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徐术不是每天都会去那里,他一周要上山两天,定期验收施工队的情况,然后撰写报告反馈至总部。 不上山的日子,江无和徐术便会在茶室附近约饭,还有奶圈儿。 那辆复古的小绿车被江无焊上了个铁框,底部还铺了层软垫,工作日徐术不在家,江无会抱着猫骑上电车,载它去茶室。 他们常去一家私房菜馆,老板姓燕,似乎和江无很熟,徐术便跟着喊他燕伯。 燕伯性格幽默,旅居过许多地域,并非当地人,所擅菜系甚多,还乐意每天给猫单独做饭,深得徐术和奶圈儿的喜爱。 雨季的滇南难得天朗,但也不是总在下雨。 是一阵一阵地落,有时再往前走个两三步,雨就没了。 玉溪清润,雨也带着股清竹味道,凉凉地落在身上,让人觉得干净而舒适。 常常是徐术上山的时候,一过山风,雨就打下来。徐术也不躲,反正哪里都是水汽,他就停在山路上,望着深青浅青的远山,等风过去。 偶尔会遇到赵叔和那些采茶人,他们会热情地递一支竹斗笠给徐术遮雨,话题也是离不开的儿女情长。 _ 徐术可以适应滇南的气候,甚至喜欢这里的生活,但还是会去想席鸿谦,在每个下雨和不下雨的日子。 周四,他还是会醒得很早,和曾经守着日出、期待日落的自己的影子,遥遥地、远远地重合在一起。 徐术又怎么能不去想。 毕竟他短暂的少年期,以及大半的青年时代,是靠着观望席鸿谦,才度过的。 而在这半年多的时间中,在徐术即将结束的青年时期里,席鸿谦不仅愿意给他信息素,因为他的病就和他做//爱,手和身体偶尔也贴得很近,甚至会吻他。 徐术不可能是自怜、多情的那种人,所以他非常清楚——他根本没有真正为席鸿谦做过什么。 尽管席鸿谦什么都不缺。 品格兼优的班长、英俊谦和的校会主席、温雅多金的继承人,席鸿谦只要站在那里,就会有人来爱他。 其实,徐术想过,如果席鸿谦发现了,会怎么样。 按照徐术以往的观察记录,对待追慕者,席鸿谦首先会礼貌而明确地婉拒掉,如果被拒后还三番两次地出现,席鸿谦便会选择避而不见。 毕竟席鸿谦不可能总采取最佳的方式,去解决掉每位爱慕者,他也没有这个时间和义务。 因此徐术知道,牵扯到工作关系的自己,大概率就会以一个非常正当且充分的理由被辞退,或者外调到分部去。 正如现在这样。 徐术早就做过准备,他也不会因为这些难过。 徐术只是后悔,后悔他没有听取徐飒阳的建议,在报告出来的那一天就告诉席鸿谦。这样他就能礼貌地、得体地对席鸿谦道谢,再退回到从前的位置,以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合礼地待在席鸿谦身边。 不过想是一回事,做总又是另外一回事。徐术其实清楚,即使重来,还会是一样的结局。 他不可能去当那个先开口的人,他还是会瞒着掩着再骗来一个周四,他还是会被席鸿谦发现,还是要像现在这样,用泪流满面去告别。 所以徐术觉得,席鸿谦对他已经很好了。 那天,他不再掉泪以后,席鸿谦才将手撤下来,又按着他的肩让他坐到沙发上。 徐术没睁眼,听到席鸿谦推开了浴室门,发出轻响,从浴室的方向又很快传出水流声。 席鸿谦摁掉了两个紧急通话,却伸手握着徐术的后颈,用温热的湿毛巾一点一点地,细致地替徐术擦掉脸上的痕迹。 因为哭了很久,徐术的眼皮变得很沉,但被这样温着又感觉好了许多。 很快有第三个电话打进,席鸿谦挂断后蹲下身子,将手搭在徐术的膝盖上,温声说“别再哭了”。 停了几秒后,席鸿谦又说“滇南风景很好,你可以多出去走走,工作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忙。” 徐术没有回话,依然闭着眼,直到席鸿谦真正离开。 毛巾被席鸿谦随手摆在茶几上,温度已经变凉。徐术拿起它进了浴室,过了几遍水然后晾上,也离开了这里。 因为走得匆忙,直到上了飞机,徐术才想起纸袋落在了沙发上。 其实那些东西都不是必需品,被扔掉也没关系。 但徐术还是想,如果他记得拿,就好了。
第31章 大宗 由于接口转换器持续报错,徐术在滇南分部的第一个月,都是通过电话拨入总部会议。 席鸿谦发过几次言,次数不多,再加上声音会延迟,转化成电信号后多少有些失真。而且也没有画面反馈,所以无法判断席鸿谦是否一直在会议现场。 因此,作为他们这个月仅有的几次交集,徐术没有产生太多额外的情绪。 为了解决接口问题,科技部特派了专员,并于上周末抵达玉溪。 经过整整一周的检测和调试,明真地产滇南分部的智慧屏终于顺利投入使用。 总部特地提了个临时会议议程,就玉溪茶庄项目连线滇南分部。 视频会议预定于周一上午十点。 这天,徐术醒得很早,猫不在屋里,又一次不知去向。 起床后,他去了院里,在浇花用的水龙头那洗了把脸。然后又走到井边,借着熹微天光往下望,但井里依然只显出不甚清晰的水中影。 他来这里已经一个多月,却还没见过江无口中的那只“花背水龟”。 简单洗漱过,徐术带着两个搪瓷杯出了门,然后在街口的早点摊子买了赤糖炸糕、烤饵块,然后又盛了两杯绿豆沙。 等他买完这些回到院子,江无也起了。 