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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么？”他问老太太。 “委屈了？”老太太问他，语调早已没有了怒气。 顾野转身就走，路过方桌时还顺便抓上了宋延的线圈本和圆珠笔，老太太在他身后连着叫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回头，直接进卧室将门关上了，宋延早已经躺在床上，他把被子蒙过了脑袋，抱着小熊在被窝里蜷缩着。 顾野直接将被子一把掀了，穿着单薄衣物的宋延骤然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他被冻得本能的“嘶”了声，随后坐了起来，顾野定定的看了他两秒，又将被子扔到他身上，然后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宋延没觉得委屈，他和哥较着劲呢，接了被子就立马躺回床，背对着他哥，依旧像之前一样蜷缩着。 顾野暂时没动他，坐在床沿上翘着二郎腿，将线圈本垫在大腿上写着字，他洋洋洒洒写了好几段，等会儿是要要求宋延全文背诵的。 寒夜月光很淡，四周一片寂静，顾野写完后，直接粗鲁的将宋延裹着被子从床上扯了起来，他把线圈本递到他面前，示意他看。 宋延接过线圈本，又要躺回去，顾野却侧着坐到他身后，将裹着被子的他捞进了怀里，宋延的身体明显的僵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放松下来，像无数个平常的夜晚，依靠在他哥的怀里。 顾野上了初中也并没有因为作业的增多而字迹潦草，他依旧写着最规整四方的宋体字，一如他这个人，板正得过头。 但宋延却没有看到顾野那本意让宋延全文背诵的好几大段话，因为那些话全都被顾野拿笔划掉了，他不知划了多少笔，竟然一个字都看不出来了，整页纸上，只幸存了两句话。 —宋延，不许再和我吵架，不许再生闷气，哥是你的，会永远护着你，喜欢你，但哥也会生气，也会—— —你说要自己回家，那就自己回吧，但哥不放心你一个人骑车，所以你每天放学得走路回去，要注意安全，到家后就用座机打哥的电话，你不用听见，看到亮红光就是拨通了，然后挂掉，哥这样就能确保你到家了。 未擦干的短发贴在皮肤上冰凉的，但顾野却觉得自己整张脸都在发热，他抬手按着眼皮揉了揉，大腿突然被宋延捏了一下。 顾野放下手，睁开眼睛，发现是宋延把线圈本递到了他面前，他接过一看，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那哥不要谈恋爱。 顾野看到那句话的一瞬间，近乎要气笑了，他只想骂一句：我谈你个西瓜皮，毛病。
第42章 宋延 ==== 八中初二下学期开学又和特教学校的开学时间撞上了，顾野照例先带宋延去报了名，才去的八中，他去停车棚放车的时候，意外的发现李雅山靠在支撑车棚的铁杆上等他。 这次开学比以往特殊，得先在公告栏里找到自己被分到哪个班了才能寻着过去报名，顾野看到李雅山的一瞬间，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果然，李雅山漾开一个笑：“野哥，猜你在几班？” “等我就为犯贱？”顾野把车锁住，牵起宋延的手就往教学楼那边走，李雅山扯住他，问：“你都没有好奇心的么？” 顾野拍开他的手，说：“猜到了。” 公告栏里的红布里，顾野毫不意外的看到自己的名字和李雅山的名字出现在了同一张红布上，三班的人被轮转到实验班的应该不多，顾野没有在九班的红布上看到三班其他人的名字，却意外的看到了排在最下面的李柔柔的名字。 顾野非常意外，虽然之前他们来往时的确没有谈论过成绩方面的事情，但八中最开始分班就是按照成绩来的，李柔柔最初在一班，那小学时的成绩一定很优秀，她为什么也会被轮转到三班来？ “很意外？”李雅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顾野身边，他伸出手指在李柔柔的名字上点了点，“我以为这学期分完班后，就永远不会和她们有交集了。” 宋延抬头看看正在对话的哥和李雅山，又忍不住前后左右的扭着脖子到处看。 聋子在日常生活方面自理并不难，但无声的世界不是全部的世界，待在残缺世界的他们，接不了电话，感受不了音乐的美好，遇上有熟人打招呼也不会有反应，即便是站在别人的身边，能够看见他的嘴巴在开合，也无法得知他在说什么，可这就是聋子们的世界。 这就是宋延的世界。 虽然宋延认为自己真的已经很少会为了这种事情难过了，但还是在某些时候，会避免不了的心生委屈，尤其是这几年来哥的学校时，他总是看到哥在和李雅山说话，和老师说话，和路上遇到的同学打招呼，但他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知道周围的人会怎样评价哥，他总是来到哥的学校就会东张西望，因为眼睛是他唯一最简单直接能够获得信息的途径。 顾野垂眸，发现宋延在东张西望，他不是很喜欢宋延这样，于是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扳正了，然后对李雅山说：“和李柔柔一个班，不是好事。” “记得你夸过她好看，那是我第一次见你夸人好看。”李雅山说。 顾野冷冷的反讽：“你换人喜欢了？” 