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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过来都过来，介绍一下，我认识了刚好一礼拜的朋友，萧佩！” “特巧，她陪合作方唱歌，我在包厢外边撞见了，就拉进来喝杯酒。哎都别愣着啊，挪个座出来。” 钟述闻正低头看手机，对这个突然加入的陌生人毫无兴趣，冷不丁察觉有人走近了，堪堪在他和丁寻曼身前停下。 “小曼……真的是你。”一道温醇的女声平稳沉静地落在耳畔，却犹能轻易听出几分惊喜。 丁寻曼与她显然是熟识。不见半点惊讶，反而落落大方地笑着向她问好：“佩姐，好久不见。” 钟述闻半眯起眼，借着昏暗的灯光打量她。个子比他略矮，应该和谢杨嘉不相上下，大概率是一个女性Alpha。头发比肩，衣着考究。长得……在他眼里还算勉强过得去。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最近好吗？我刚来北京出差，原本也想来看你。”萧佩顺势坐到了丁寻曼另一侧，不知出于何种心理，钟述闻觉得她笑得极为碍眼，尤其当丁寻曼旁若无人地和她攀谈之时，那种古怪的情绪更是到达了峰值。 他将原因归结于萧佩看上去太像他需要成为的那个样子，即使目前为止他与萧佩仅有一面之交。这印象来自于某种第六感，他甚至想不出像样的形容，只有拿出深恶痛绝的《论语》作类比，如果他是小人，萧佩就像是个谦谦君子的范本。 钟述闻收起手机，垂眸盯着桌子上的酒杯，杯子里的酒液澄澈透明，他一眼不眨，只觉得那里面飘满了“狐媚”二字。丁寻曼当真非常淫浊可恨。 一个狐媚，一个谄媚。一唱一和，扰人清静，钟述闻将杯里的酒一口饮尽，起身去了沙发另一端。 那边丁寻曼打听了玳瑁猫的近况，意外得知原来猫是被萧佩亲自收养了，便一门心思扑在她满是猫片的相册里，等到谢杨嘉握着瓶水来找萧佩说话，才发现钟述闻早已坐远了。 他酝酿一副可怜相，凑过去赔笑脸：“干嘛呀，嫌我烦哦？” 钟述闻换了种酒喝，嘴唇浸得晶亮，骂人也显得毫无威慑力了：“叽叽喳喳，聒噪。” “瞎说，明明是健谈。”他拉住钟述闻的袖子，“我好像感冒了，头疼。” 钟述闻瞄他身上套的T恤，薄薄的，材质发硬且粗糙，但丁寻曼裸露在外的皮肤柔韧光洁，和这种劣质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对比。 天气还称不上热，他就穿上了短袖。钟述闻摸一下他的手背，冰凉凉：“活该。” “别骂我了，生病好惨的。”丁寻曼眼巴巴地望着他说，“想喝鸡枞菌炖公鸡汤。” 钟述闻很少吃蘑菇，也没有尝过鸡枞菌。蘑菇脆梗梗又滑溜溜，口感很怪。再多颗星的酒店也无法烹饪出没有一点土腥味的蘑菇料理。 “为什么是公鸡？”钟述闻问。 “母鸡要下蛋呗。”丁寻曼手指点他额头，“傻瓜蛋子。” “随你怎么说。”钟述闻淡定地整理袖口，“慢慢想去吧。” 丁寻曼拧起眉头刚要批斗他缺乏关爱同事的美好品质，Delia找准时机端着两杯威士忌踱过来，说玩大冒险要让坐最边上的人喝酒。他和Delia对视一眼，瞧出明晃晃的幸灾乐祸。要钟述闻配合游戏毕竟小有难度，所以这两杯酒根本就是针对他而来。 “帮我喝吧，拜托。”丁寻曼接过来，将杯口抵到钟述闻唇边，纯良无辜，又好似撒泼卖娇：“我都感冒了。” 