻地回握了过去。
第34章 8.1假肢 回国的飞行时间大约是十二个小时。 顾生在自己的舱位里,除了饮食和小憩,几乎都在办公。林屿瞥见他神情严肃,从起飞到落地都没有去打扰他。 下了飞机,林屿以为他会直奔医院看望其父。而顾生只是捏着眉心提议先回家换一套衣服,休息片刻再动身。林屿问他父亲的病状,他却直言这并非最要紧,教他不必忧心。 归家后不久,两人沐浴完困倦地相依在顾生床上。顾生设了一个半小时的闹钟,就抱着林屿无言地躺了下来。床铺柔软带着很淡的皂香,散发着令人昏昏欲睡的安全感。 “让我抱一会。”顾生把头埋在林屿略湿的碎发间,声音充满疲惫。 “等会儿我和你一起去医院吧。”林屿侧过脸轻声道。 可他并没有等到顾生的回应,只听闻耳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林屿想顾生是真的累了。他蜷缩一些往顾生怀里靠了靠,感受到彼此相亲的温暖后,也闭上了眼睛。 闹铃打破了短暂的安宁,顾生及时把它按停了。他轻而快地松开林屿,利落地步向更衣室。林屿迷糊地从睡眠中醒来,觉得顾生的行动像执行任务的机器一样干脆。 林屿从行李箱里摸出一件还算体面的休闲装,穿戴好后瞥见刚从衣帽间出来的顾生,不禁一愣。 顾生身着传统的西装,显得正式和郑重。林屿只在二人重逢的当日见过正装的顾生。但那日做为画廊主的顾生也只是穿着休闲款,和过去印象里出入不算大。林屿望着面前冷酷而陌生的顾生,下意识地揉了揉眼。 “起来了?”顾生见林屿也穿戴整齐颇为惊讶,但他没有太多时间和林屿闲聊,只说,“你也一起去?” “我想去看看叔叔。”林屿点了点头,他打量着面无表情的顾生,暗暗生出一些压迫感。他不解道,“去医院要这么正式吗?” “会有董事在的。”顾生上前搂住林屿的肩,揽着他走的很快。“可能等会顾不上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去康复科看看假肢。” 林屿抬头可以望见顾生线条分明的下颌。他梳洗后眼神清亮,眉目冷峻,一扫方才的疲态,有些不近人情的魄力。 林屿好像从没见过这样的顾生。 车子驶到医院,林屿才明白顾生所说的“顾不上他”意义为何。 顾生是真的很忙。忙于与几位同样身着正装的中年董事客套,忙于和父亲的律师交接事物,忙于安慰许久未见的亲戚家属... 可林屿观察发现,顾生并没有去看躺在重症病房的父亲一眼,也没有展现出一丝自己熟悉的无奈和脆弱。 忙碌的顾生让林屿回忆起他放在工作室的画。 顾生一直衷情抽象画,上学的时候几乎能把近当代所有颇具名气的抽象画的名称,创作年份,作者,一字不差地背下来。林屿少年时觉得他是天才,但顾生只解释说这是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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