他穿了一身月白色的丝质唐服,简化过的样式、版型,倒也不显得违和。但江无平日穿的都是那套墨色的改制僧服,突然换了个浅色调,徐术还有些不习惯。 不习惯归不习惯,这个色系确实很搭江无,本就是一副慈悲玉面,衬着更显清润。 他手上拎着个细口的黄铜水壶,正弯腰浇着檐下的那批落花植株,微微侧着脸,动作依旧细致专注,仿佛无论是谁,无论怎样都能得到他的这份垂怜。 “回来了。”江无直起腰,转过身面向徐术,淡笑着唤他,“那走,吃早饭去。” 徐术应了声,就跟上人走进堂屋。 “你今天还是起早了。”江无接过搪瓷杯,然后递了个圆勺给徐术。 “觉少。”徐术回他。 江无轻轻看了眼,“还怕你睡不习惯。” 徐术摇头,说“不会”,过了几秒,又补了句“有比以前睡得好。” 豆汤喝到一半,猫回来了。它背上沾着片窄圆的白色花瓣,看样子,是又去了家后不远的那片梨树园。 奶圈儿越过门槛,在徐术身后浑厚地“喵喵”叫了两声,就径直往江无脚边钻。它竖起尾巴,贴着江无的裤脚勾了勾,似乎是想让人来抱。 “你身上都是水。”江无垂下手揉了把它的猫脑袋,语气认真,“今天是白衣服,不能抱你。” 徐术也低头看向猫,“它得洗洗了,毛都纠一块儿。” 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徐术刚说完,奶圈儿就垮着脸“喵”叫了声。 “那我上午带它去吧。”江无拿下猫身上的花瓣,捋了捋它的背,笑着说道。 _ 八点四十五,徐术坐上工位。 他一一回完邮件,又处理了周末搁置的几例事项,不过三十分钟。徐术只好点开会议演示文档,再次在脑内循环模拟会议流程,即使他已经参加过无数次此类例会。 九点过半,科技部的小纪姗姗来迟。 “领导。”小纪敲敲门,“刚测试过了,没问题。你要不要来看看?” “好。”徐术合上笔记本,起身往会议室走去。 因为要开会,徐术穿了衬衫西裤。 来玉溪后,他很少穿得这么板正,今天再穿还有些不适应。可能是因为燕叔的每日悉心投喂,西裤裤腰原来还有些松,现在倒是刚好。 “领导,你今天很帅。”小纪走在前面,突然回头看了眼,笑着说道。 虽说徐术是项目经理,但他年纪轻,也没什么架子,导致分部的工作氛围比总部轻松许多。而小纪去年刚毕业,脑子好,技术这块儿也强,就是性子过分活跃、随性了点。 但徐术认为这不是件坏事。 他们来得早,总部会议室这会儿还没人出现。 “小纪,调一下摄像头,有点偏。”徐术抬手示意,“往这边来点儿。” “这样?” “可以,正了。”席鸿谦突然出现在视频画面中,弯下身对着桌面立式话筒,“听得清楚吗?” 因为徐术没动,小纪赶紧打开身侧的话筒,“听得清,席总。我们这边呢?” “可以。徐术,你也试下你的。” “好。”徐术低低回了句,然后放开了攥着笔的手,移过无线麦克风。两三秒后,他用很稳的声音说了“席总。” 总部会议室又零零散散进了几个领导。 “我去叫舒总。”徐术很快离开话筒,“小纪,你看一下这边。” _ “建设内容及规模如下……特引进抗性茶树良种龙井长叶、特早、乌早、中茶77等品种,新建433.33 ha无性系良种示范茶园……” “截至去年9月,新建名茶生产线7条,大宗茶生产线9条……” “等下。”汪董事再次出声叫停徐术,“这些没用的就不用说了。你就说说,这个茶庄建成后,第一年能盈利多少?” 徐术抬头看了眼会议屏幕,鼠标抖了几下,才关闭掉数据页面,调出项目缩建图。 那边,席鸿谦跟着抬起手,朝汪董事的方向往下压了压,又点开话筒,“徐术,你继续说。” 这时,天开始往下落雨。 玉溪会议室与总部规格一致,装修均采用两面落地玻璃墙。大雨敲在上面发出轻微响动,渐渐交汇成令人安定的底噪声。 也是这一个多月来伴着徐术入眠的声音。 徐术抬了下镜架,对着摄像的位置轻微点头,“汪总,项目建成后,明年底茶园就可进入盛产期,每0.07ha产茶树鲜叶300公斤,按每公斤20元计算,年0.07ha产值可达成7400元,总产值可达9000万元。” “若加工成干茶……优质茶按每吨24万元,大宗茶按每吨9万元计算……年提供销售税金及附加可达千万元。” 视频画面里,汪董事皱着眉听完徐术的汇报,伸手扶住自己的话筒,“就这样,去年烟草厂给我报的数——” 发言被徐术右侧的陈舒打断,“这只是一部分。度假园区落成后……” 陈舒很快接过整场会议的主导权,他资历深,对外性格强势,是席鸿谦特意调往滇南镇场的北区负责人。他开口后,这段不痛不痒的插曲很快结束,会议按议程继续进行,并于十二点整准时结束。 之后,徐术婉拒了同事的聚餐邀请,独自搭电梯下了大厦,撑开伞穿过了大雨的街面。 【汇报讲得很好】 【辛苦了】 会议结束十分钟后,徐术收到了来自席鸿谦的两条信息。 他没想太多,只是突然觉得,在对待下属方面,席鸿谦作为一名上司、一位领导,应该很难再做得更好了。 虽然徐术没有主动提起过,但江无其实会定期聊些明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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