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放心,王总我啊,已经决定开展宝险业务了。只要我们把宝险里的具体细则确认下来,新媒体部门去把公司宝险线上推销出去,客服部门去发展买宝险的客户,技术部门去申请卖宝险所需要的相关手续……现在的大环境突发事件较多,相信很多人都会买宝险给自己一个保障一个心安,宝险行业就是当下最热门最有发展前景的行业!” 王总这段义愤填膺的段落里漏洞连连,三个员工悠悠然从睡梦中苏醒过来,分别是公司仅有的:我、技术、客服。 客服妹子是一位漂亮的本地女生,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来上班,主要是为了在办公楼里邂逅偶遇高富帅;本人新媒体一枚,把公司当网咖,每天坚持来免费蹭网;技术部的大哥堂堂一米八,睡觉会流口水,在王总说要把自己当狗时还配合的汪了一声。 技术大哥睡眼惺忪问我,“夏天结束了吧。” 这句过分文艺的发问让我明显一愣,试探性的接话道,“是啊?是秋天了。” “那太好了!”技术大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不吹公司空调了,还没肯德基的凉快。这公司早玩完了,明天我就去送外卖!不对,现在我就申请当外卖员,我三十五了,作为程序员的我已经和这破公司一起死了,接下来我要重生当外卖骑手!” 按照剧情发展,此刻我应该感叹句“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技术大哥”,如果忽略掉有天他顶着黄色兔耳给我送外卖说,“记得好评哦亲,我零差评才换来的兔兔耳朵耶。” 6. 在王总要求我们当狗的第二天,也就是技术大哥去当外卖骑手的隔天,我照常下午两点来公司上网。王总坐在我手边技术大哥的位置,他的浏览器界面是2022年教姿几月份考以及考教姿需要如何报名,学习哪些课程。 我诧异的问他,“王总,咱这是准备接教姿培训的业务了?” 王总露出与他过往全然不符的腼腆笑容,摆了摆手道,“我没结婚,今年才28,我还有光明的未来。对了,别叫我什么王总,叫我王老师就好。” 原来,只有考公无员和考教姿才是各位“总”们最后的归宿。 end
第二十章 《赤海》 闵喙诞生自红色的海,因此无法理解人类胚盘与胚胎。女人分娩时疼痛的惨叫,让闵喙联想到瘦鹿被野虎撕扯片刻,壮烈的哀嚎。 闵喙难以渗透,一颗蓬勃的心脏要如何从另外一瓣斑驳的红里挤出,才能不去憎恶,坦言释怀。 四分五裂的鹿肉,顺喉哽栽落,在虎肚汇合的某段刹那,会彼此谅解宽恕吗? 闵喙同海藻共生,与珊瑚情同手足,红色的海里没有任何一类鱼种,闵喙原先认定自己是株变异植被,顺水流漂泊,一直游到蓝色。 闵喙在蓝色里感到寂苦,一种不同于红色的咸涩在唇周泛开,为此闵喙不得不搁浅岸滩,蓝色让她伤痛,蓝色是残杀红色的主谋。 而女人分娩在岸滩,叉着明晃的双腿在礁岩顶端大汗淋漓,她周身氤氲汗水,下体遍布腥血,混着风吹日晒漂浮的沙石颗粒,纷纷滚进蓝色的海。 蓝色的海依旧深蓝,蓝得把天空一并吞噬,月亮在海水里映不出一点光亮,唯一皎洁的是女人,皎洁的像萤火集体消散的夜晚。 闵喙眼睁睁瞧着鹿肉攀出虎肚,拼组头颅,伸展拳指,哇哇婴啼将海面破开一道裂缝,这是闵喙初回听到“语言”,一种人类所构建的初始统一。 红色的海里没有词汇,植被与生物的主要交谈依靠触碰,贝壳向来不擅长任何形式的描述,闵喙拥抱坚硬和沉默,认定化石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浪潮与浪潮推搡着前进,闵喙早记不清是如何从海洋来到陆地,螃蟹从她身边经过时哭丧着背壳,直到森林的绿将她涂染以前,闵喙都没揣测板块的分离和废墟。 早就回不去了,红色的海,回不去海草抚摸和贝类包裹。海岸线竟也如同脐带,断就断了,从此只有忧愁和期盼。 破开皮肉的幼鹿,泱泱长成黑黝,身躯如同褐土般坚硬,闵喙却一成不变,依旧是青涩、稚嫩,手腕环绕红绳。 闵喙想到,假设世界真能是圆的,那只要一直往前走,走过城市,穿过冰川,淌入地狱,再一头扎进紫色的海,吃遍蓝色海里盐巴。直到最后,总能回到红色的海里。 温暖的赤海,闵喙今生吃遍疾苦,只为重新回到红里,回归热烈与赤忱。
第二十一章 《漱岭成章》 拙拙蹲在枣红木桶前,踩着双明显不合码数的人字拖,她的脚趾戳在拖鞋外面,指甲上涂着的大块颜料掉落成几瓣桔子色片。拙拙穿了件大号背心,从江吾的视角看去,总能随着拙拙搓衣服的幅度,若有若无瞧见胸前两鼓沉甸。(不算特别沉甸,但也够看) 拙拙洗净衣袖,又拧干内裤,江吾只匆忙瞥见一枚草莓图案,拙拙就举着洗好的内衣转过身来,江吾赶紧偏头看向别处,像走神被抓包的学生,假装专注,掩盖事实。 “有晾衣杆嘛?要晒衣服。”拙拙开口。 江吾认命似得叹气,从身侧抓过纯白浴巾围住袒露下身,光脚走到拙拙身旁,尽量面不改色从她手里接过尚且湿漉的衣物,抬手挂到头顶的晾衣杆上。江吾怕极麻烦,面前的拙拙总让他感到不知所措。 职场社交原本并不是他棘手项目,前提是和拙拙的相处能被划分进职场社交。 自己是如何被名为“拙拙”的生物所绊住的呢?江吾不禁想起昨天下午初回踏入这座城市的场景。 