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生闻言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道:“你当时打工打到凌晨,就为买中央大厦那颗限量的袖扣。"他顿了顿又说"当时我说过它很好看。" “你怎么知道我买了袖扣?”林屿惊讶地问,但他说完就后悔了。他感到心脏失重的同时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那确实是买给顾生的十八岁生日礼物,虽然它再也没有被送出去的理由。 “在你家看到钢笔那天,旁边放着的那家袖扣店的礼物盒,一边的贺卡上有我的名字。”顾生的话语变得像尖刀,一层层挑开林屿尘封很久的旧创,他想起那个印着烫金logo的昂贵礼物盒,和写了五遍才满意的贺卡。 林屿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只是愣愣地看着顾生,顾生没有给他多少喘息的机会,他总是很直接,也很决绝。 “你当时不该在我身上费那些心思,这不值得。” 林屿闻言有些好笑,他确实太知道顾生喜欢什么样的人了。那些记忆里学校的光环人物总在顾生周围,高中的时候顾生总是有不同的男朋友,只是那个位置他从来没有被考虑进去过。 “你是不是自我意识过剩?”林屿强装淡定地调侃到“钢笔我是真的想要,我没钱,买不起那个型号,就想占有一下。” 林屿整理着帆布包起身道:“至于袖扣也不是给你的,当时你快过生日,贺卡是随便写写的。” “要走?”顾生并没有接他的话,皱着眉询问。 “嗯,我明天早上还有课,先走了。”林屿想逃离这个勾起那些昏暗回忆的是非之地,也不想面对有些咄咄逼人的顾生。 “我送你。”顾生离他距离很近,就和高中时一样,总比他和别人的距离近那么一拳,总让林屿误会自己有一些特殊。 就在院子门口快道别的时候,顾生有些欲言又止,林屿停下脚步静静地望向他。 顾生说:“我心里你一直是特别的朋友,”顾生眼神很暗,似乎压抑着什么。“就因为当时心里别扭,车祸后没去看你,我一直都很愧疚。” “都过去了,顾生。”林屿向后退了一步隔出一个合适的距离,他笑的也很礼貌。“我们有机会再见吧。” 说完林屿头也没回地离开了,他很紧地攥着手心,逃跑一般出了小区。 深夜的昔川水沉静美好,和十多年前三中门口的夜晚一样。晚上放学学校会开很亮的街灯,照的昔川像一条闪着光的白色丝带。他和顾生总会假装走读生跑出校门,在昔川旁吃夜宵。 少年人的笑声和潺潺的昔川水声混合在一起,像一首陈旧的老歌。但时光似水,而水不留人。 林屿默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时电话响起,来电显示写着国学馆的课程总管,他蓦地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小林啊,是这样的。我们国学馆新招到一个美院毕业的硬笔老师,明天你来画馆把这个月的课时都结了吧,当然我们会给你一些补偿的。”课程总管语气客气但又不容质疑,林屿闻言有些懵。 “王老师,我在国学馆工作了快五年了,您看能不能再通融一个月,我好有个准备。。。” “小林你的情况特殊你知道的,我们也是想照顾你的,但国学馆毕竟不是慈善机构,这一季度的生源一直在下降,我们也要想办法啊。” “行,我知道了,明天我去收拾东西结清课时。”林屿木然地答道,他按着太阳穴感到头突突地痛。他挂了电话,打开找工作的软件,找了几家小型机构传送了简历,接着按灭了手机,坐在昔川旁边的石凳上发呆。 恰逢乍暖还寒时候,天气有些凉,林屿呼出的热气在月光下静静地飘散开来。这个天气让他想起十二年前,偷顾生钢笔的闹剧。 那个时候也是春节刚过,高三下学期伊始,大家刚刚返校。是最热闹的时刻。林屿一个冬天没见顾生,冲动下把顾生请到了自己家,才会发生后来冷战的后果。 他还记得那天返校,顾生为了全校演讲,在校服里穿了西装礼服,整个人挺拔又英俊。他发表完返校演讲,就拽着林屿从礼堂后门出去,给他看寒假去国外旅行收集的艺术品相片。 林屿就吐槽他哪些买的不好,没有价值,顾生也不生气,乐呵呵地用食指关节敲敲他的头说:“就你爱多嘴。” 顾生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在他疏离感的俊美下多了一层温柔。林屿斜着眼睛看的很入迷。 他也不知怎么,脑袋一热就脱口而出道:“你下午有没有空?要不去一趟我家?我寒假新买了一套画册。” 果然他话音刚落,顾生的笑意就收敛了很多。林屿感到有些慌张,怕自己太过唐突惹出尴尬。他知道顾生对人是出了名的疏离,从不去别人家做客也鲜少邀请别人去自己家。他以为自己多少有些特殊,却害怕高估了自己的分量。 “你家远吗?”顾生转眼就恢复了平日的口吻。“不远的话我就去看看。”他笑着看向林屿,有种陌生的亲热感。即使冬季学校走廊里刮着穿堂风,林屿也不觉得冷,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你们偷偷说放学去哪呢?”