钟述闻竟也没有推辞，就着丁寻曼的手连喝了两杯，神情自若，威士忌的酒精浓度对他毫发无伤。 Delia自讨没趣，低声用俄语一阵吱哇乱叫，立马转身去祸害别人。丁寻曼趁机拧钟述闻侧腰，笑哼哼的：“怎么那么能喝酒啊，你太厉害太好了。” “下次能换个词么，听都听腻了。”钟述闻笑容相当含蓄，“丁寻曼你语言太匮乏了。” 丁寻曼好想掐他脸，手感非常好又能解气。但出门在外，决定给钟述闻点面子。于是转而恶狠狠地灌他酒。 钟述闻真的听话地喝了一杯又一杯。到最后人定定的，思考的速度慢如蜗牛，一问三不知，终于显出了一点醉态，抓着丁寻曼的手腕不肯放。 “叫哥。”丁寻曼逗他。 “嗯。”钟述闻慢慢地点头，然后扭捏地吐出一句：“格格。” …… “格格……吉祥。” 丁寻曼就差笑得人仰马翻，“哈哈哈你穿越到清朝去了吗？”他摸钟述闻的发顶，很慈爱地揉一揉，“哎，小闻子，免礼吧。” 恐怕谁也没看到过他这副憨态，丁寻曼才不是慷慨大度的人，他要把钟述闻带走私藏起来，只许他自己揉搓赏玩。 和谢杨嘉简单交代了一句，正打算拉着钟述闻离开，萧佩在身后叫住他：“我们出去聊两句好吗？” 谢杨嘉诧异的眼神在三人之间兜转，一会忙着观察钟述闻——以他的酒量醉了那是百年难遇。一会又八卦地停留在萧佩和丁寻曼身上——可Alpha哪能这么八卦，纯当是在替钟述闻打探情报。 “我去看看闻哥！”他三步并作两步蹿到钟述闻身边，示意丁寻曼有他在呢赶紧安心去吧。 丁寻曼见钟述闻坐姿端正，握着手机认认真真打字，像个循规蹈矩的小学生，忍着笑意转过头，推开门，对萧佩说：“外面说吧佩姐。” 走廊里回荡着包厢里传来的背景音，身边零星跌过几个走路东扭西歪的醉汉。 萧佩停在丁寻曼身后半步。非密闭的空间四处通风，温度骤然降低，让她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意。她脱下西服外套，体贴地往丁寻曼肩上搭去。 丁寻曼不着痕迹地推脱：“今天我走休闲风，风格不搭啊。” 萧佩手僵在半路，无奈地收回来，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口气：“能再碰到你，我特别开心。本来想再为自己争取一次，可你呀，总是这样，叫我有话都难开口。” 丁寻曼转过身，一脸轻松地同她插科打诨：“我也觉得特别幸运，你这么好的姐姐哪里再去找一个？可惜我们不是亲姐弟。这样漂亮善良人又聪明，我有眼无珠脑子也笨，难怪投胎投不到你家门。” 他言笑晏晏，神态里难得有些温柔，那温柔有声响，咕咚咕咚，一潭活泼的春水似的，让人恨也恨不得，爱又不知怎么爱。 萧佩心想，可你今天很不一样。她第一次见丁寻曼面对一个人时会露出全心全意的笑容，黏腻又热切。而这份好心情居然留有余温，也得以匀出一点给她。她这么想着，心里难免发酸，但转眼间又默默觉得释然。 她喜欢丁寻曼，是因为丁寻曼很好。具体哪里好没法一一细数，反正丁寻曼身上的闪光点她一点一滴都看到过了，就算偶有差池也是瑕不掩瑜。她很想要维护他这份与生俱来的心性，况且强扭的瓜滋味并不好。 “好吧，看来我年过三十依然要打光棍。”萧佩勉强露出一个笑，再三按捺忍不住要多打听一句，“刚才你旁边那位……” 丁寻曼两眼都弯作月牙钩子，“我老板，谢杨嘉的朋友，叫钟述闻，很帅吧。” 萧佩点头，样貌确实是一等一的夺目，即使放在一堆帅哥里也照样鹤立鸡群。 “你对他的态度似乎太……” 话只说到一半，丁寻曼听懂她言下之意，“他吃这一套，他自己不知道。” 萧佩不愿再多问什么了，她有些怅然地望着窗外天边自由散漫的云，在心底说：希望你快乐，要像这片云。 丁寻曼接着问她怎么和谢杨嘉认识的，又问她给猫取名字了么。她思忖两秒，先答了后者：“你说的，要等到能给它一个完整的家，才有资格为它取名。” “至于谢杨嘉啊，那是一个很奇妙的夜晚。碰巧撞见他喝得烂醉，我顺手搀了一把。他就非要缠着和我当朋友，还要拉勾，真是……”萧佩真心实意地笑了，“小朋友，你们都是小朋友。” “哈哈哈……是他能干的出来的事。”丁寻曼闷头乐完，忽然挺直脊梁，郑重其事地说：“佩姐，祝你早一点收获给猫取名字的机会，到时候你肯定会比现在幸福一百倍，起码得让我眼红吧？” 萧佩目光灼亮，风度翩翩地伸出了右手，含笑道：“谢谢，一定。” 丁寻曼轻轻地触碰她的手，双手短暂交握，片刻后随即分开了。
第18章 算术题 钟述闻醉得酩酊，好在还没有丧失独立行走的能力，出了KTV，丁寻曼牵着他的手一步一趋地走。天色已晚，且有下场倾盆大雨的趋势，密云如一张起球的旧毯子低低地笼罩在头顶。 四月底的夜晚依旧有几分寒凉，丁寻曼走了两步停下来，回头问：“你回哪里？” 钟述闻愣愣盯了他几秒，轻轻一挣想松开手。丁寻曼以为他清醒了，便也顺势放手，绽出一个清凌凌的笑，“要去我那吗？” 谁知钟述闻又探过身来，凑得极近，较平时略显急促的呼吸试探似的扫到他脖颈处，捎来些几乎能忽略不计的暖意。他勾了丁寻曼的手，将那只比他小一圈的、温度稍低的手拢进掌心，捂一会暖和了，才用眼神示意丁寻曼可以继续出发了。 原来是嫌他手凉，握着难受。丁寻曼想起萧佩刚才的话，觉得喝醉了的钟述闻率真稚气，分明也还是一个小朋友。 他举起他们亲密交叠的拳头包，低头落下一吻，侧头笑眯眯的：“亲亲，谢谢听听帮我暖手。” 钟述闻动了动，神色中似乎有几分自得，用手捂暖一件冷冰冰的玩具也是很大的本事。 “那去我那里喝一杯热糖水好不好？” 用力思考了一下，钟述闻缓慢摇头。 “不行吗？”丁寻曼拖长语调，垂头失望地说，“也对，你肯定瞧不上区区一杯白砂糖兑水。” 钟述闻沉默，眉峰也紧紧绷着，不知在纠结什么难题，丁寻曼独角戏唱不下去，又独自开朗：“那送你回家，快快，要下雨了。” 拉着钟述闻跑了两步，果然天上砸下几滴雨，随即便是泼也似的阵仗，登时把他们浇了个透。发丝黏在脸上，衣服贴着皮肤，这感觉并不好受，但丁寻曼其实很高兴，他曾经很喜欢抬头看天空飘下扬扬洒洒的雨。 从前住山腰，一到雨季，他常搬两个小板凳和婆婆一起坐在屋檐下，听淅沥的雨声，听婆婆骂咧咧操心家里几丈可怜的土地，又听她叹息老天爷怎么总是伤心。他悄悄地享受属于大山静谧美好的瞬间，悄悄地做一个不需要很懂事的小孙子。 只是后来孤身漂泊，见到下雨就会生出一腔莫名的幸灾乐祸。他一心执著地怨恨着，心想老天爷也过得这么惨，哭得那么狼狈，仿佛有流不尽的眼泪，每一场雨都是它冷眼人间高高在上的报应。 他距离那样简单纯粹的快乐已经太遥远了，但牵着钟述闻的手在雨中奔跑着，又像是能够再次触摸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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