这次出差对江吾而言算不上什么难事,只用把手里的文件袋交给客户,虽然领导一再强调“文件很机密,很重要,不能经第三人之手”,在江吾看来,也只是快递员的工作:文件送达,签收,完事。 不难,只他抵达目的地,被告知客户明天中午才在公司,因此被迫逗留一晚。原定当天往返的工作,公司自然没提前给他订好宾馆,江吾只好就近拐进一家名叫“牧厝”的旅馆。 江吾取了钥匙,走上二楼,进门,将自己整个丢进床铺。所谓机密文件被他随手放在床边,片刻过后,江吾从床上坐起,在面前漆黑的电视机屏幕中,瞧见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江吾在吃晚饭和理发之前稍作纠结,基于不是很饿,选择找家发廊理发。 人生的选择许多,在做选择之前,江吾是不会知道,如果选择吃饭而不是理发,就不会遇到拙拙这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尽管,他直到最后都没明白,遇到拙拙到底算不算一种麻烦(还是一场梦)。 天地可鉴,走出发廊以前,甚至是在发廊外被喊住时刻,江吾都没注意到发廊里还有拙拙这号人物。拙拙在他身后焦灼地喊,“先生,先生,您外套忘拿了,先生。” 江吾没意识到对方呼喊的是自己,多数时候江吾走在路上,都对周围发出的任何声音显得漠不关心。甚至,假设他身后的发廊此时此刻发生爆炸,江吾都未必会转头回去多瞧一眼。 不关他的事。 拙拙拦住江吾,将大衣举至面前,江吾这才发觉自己忘拿外套。江吾有时是迟钝的,虽然他总觉得这种迟钝无关紧要。 江吾道了谢,伸手要从拙拙手里接过外衣,「事件」在这时出现“麻烦”节点,拙拙抓住大衣,始终不肯放手。 江吾又道了声谢,他瞧出拙拙年龄偏小,担心板脸模样惊吓到对方,因此放柔声线,“谢谢你,现在可以把衣服给我”,介于对方仍表现出无动于衷,江吾又加了“了吗”二字。 “谢谢你,现在可以把衣服给我了吗?” 拙拙没答,将大衣更紧地抱在怀中,江吾觉得对方有些不可理喻。“算了,送你了。”语罢,江吾绕过拙拙,快步离去。江吾走得极快,一是心里窝火,二是天色转凉,他感到寒冷,只想快些回到旅馆,虽然那间旅馆也看着毛骨悚然,莫名其妙,但至少,床铺还是柔软温暖的。 江吾往前走了好远,突然感觉不大对劲,他停下脚步,转身回头看去,拙拙仍抱着那件大衣,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依旧是一言不发。江吾搞不明白对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他甚至从口袋里翻出20块钱人民币,他问拙拙,“是要小费吗,20够吗?给你20可以把衣服给我并且回你店里去吗?” 自然,拙拙仍是一言不发。江吾彻底火了,天色越来越暗,风起了,江吾冷得胳膊外侧泛起鸡皮疙瘩。他知道就快下雨,而旅馆尚有一段距离,他不愿意再多浪费时间,和拙拙拉扯,导致自己在暴雨来临时,成为路上形形色色,狼狈落汤鸡其中之一。 至此,江吾不再去管拙拙,加快步伐走回旅馆,总算前脚踏入,后脚暴雨就无情砸下。江吾走上楼时,瞧见拙拙抱着大衣站在旅馆门后,大雨粗鲁地砸在她瘦弱的身上。江吾身形停顿,思索两秒,到底是“不关我事”占了上风,抬脚走回房里。 人类如何知晓自己到底在哪个时刻犯错,所有抉择在揭晓答案前或是揭晓答案后,人们真能拍着胸脯坦然承认: 这件事情我没有错吗? 可什么事情又是对,什么事情又是错,什么人必须做正确的事情,什么人做正确的事情也是一种错误。 第一道闪电划落,随即,窗外雷鸣滚滚。一秒,两秒……江吾在心里默数,倘若雷声持续五秒,他就下楼查看拙拙情况。三秒,四秒。雷声在第五秒前停住,江吾愣了下,所有预备动作皆被打断,像321木头人最终时刻,离魔王只有一步之遥,魔王突然说:不玩了,我要回家吃晚饭。 前功尽弃,功亏一篑。所以江吾讨厌吃晚饭。(无关) 即便如此,即便同伴宣布游戏结束,江吾也要上前触碰对方,宣布自己是游戏的胜利者。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放心不下就是放心不下。江吾到底起身,下楼撞见拙拙仍保持原先姿势,湿漉漉的站在门口。 江吾气消了不少,他意识到自己的可笑,确实不至于和拙拙这样的小女孩斤斤计较,也许对方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或许那间发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拙拙只想靠着这件外衣,来逃出黑心老板的掌控。换而言之,自己是无辜小女孩的救命恩人不是吗,救下一个险些误入迷途的少女,送她去警察局?送她去孤儿院?送她……总之,先让她在自己这住上一晚。 江吾无法接受对眼前的求助见死不救,仅仅是眼前,别扭的道德心和正义感作祟。至于之后的事情,等睡醒再说。 于是睡醒以后,就出现开头那幕,拙拙穿着他的背心,洗净昨晚淋湿的衣物。江吾现在可该苦恼,到底要拿拙拙怎么办。当拙拙自然而然把洗衣服时手心里尚未擦净的水蹭在他围住下身的浴巾上时,江吾突然有种和对方生活很久的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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