顾生后方肩膀上突然挂上一个人,是他的男朋友朱讯。朱讯长的非常漂亮,眼下有一颗泪痣,带着一种脆弱的温柔感。顾生顺着他勾上来的手揉了揉他的头道:“下午去林屿家,他买了新的画册,我去看看。” “你都不去我家,我爸爸很想见见你的。”朱讯赌气地撒娇道,这让林屿看的很不好受。他听说过朱讯的父亲,开着一家有名的律所,和顾生家的药业公司一直有合作。 “以后会去的,你乖一些。”顾生亲昵地搂了搂朱讯的肩道。 “要不我和你们一起去吧!刚好看看艺术家的工作室是什么样的。”朱讯向林屿眨眨眼,林屿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讨厌不来朱讯这样阳光的人。 “工作室谈不上,就是普通的民宅,你们不嫌弃就可以。”林屿说完对上顾生询问的眼神,他向他点点头道:“没问题,一起来玩吧。” 放学的时候林屿和顾生站在校门口等朱讯,他们俩是艺术生所以同班,而朱讯是国际部的学生,今天又恰好有社团活动,所以放学还要晚一些。 顾生虽然不是国际部的,但总有人和他打招呼,林屿在一旁站着,也会被顾生推着干巴巴地和别人问好。 朱讯是国际部乐队的成员,他背着小提琴一路小跑过来,手上还拎着一个漂亮的外卖盒,最后把它交到了林屿手上。 “抱歉啊,今天排练晚了,这个是补偿。等会去你家一起吃。”林屿仔细一看,是k市有名的饭店做的甜品蛋糕,林屿不嗜甜,喜欢吃甜品的只有在他身边个头很高的顾生。 “人到齐了,带路吧。”顾生拍了拍林屿的肩,然后搂过了朱讯。 他们一路谈着音乐相关的话题,林屿和顾生都弹钢琴,喜欢聊爵士乐。然而朱讯喜欢流行的电子乐,林屿发现顾生和朱讯聊天也游刃有余,他们有时候聊的很专业,让林屿有一些敬佩也有一些泄气。 林屿家的小区离三中不远,算不上豪华,但也绝不简陋,小区里的楼房都不高,绿化很好,即使在冬天也错落地种植着长青植物。 “这里很舒服啊。”朱讯感叹道。 “你们不嫌弃就好。”林屿揉揉脑袋道。他的父母都是中学教师,家里算不上富裕但也不至于让他自卑。 林屿领着他们来到了家里,是很干净明亮的四室一厅,林妈妈喜欢花艺,所以家里放着各式各样的瓶插。朱讯站在一捧插花前,拿出一只少见的花材感叹道“顾生你快看,这真漂亮啊。” 顾生点点头却皱着眉说:“是很漂亮,你别随便乱动别人的东西啊。” “没关系,都是我妈随便插的,你们可以随意转转。”林屿把他们的包放进橱柜,然后领着顾生来到了他的画室,故作神秘地说:“我有新作要不要看。” 顾生笑说着:“不看了,害怕。”却自然地跟着林屿进了画室。林屿十来平方的画室里放着一张铺着毛毡的横桌,墙壁上贴着软木板,订着一些草稿和参考图片。 他指着一张一丈长的山水说:“是这张。” 顾生微微点头道:“还不错,仿的董其昌。” 林屿得意地说:“我寒假临了董其昌的一套画册然后创作的。” 顾生看的很认真,远远站着看了构图,又去看细节。看了一会他突然笑起来,指着高山上小亭子里的人说:“这张脸有点像长胡子的我。” 林屿闻言心虚地红了耳朵,他确实画这个人的时候想到了顾生,但也只是偷偷的画,而现在有了种被拆穿的窘迫。 “你脸红什么?”顾生敏锐地捕捉到了林屿红起的脸颊,还想进一步询问的时候,外面传来“嘭”的一声闷响。 “朱讯你在干什么。”顾生闻声先走出了画室,他发现朱讯在林屿的房间里,他有些不满地说:“你怎么到处乱走,不是说了别动别人的东西嘛。” “一不小心水泼了。”林屿走进房间,发现自己的水杯倒在桌上,水顺着桌沿流到了抽屉里。他突然想起抽屉里放着顾生的钢笔,一下子紧张起来。他刚想阻止朱讯打开抽屉,哪知道他已经拿着纸巾把抽屉拉开了。 那只漂亮精致的德国钢笔安静地躺在一个透明盒子里,被很小心地放在蓝色丝绒垫上,看的出主人保护的用心。即使茶水流下来,也不会溅进里面分毫。 “这支笔。。。”朱讯放下纸巾有些好奇地拿起来端详道:“阿生也有一只这样的,但是好像搞丢了。”他抬起头,单纯的眼神里透出一些冷光,看的林屿既心虚也有些害怕。 这时候顾生也走了进来,他扫了眼一片狼藉的桌面,又定睛看了看林屿的抽屉里,眼神明显顿了顿道:“怎么了?” “林屿有只和你一样的笔。”朱讯把钢笔递给顾生,顾生拿在手里随意掂了掂,又若有所思地看向林屿道:“这个不是我的。林屿有收藏笔的习惯,他有也不奇怪。” “可这支笔不是全球限量嘛。。。而且还是你爷爷从德国。。。”朱讯不服气地说道,看林屿的眼神也充满了鄙夷。 “我说了不是我的笔。”顾生拍拍朱讯的肩,又深深看了林屿一眼道:“出去吧,你带的蛋糕还没有吃。”说完就拉着朱讯去了客厅留下林屿一个人木然地呆在房间。 他拿着笔的那只手微微颤抖,笔的末端用英文花体字刻着GS,是顾生名字的缩写。
第5章 2.1花园 三个人各怀心事地吃完蛋糕,朱讯很快就带着顾生告辞了。走的时候朱讯留给了林屿一个轻蔑的眼神,顾生则在玄关盯着沉默的林屿片刻,叹了一口气才推门离开。林屿呆呆地望着剩下很多的漂亮蛋糕,一时难以应对方才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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