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半年 随后的半年多，拾玉成一直带着两个孩子待在那座四合院内，时间一长，思绪就忍不住乱想，总觉得，楼舒城似乎把他当成了外室养着。理由是，楼舒城很少回来，偶尔回来一次，也就是搂着拾玉成在床上腻歪，然后检查一下哥哥和妹妹的功课，晚饭都不吃，就走了。 连过年都没留下来，吃了个晚饭，就匆匆忙忙的走了，像是把这里当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场所。 但楼舒城对两个孩子，还算上心，过年没多久，楼舒城请了先生过来教他们知识。 由于妹妹喜欢画画，还多请了一个美术老师，是一个热情的留学生，从意大利过来中国学习中国画的男孩子。 因为老师讲外语，妹妹也跟着学了几句，楼舒城发现后，直接请了外语老师过来，教他们英语和德语。 两个孩子的时间几乎被课程占满了，连吃饭都是速战速决的，人也消瘦了。 拾玉成看了，多少有些心疼，让他们必须细嚼慢咽，这才好些。 但是，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却没有一点散去，反而越来越浓，有时候半夜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披着外衣赤着脚去院子里站着看月亮。 看累了，就出门，在漆黑的胡同里，踩着被过堂风吹得阴冷的地板砖，像个游魂一样飘荡，最后在天亮之前回去，陪着双胞胎吃早饭。 心里面越是空荡，拾玉成就越想找些事来做，但楼舒城不允许他出去做事，也不让他再去戏台唱戏。拾玉成当时看着楼舒城固执的眼神，什么话都没说，之后再也没提过。 拾玉成以为，他会这么过一辈子，被楼舒城圈养着，唯一欣慰的，只能是双胞胎还可以陪着他。 只是双胞胎在中秋的时候，被楼舒城接走了，一起离开的还有管家。 双胞胎离开的那天天气很炎热，酷夏，蒸得人头都发晕，拾玉成整个人都犯懒，晚上睡不着，白天又不想睡，失眠很严重，脸色也跟着难看了起来，洗漱的时候他都不愿意去看镜子里自己的脸。 来接双胞胎地是赵宪明，楼舒城没有出面，带了十多个士兵和两辆汽车。 赵宪明和他说明来意的时候，拾玉成只觉得耳朵轰鸣，眼前发黑，要不是坐在椅子上，肯定倒地上了。 好半天才缓过劲来，看着赵宪明不明情绪的脸，拾玉成翘起了唇角，笑得很轻，露出几颗整齐的白牙，就像珍贵的上等珍珠。 「是吗？」 赵宪明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没敢接话，你说楼将军这到底怎么想的呢？两个孩子才和拾玉成亲近些，正是懂事开心智的时候，偏偏又要把孩子带走，这不是为难人吗。 「还送回来吗？」 「这……」赵宪明顿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楼舒城说的时候，看意思，是不打算再让两个孩子回来了，他要怎么说。 拾玉成见他沉默，自是明白了，看着不知何时偷偷趴在门口的两个孩子，看着他们眨巴着眼睛，一脸懵懂的样子，心底叹息，到底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走路都还晃悠呢。 「过来。」拾玉成招手让两个孩子过来，哥哥眼前一亮，牵着妹妹的小手，就跑了过啦，笑得小白牙异常可爱。 「母亲。」哥哥一把扑到他怀里，蹭了蹭，不愿意动了，把旁边的妹妹惹急了，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哥哥顿时就哭了，他一哭，妹妹也跟着哭，拾玉成听得头疼，只觉得这胸口更闷了。 「不要吵了！」 对上两个孩子可怜兮兮。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拾玉成心里有些后悔，不应该凶他们的，只是，这天气实在是热，热得人也烦躁起来了，跟炮仗一样，一点星火就着。 「对不起。」道完歉，看着他们过来一人一边，抱着他的手，拾玉成剩下的一点子火气，也全消了。 伸手在他们头上摸了摸，放柔了语气：「父亲说接你们去上学，去吗？」 「母亲……去……」妹妹咬着手指，见拾玉成眉头一皱，又放下手指头，有些为难。 「母亲不去，你们去。」 两个孩子都是不说话了，紧紧抓着他的手不肯放。 拾玉成低着头，没去看任何人，他知道楼舒城决定了，就不会改变，他和孩子的意思，在楼舒城看来，完全不值得一提。楼舒城觉得这样做有用，那就是无法拒绝的，拒绝也没用。 所以说，双胞胎还是会离开，拾玉成无法阻止。 想明白了，拾玉成像是松了一口气，让人把两个孩子的东西都收拾了，一件不留，全部打包让赵宪明带走。 两个孩子被抱走的时候，哭的嘶声力竭的，不少人家从门口探出头来，看看是不是哪家的孩子被拐子拐走了，结果看到是军人，吓得一个哆嗦，赶紧回去，把门关紧了，再也没了声息。 「成少爷，这……」 两个孩子哭得实在是悲惨，赵宪明看了也不忍心，想让拾玉成去安慰他们一下，但想到拾玉成这会心里也不一定感受，顿时有些为难。 「带走吧。」拾玉成闭着眼睛，单手撑着额头，不想再理事，整个人都疲惫的不行。 最后，孩子的哭声小了下去，拾玉成知道，应该是上了车，抬头看着快要出门的赵宪明，顿时叫住了他。 「成少爷。」赵宪明见他走到院子，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又不愿意了吧？ 「你回去的时候，告诉楼舒城一句话。」 说这话的时候，楼舒城脸上的表情可以说得上是冷漠，看得赵宪明心底直发寒。 「你告诉他……」拾玉成想了一会，脸上的表情有些困惑，伸手按了按发涨的太阳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细嫩的手指出神。 