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试试吗? 试什么,那不用问。怎么试,杜羽脑海里有些轮廓不很清晰的猜想。至于要不要试? 那天杜羽当然立刻下意识地猛推了凑过来的钟沁一把:“开什么玩笑!” 声音很大。好在杜羽反应过来后就收了手上的力道,路上附近也没有别的人,钟沁也只是往后退了两步。 这反应过于激烈,杜羽自己都又尴尬了起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杜羽说。 钟沁摇摇头:“不,你就是那个意思。” 钟沁的声音仍然是滑腻而俏皮的,但表情已经冷了下来。 于是那天最后的一段路没有人说话。走到西区那漂亮的小区铁栅栏门,钟沁才转头说了声:“谢谢。” 他说话时没有看杜羽,但是杜羽想说什么的时候,他已经走远了。 恰逢那阵子快到期末,高一九门课,一门门根本复习不过来,学完一门换一门,只觉得整个脑子的各种活跃皮层区都在不停地打转。上厕所的时候,偶尔也下意识地想起一句背过的课文,又不一定想得起下半句是什么,于是就变得更焦躁。 这种期末的日子,就像语文课讲的,去的日子尽管去了,来的日子还来着,去来的中间只记得不停地茫茫然地在念书,脑子跟着上不完的复习课茫茫然地随着日光的升降在打转。如此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之后,填鸭在脑海里的记忆在上午下午连接考三门,也要考连续三天的期末考里一次性放空,考完后有种和手淫完相似的空虚。 这时候缓过力气,再回想起过去的半个月来,首先就是大段大段的空白,因为那部分用来做题的时间全然仿佛是没有活过一样。 杜羽作为体育特长生尚且是这样,其他人也就不必说。大概就是因为都在学习吧,杜羽猜想,所以那阵子五六点即使去了三楼四楼的厕所找,也没怎么见到以往的脏衣服脏书包之类,钟沁也并不在。 下课的时候过去,钟沁又永远是不在的。 只有在有一次杜羽上课时被老师派去隔壁班找一套实验器材。二班正在上美术课转的自习,鸦雀无声。刘洋看到他进来,就从最远处站起来,帮他一起搬。 杜羽在讲台边弯下腰去,再起来,才见到钟沁正看着自己,在第一排,刘洋空座位的隔边。钟沁挑一下眉毛笑一下,似乎算是打了个招呼,又没事人似的低下头去了。 杜羽想说话,器材另一头的刘洋却催他:“你发什么呆啊?”又转转头,疑惑地:“有什么好看的?” 钟沁仍然是埋着头写作业。杜羽就说:“没,走吧。” 其实只是想道个歉而已,可是原来除了放学后的厕所,他和钟沁的交集竟然这样少。 那空白的期末时间过去得差不多,只剩几场副科考试的时候,杜羽才在操场上又见到了钟沁。还是在他完全没想到的时候,钟沁自己跑到了他面前。 那时杜羽正在四百米跑道的直线段开头练起跑。练了一会儿远远地有人跑过来,他也没注意。 跑得越来越近了,跑到不远处,杜羽才看清这个运动姿态不怎么好看的人是谁。 杜羽就跟着跑过去,跑了并排。 跑过篮球场边快到教学楼那块,体育老师愣住了,“杜羽,你回去练啊!你在这掺和什么?” 杜羽回头喊:“换会儿耐力。” 钟沁过一会儿就慢了下来。杜羽也跟着慢步缓下来,一边对钟沁说:“岔气吗?深呼吸。” 钟沁没吭声,然后捏着腰又跑了两步,最后只好面色惨白地流着汗坐到地上。 杜羽走过来蹲下,扶住钟沁的背,说:“深呼吸。” 钟沁看了他一眼,仍然是没有表情的,但大概疼得很厉害,还是照做了。 不多久,看钟沁缓过来了,杜羽就把手拿开。 钟沁看着杜羽。 四目相对。 杜羽说:“对不起。” 钟沁好像早料到他这句话,反问快得不可不说是伶牙俐齿:“对不起什么?” 杜羽给这问题噎住了,想了想,又四目相对,诚恳地说:“我没有礼貌。” 沉默。 “你确实是很没有礼貌,”钟沁开始说话的时候,语调那么怪,好像越生气越冷的时候就越甜腻,“本来因为你救了我很多次,都没打算跟你计较了。” 顺序上好像不对,杜羽想想还是问吧:“你生气的不是开玩笑那次的事?” 钟沁冷笑,“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什么意思?”杜羽说。 钟沁说:“你第一次救我那天,出校门,你说顺路。我说我知道你住东区不顺路。你还装模作样问我,怎么知道你住东区啊?你问我怎么会认识你?” 杜羽没想到是这个事,心里一沉,但是这次没有转头,仍然看着钟沁。 钟沁说:“其实你那时候就认出我了。哎,其实我们不是早就认识了吗?在河边那块球场你踢球砸到我了,跟我说你叫杜羽,住在东区,你问我叫什么名字?那会儿我凑过来,你也没推我啊?” 杜羽感觉自己整张脸都在发烧,烧得自己睁不开眼睛。 “那天你送我回去,又装作没认识过我。我就觉得你好奇怪,现在也是。”钟沁一生气,说话就会越说越快,虽然很轻,但是好像擂鼓一样,步步紧逼,杜羽觉得好像针针扎在自己背后。“如果你是恶心我,又干嘛要救我那么多次?如果不是恶心我,又干嘛要假装不认识我?” “我...”