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布扬着电击器,对我嘲笑道,“噢,埃里克,你真可怜,处处为犹金森考虑,但是他似乎并没有想过你。” 我躺在地上,胸口仿佛喘不上气,但还是忍不住嘲笑他,“埃尔布,教授没有爱过的是你,你不要以己度人。” 埃尔布蹲下身子,掐着我的脸笑道,“那你给我听清楚了,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身份吗,是从犹金森那里看到的,那天我进去他的办公室,他不在,我在他的桌面上看到了你的特工档案,至于你之前在医院三楼吃的绿色药丸,研制时间是1936年,也就是他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他太了解你,一直以退为进,将你从医院三楼救出来也只是演苦肉计,你不是一直在上套吗,对他一直死心塌地,就连当年在柏林被利用的仇都放得下——噢,经历了这一切,甚至你还可以很爱他,三十秒之前还在为他着想,你蠢极了。”埃尔布笑道。 我瞪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温斯顿,心中似乎有东西在倒塌。 埃尔布看见我痛苦的样子十分得意,他甚至对我说,“哦,我差点忘了,他似乎很早就知道P爵士大人的事情,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你的存在不仅为他提供了Y,还让他找到了对付政敌——P爵士和大人的好方法。” 我对埃尔布怒吼,“你这个撒谎精,撒旦会带你下地狱!” 埃尔布的笑声和他空洞的左眼一样恐怖,他看着我,笑容几近狰狞,温斯顿在远处对我喊,“埃里克,他在胡说,相信我!”他的眼睛看着我,里面的神情很坚定,但那时候我的脑里只有埃尔布的话。 是的,温斯顿和我的初遇,是在利物浦的小溪旁,他拿出了那副烧剩下的矿藏图——如果他仅仅是想找回失散的我,他也没有必要测试我对图纸还有没有印象。 再后来,他吻了我,答应和我谈恋爱...口口声声说会凭自己的努力完成组织交给他的任务,暗中却将我的身份透露给埃尔布...让埃尔布引起我的好奇,让我心甘情愿去见P,答应记忆重建。 再后来,他不惜滥用组织权利把我救出去,之后他遇到内部审查,我凭着对他的爱死心塌地地回到医院三楼...无论在痛苦,支撑我的信念都是他。 他的目的,是让我原谅当年他在柏林利用我,并间接害死我父母的事。然后可以继续利用我...到最后,我父母的Y矿备份图纸终于找到,他对我最后的利用价值,是用我要挟我的亲生哥哥...逼他倒戈相向。 我模糊着眼睛,盯着温斯顿,他依旧看着我没有说话。 莉迪亚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轰炸机的声音越来越近...突然,一楼好像骚动起来,P沿着大理石楼梯下了楼,莉迪亚撩开厚重的黑丝绒窗帘,我第一次看到了楼下的风景——下面是一个很大的花园,草坪上重了很多茂密的树,虽然现在是夜晚,但我还是能隐隐约约地看见,持枪的士兵躲在树林里,而带头人...是温斯顿的副官,吉米。 没想到这家伙...除了听我和温斯顿墙根外,的确还有别的本事。 之后,我听见火箭筒和子弹打在大理石墙的声音,古堡在炮火的震荡中几欲倾颓。枪炮的声音越来越密集,战机似乎盘旋在头顶。 随着哐当一声巨响,巨大的玻璃幕墙被火弹震碎,满地的玻璃在月光下像高处垂钓的水晶灯。温斯顿瘸着腿,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支迷你手枪,在黑暗中我看见火光闪了一下,莉迪亚倒在了地上。 屋内已经停电了,炮弹的轰炸点燃了古堡的窗帘,火红的暗光在空气中不断蔓延,硝烟侵袭着我的肺,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楼下的战斗越演越烈,我甚至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温斯顿走过来扶起我,在我耳边说道,“埃里克...我爱你,请你一定要坚持。” 火光燃透了室内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水晶灯哐当地掉在檀木餐桌上,碎片飞溅,巨响冲天,我和温斯顿搭着彼此的肩膀,想从楼梯走下去,但当我们走到楼梯口才发现楼下已经变成了一片烈火,火舌顺着楼梯向上蔓延,我看到了左边有个月台,于是喘着气提议,“到那边去,教授...” 温斯顿点点头,烈火似乎已经点燃了古堡的框架,我甚至能听见木料劈里啪啦的响声,地板开始变得滚烫,顶部不断掉落被点燃的织物和砖木,像黑暗夜空的垂直落下的流星。温斯顿搭着我的肩膀搂得很紧...似乎一点也没有放开我的意思。 在黑暗中,温斯顿黑色的身影和火光交织成一体,让我以为自己已经身处地狱。 呛鼻的浓烟愈来愈浓,我的肺部吸入空气像被针扎,仿佛下一刻就会爆开,我喘着气,窒息感让我怀疑自己能否撑到月台,在无法预知未来的困境里,我发现,其实最放不下的....