他不说话，赵宪明也不敢催，就这么等着，外面孩子的哭声已经停了，想必是哭累了，睡着了。 即使咯了这么远，他似乎还是可以听到他们哭岔气，打嗝的声音，想来睡得也不安稳。 「赵副官……」 「在。」 拾玉成盯着他看了半天，直到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滴下来，才开口： 「你告诉楼舒城，以后就不用送到我这里来了。」 说完，不管赵宪明是什么表情，拾玉成转身回了屋子。 当天夜里，拾玉成没吃东西，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床顶，从天黑，看到天亮，把自己收拾了一顿，泡了一壶茶端回去，找出了最开始留在楼府的戏服穿好，翻出他自己去买的油彩，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上妆。
第90章 亲吻 唱了一曲《霸王别姬》，然后又无聊地卸了油彩，默不作声地看着不知道看了几遍的《红楼梦》。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一直睡不好的原因，没一会就趴在书上睡着了。 似乎做了个梦，迷迷糊糊地，一直记不清做的梦是什么了，之后是被晃醒的。 睁开眼睛一片黑，腰上一直结实的手臂紧紧揽着，有些透不过气，很熟悉的怀抱，但是又有点陌生。 「楼将军……」 「嗯。」 扯开披风，呼吸着外面流畅的空气，心情似乎也好了，拾玉成看着周围的灯光，有些恍惚，随后又反应过来，扭头看着楼舒城不甚清楚的脸。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拾玉成说的很轻，轻到几乎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幻觉。 说完了，发现自己居然觉得委屈，有些无奈，拾玉成觉得，这一切都是楼舒城惯出来的。 遇到楼舒城之前，他再怎么委屈，都能过得开开心心的，现在这个伤春悲秋一样的人，肯定是自己的幻觉。 「拾玉成。」楼舒城低头看了他一眼，把人往怀里一压，然后重新将披风裹好：「风有点大。」 于是拾玉成不说话了，老实地窝在他怀里，想着今天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脸上迅速热了起来，抑制不住地直往上冲，头都有些晕乎乎的。 没多久，拾玉成感觉整个人几乎腾空着转了个圈，吓得他轻呼出声，尾音还没落，就被稳稳的抱住了，披风也滑下去一大半，整个上半身都露在外面。 拾玉成瞪了楼舒城一眼，换来他愉悦的轻笑，不由得气闷，微微喘着气，毕竟这么热的天气被闷在里面，就像闷包子一样，浑身都是汗，黏黏的一点都不舒服。 额头上和鬓角的头发也被汗水打湿了，一缕缕地贴在皮肤上，更热了。 「热？」楼舒城低头看着他这赌气一样的做法，僵硬了大半年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一闪而过。 只有时刻关注他的赵宪明注意到了，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想想他把拾玉成说的话转告楼舒城的时候，楼舒城那黑得能媲美锅底的脸，简直为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能安全回来而感到庆幸。 「热。」拾玉成点点头，看着外面这么多人，到底脸皮不够厚，挣扎着要下来，都看着呢。 楼舒城轻轻应了一声，顺势把他放下来，视线扫过那些低着头的士兵，赵宪明见了，连忙带着人走了。 这人都接回来了，他们还不走，这不眼睛不好嘛，再不走，等会楼舒城生气了，遭殃的可是他们这些池鱼。 「别多想。」楼舒城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三个字，就搂着拾玉成的腰往屋里走。 拾玉成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楼舒城指的是下午的事，刚褪下去的热度又涌了上来。 别扭地不去看楼舒城，只低头盯着地上，仿佛那上面有金子。 对于他这鸵鸟一样的心态，楼舒城倒也没戳穿，进了屋子，就让人带他去洗澡，自己去了书房。 把自己整个都泡在水里的时候，拾玉成还觉得有些不现实，摸到脖子上那颗翡翠珠子的时候。恍惚间想起了当初楼舒城强硬着烧了方艾兴送给他的坠子，然后把这颗珠子给他戴着，真不知道楼舒城当时怎么想的。 想到这，又忍不住吃吃的笑，半捂着脸，害羞一般，总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奇怪。 等到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拾玉成才迅速把自己洗干净，穿好衣服出去。 屋里只开了床头的台风，水晶灯罩柔和了那刺眼的白炽灯光，看起来昏黄而暧昧。 楼舒城就坐在床头，只穿了白色的衬衣，上面两颗扣子解开着，露出下面古铜色的肌肤，还若隐若现的露出来两个半截锁骨，中间微微凹陷的小窝，看起来异常性感。 「先去吃饭。」楼舒城拿了干净的毛巾将拾玉成的头发擦得半干，又拿了头绳给他扎起来，免得等会吃饭掉进饭里。 桌子上的饭菜依然不是很多，在原来两人份的量上，加了两个孩子的分量，看起来其实也不多，区别在于多了两份小碗筷。 双胞胎下来的时候，见到拾玉成立刻「答吧、答吧」地跑过来，抱着他不撒手，眼睛又红又肿的，估计今天哭了一下午。这会见到他，眼里又蓄满了眼泪，简直跟自来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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