杜羽感觉心里好像有火在烤,最后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说:“真的对不起,我不会了。要是我再推你,你就揍我。” 杜羽补充说,“不,你现在就揍我,对着脸揍。” 钟沁站起身来。 杜羽没有跟着站起来,只是抬起头看着他。 钟沁往开走了几步。又停下,又走回来。 杜羽愣愣地看着钟沁弯下腰,拳头靠过来轻轻在自己眉心那块碰了一下。杜羽闭了一下眼睛,但钟沁就这么收回了手。 钟沁说:“当时没告诉你,我叫钟沁。” 杜羽站起身来跟了几步,跑起来,又放慢一点,和钟沁并排接着跑。 跑过第一个转弯去,杜羽开口问:“所以我们,算翻篇?” 钟沁瞥他一眼,没说话,但是也伸了只手,过来握了握杜羽伸过去的手。 杜羽笑了起来。 然后杜羽实在慢得没耐心了,说:“那我先继续练去了?体特期末体育都有考核的。”跑开两步,又倒着跑,面对钟沁说:“你真不生气了啊?” 钟沁说:“你怎么比刘洋还笨?” 杜羽大笑,转过身去加速跑起来,箭一样的步伐很快就拉开了距离。杜羽在跑道上显得甚至比他平时还要高,一步迈开就好像有别人迈三步的长度。 钟沁又慢吞吞地跑完了一圈,也回到直线段的起点处。他跑回来的时候,体育老师正望着箭一样发射出去的杜羽的背影。 体育老师姓田。他抽空瞥了钟沁一眼,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一千五百米就这么累了?人家杜羽这种的,一天训练跑多少米你知道吗?钟沁,虽然听说你的学习成绩不错,但是我教的这个课你是后进生,”他说,“让你跑一千五百米,是这么个意思,虽然现在时代在变化啊,我希望男孩嘛,还是该有男孩该有的样子。勾肩搭背塌着个腰算怎么回事儿呢,你说是吗?明天还过来啊,我就不相信你还跑不进及格线了。” 钟沁说:“好的田老师。” 钟沁离开运动场的时候,杜羽还在一次次地练起跑。钟沁坐在体育馆台阶最下边那段上面,看了一会儿。 高二年级的期末考试比高一的晚一周,过了一会儿有人潮从楼上涌下来,然后欧阳敏敏和几个女生从二教那边过来,坐到靠着跑圈直线段的观众席上。操场不算太大,观众席其实就是几个大台阶,漆成彩色的,更加衬出欧阳的裙子和袜子和腿,柔软而健美。 钟沁在那看着欧阳的裙子发了一会儿呆。 刘洋考完篮球,从篮球场走过边线去操场,看见钟沁杵在那里坐着,就绕了几步过来,说了两句话,带着钟沁一起从跑道上走过去找杜羽。 他们走过去的时候,杜羽从起跑线上冲出去,又走回来。杜羽走着回来,看见刘洋,也看见钟沁。杜羽对钟沁点点头,又问刘洋:“怎么了?你不是说先考完就先回去?” 刘洋嘿嘿笑,凑过来说:“不怎么,我刚看见敏敏也在,那我等你吧。” 杜羽翻了个白眼说:“滚...”然后又想起钟沁,就没接着说了,只说:“钟沁。怎么也来?” 刘洋指指钟沁说:“我看他不是在那坐着往这边看,又不过来。嘿,我跟你说,钟沁刚才在那坐着,看你这个方向,我问他看什么呢?他说他也想变成那样。我问他啥意思?他连跑步都讨厌,怎么突然想练成你这样呢?这家伙又不说话了...” 刘洋说到这儿,欧阳正好在远处喊了杜羽一声。 杜羽转头不耐烦地答应了一下,再回头,有些尴尬地看看钟沁。钟沁很淡地笑一下。 刘洋低头没心没肺地挠眉毛上的痒痒,全然没看到这一番来回。刘洋抬起头来就只看着欧阳,一边对杜羽说:“反正要一起走,要不就大家都一起呗?” ---- 1 是 匆匆 2 如有bug请告知(人物神逻辑不属于bug,但也请告知) 3 不写传统恶毒女配但也绝对不写好女孩
第10章 10 === 快到寒假,冬天的傍晚会变成青蓝色。那天杜羽的训练结束得比往常更晚,到他们四个人并排走到校门口时,大门已经关了。只有侧边还开。他们四个人一个挨着一个在保安的骂骂咧咧声里,查过学生证,再从窄门走,鱼贯而出。 杜羽特意走在最后一个,但一跨出门,这四人的队列一重组,欧阳敏敏又自然而然地回到了他身边。 杜羽下意识地揉了揉鼻子,但他本来就话少,刚才从操场到校门的那点儿路,他为了把话题引到刘洋身上,已经搜肠刮肚。他感觉到这种回避已经让欧阳不那么痛快,可是全无其他办法。 杜羽去看刘洋。刘洋只是在欧阳的右手边走着,还是平时的样子,一会儿给欧阳起个问问题的话头。还挺乐。 帮不上忙。 杜羽摇摇头,回头看自己左手边的钟沁。从欧阳加入这个队列之后,钟沁基本就没怎么出过声,走路低着头好像出了神。 杜羽左手悄悄捣了捣钟沁。钟沁先是无声地一惊,然后才抬眼。 杜羽也不好大动作,只是皱皱眉,往后轻轻点点头示意,然后又朝着钟沁皱皱眉。 怎么办?想想办法。 钟沁只懵了一秒,然后看看杜羽身后。杜羽的身后,欧阳敏敏回刘洋的话已经越来越不耐烦,走路还故意往枯树叶上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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