李雅山脸上的笑一僵，他似乎愣了愣，才认真的说：“我刚刚报名的时候遇到她了，她向我道歉，还是她和林初露的两人份。” 顾野皱眉：“嗯？” “你先报名吧。”李雅山说。 在公告栏面前谈论确实不好，顾野低头看着又开始东张西望起来的宋延，对李雅山说：“你带宋延在停车棚等我，我报完名就过来。” “你确定，”李雅山看看宋延，又看看顾野，最后指着自己，不可置信的问，“你确定？他不定还生着我的气呢。” 顾野把宋延抓着自己拇指的手扒拉下去，面无表情的说：“那你气死他。” 李雅山瞠目结舌：“！？” “要不就是他气死你。”顾野接着说。 今天是阴天，年初的阴天干燥而寒冷，宋延低头看着自己被冻红了的手背，在心里回想刚刚哥打手语告诉自己的话，哥让他和李雅山一起在车棚等，他其实可不愿意了，他现在对李雅山又恢复了最开始的那种厌恶与排斥，哪怕他知道李雅山不会抢走哥，但他还是不能原谅李雅山最初对他的欺骗以及溜冰那天对哥的视而不见。 可在哥面前，他会乖，会表现好，于是他老老实实的牵着李雅山的衣袖回了停车棚。 李雅山有些手足无措，他带着宋延在停车棚里站着，东西乱看着，遇着认识的同学就遥遥打个招呼，宋延知道他不会手语，但唇语是正常人稍微认真些就能辨认的，于是他拍了拍李雅山的腰，在他看向自己后，用唇语对他说：“谢谢。” 李雅山怀疑自己看错了，谢什么？ 但宋延没等他拿唇语反问，就立刻说了下一句话：“是我放手的。” 李雅山彻底愣住了。 “但不原谅你。”宋延接着拿唇语说出第三句话，他这人其实除了会对顾野撒娇和嬉笑外，其余大多时间都是面无表情，或者神情淡漠的，他对李雅山说这三句话时也是，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如果他能发声的话，李雅山甚至能猜到他的语气，大概也是很平淡的，像是正常人在客观阐述一件最寻常的事情。
第43章 宋延 ==== 李雅山愣神了许久，而宋延则在说完唇语后，就跨上了顾野的自行车后座上坐着，他好奇的东张西望着，当看到林初露从教学楼那个方向走出来时，他伸手拍了一下李雅山的腰，指向了林初露。 他们和林初露之间其实隔得挺远，所以林初露并没有看到他们，而李雅山在宋延的提醒下看到林初露时，大脑里仿佛有根弦崩断了，他顾不上答应过顾野的话，抛下宋延就朝林初露的方向跑了过去。 宋延没有跟上去，他坐在自行车后座晃着腿，还拿手指在前座上敲打着玩。 李雅山是在校门口堵的林初露，后者明显很惊讶，秀丽的眼眸都瞪大了，李雅山并没有像以前一样见了她就害羞脸红，而是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了操场左边的乒乓球场，他将林初露堵在两张乒乓球桌之间，两手各撑着在一张乒乓球桌上，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林初露低着头，声音发颤的怒问：“你要做什么？” 她一想到刚刚李雅山是当着校门口那么多人的面将她拖走的，就愤怒无比，虽然没人跟过来看，但万一有人误会了什么，那可怎么办？ “是我该问你想做什么？”李雅山此时很平静，甚至显得有些温柔，“你和李柔柔，还都挺有意思的。” “你什么意思？”林初露猛地抬起头，脑后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一荡，换做以前，李雅山一定会觉得她这样很阳光美好。 “没什么意思，”李雅山浅浅的笑了笑，“就是想把些话摊开说说，省得我憋得难受，也省得我老过不了这个坎。” 林初露开始强装镇定：“你想说什么？我要回去了，麻烦你让开。” 李雅山拿手指在乒乓球桌桌面上敲打着，笑着说：“我说完就走，保准比溜冰那天还要痛快，横竖林班长也对我这种人毫无兴趣对么？” 林初露扭头看着校门口的方向，不再答话。 李雅山也往停车棚那边看了一眼，得知宋延还在原地以及顾野还没回来让他松了口气。 他得速战速决，理智已经回笼了，知道不能惹野哥生气。 “就说三点，”李雅山声音不高不低，“一、我喜欢你，喜欢过你，人还是得直面自己的感情的，毕竟我暗恋了小一年呢，最后都没亲口对着正主说出来过不值当，二、我后悔了，人也得承认自己眼瞎，我一直以为你是阳光善良的女生，擅自臆想挺对不住你的，三、别总和李柔柔玩什么恋爱测试了，你俩比着谁先追到顾野，还拉我做实验对照对象，这事儿太过了，总做这样的事情，迟早自己玩完儿，其实说到这该结束了，但我还想起来，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是你姐妹李柔柔托我带话的，她说要搬家了，和你的游戏也结束了，对了，她还说，你每次拉着她不学习，到处疯，最后自己挑灯夜读的样子真够难看的。” 在李雅山说话期间，林初露始终保持着看向校门口那边，但李雅山还是从她紧抿着的嘴角和垂在校服旁攥成拳头的手中看出了她情绪的变化，他憋久了，话是说得难听，可也不后悔，他收回撑在乒乓球桌上的手，转身打算回停车棚。 “李雅山，”林初露突然叫住她，声音带着哭腔，“你说这些话，不算卖了李柔柔？” 李雅山背对着她，摊了摊手说：“卖啥呀，她掉到实验班了，疯起来可比你能豁得出去，就是她让我带话给你的，当然，喜欢那些不是，还有，我可没在帮李柔柔说话，她可是和你做姐妹的人，在我心里都得扒拉到一类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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