是我的教授。 我粗重地呼吸,忍不住对他再次表白,“教授...你很过分。”我咳嗽着,笑道“我是真的爱你...” 浓烟熏眼,让我在说到最后一次的时候,忍不住掉了点眼泪。温斯顿拉着我,踏上月台的那一刻,掉落的门框突然压在了温斯顿身上。 “教授!”我花尽力气,将他的身体从掉落的木块下拖出来,月台的边缘也早已经被烈火点燃,使得它看上去像一个被荧光灯围绕的戏台。 温斯顿躺在地面,我才发现刚才在黑暗中闪过的光,有一道是莉迪亚发出的——她开枪打伤了温斯顿,子弹穿过了他的左手,鲜血还在不断地外流。 烈火还在不断地燃烧,呼啸的声音冲撞耳膜,膨胀的空气让眼前的一切变得扭曲,像幻境一样不真实,我坐在滚烫的地板上,温斯顿虚掩着眼睛,他微笑地摸了下我的脸,弯起眼睛对我微笑如初见, “埃里克...从前为了不列颠,我...做了很多过分的事,” “如果能逃出去...好好活下去。” 我搂着他,将自己的脸贴紧他,大吼道。“你会活下去的,我会带你走!” 温斯顿精致俊俏的脸已经变得惨白,我从没有见过他这般温驯的样子,就好像童话书里天真无邪的睡王子——只可惜,在周围火热的燃烧中,他的体温似乎正在下降——那是生命流逝的象征,我经历过无数次。 他可能也察觉到了,努力地抬起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然后摸了下我的脸颊,笑道:“埃里克,我爱你。” 温斯顿皱着眉,肌肉开始抽搐,但他还是尽力给了我一个微笑,“也许...任由你的记忆被封锁,才是对你最好的选择,埃里克...原谅我。” 我拼命地摇头,只想我们都能活下去。我放下他的身体,走到火舌围绕的月台边缘——我目前面临的选择只有一个,抱着温斯顿跳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拖着温斯顿来到月台边缘,突然发现月台接近大厅室内的门框边跃出一个人影——是埃尔布! 他端着枪,看着晕倒在地的温斯顿,空洞的左眼和奇怪的走路姿势让他比看起来像撒旦派来的魔鬼。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无路可退了。 我只能选择拥抱着温斯顿跳下去,并且尽量让我自己的身体先着地。现在回想起来,的确要感谢古堡里茂密的植被,它们让我逃过了一劫,虽然身体接触到地面的一刻,我的喉咙还是突然一紧,然后吐了好些血... 噢,可爱的教授...看起来那么瘦,身体还挺沉。我苦恼地笑道。 烈火依然围绕在月台上,埃尔布站在火光灿烂的高处,像打开了地狱之门的魔鬼,他拿着手枪,右眼瞄准在地上昏睡的温斯顿。 已经没有时间了,我无法再拖行温斯顿离开。我能做的选择,只有乖乖地趴在他身上。 “教授...”在预计内的痛苦来临之际,我吻上了他的唇,和熟睡中的他开玩笑,“以前每次都是你在上面...现在,也该轮到我了。” 接着,我听见两声枪响,一枪穿透了我的腰部,一枪在高台上响起。 加尔文的身影在火光中被拉得高大,他杀死了埃尔布,擦了擦被熏黑的脸,虚弱地笑道,“...埃里克,哥哥说过会保护你的。” “你,跳下来!”我的声音干瘪嘶哑,耗尽最后的力气朝他喊叫。 加尔文在高处对我摇头,“埃里克...德国人不会放过我,英国人也不会...我想有尊严的离去。” 我还记得加尔文,我的哥哥,最后朝我微笑的样子,睫毛浓密的眼睛绽放出年轻男孩的笑颜,苍白的脸被火光映红。 “埃里克,哥哥不能保护你了...以后,请多保重。” 加尔文微笑地朝我比了个爱心的手势,然后转身走进了已经被炽烈火苗烧得通红的古堡。 然后,轰炸机的炮弹落在了古堡的上方,整个古堡轰然倒塌,橘红色的火焰弥漫夜空,硝烟直冲云霄。 最终,吉米的军队找到了我们,我和温斯顿都得救了。 我们被抬上宽敞的吉普车,失去意识前,我流着眼泪着吻了下温斯顿,“教授...”我笑道“枪打到身上...真的好疼,我不想爱你了。” 但他在坠机的夜晚,最终叮嘱着我要活下去,在战乱的时刻,他也算爱过我,即便不纯粹——我已经分不清对错,只是继续爱他让我害怕...
第26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从他的眼神里我能确定他真的爱我。 医院和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大约过去了两个星期。 布鲁诺已经不在医院,没有人知道他的消息。 吉米来见过我一次,和我聊过温斯顿已经一切无碍,他红着脸说,以前只认为我是个软弱需要人保护的男人,没想到也有勇敢的时候。我和谈起那天晚上在古堡的事情,他告诉我,是加尔文事先用通过密电联系了温斯顿,温斯顿提前做好部署才过来的。 “他是我哥哥,”我看着窗外阴沉白雾的天,垂下头伤感道,“我们相认的太晚...他说过很想有个弟弟。” 吉米穿着军装,憨厚的脸有些惊慌,过了一会他叹气说道,“都是因为战争...埃里克,犹金森先生让我跟你道歉。” 窗外的白鸽驻留在窗边,站在几盆盛开的鸢尾旁,我看得失了神,最后点点头,说了一声好。 温斯顿没有来看过我,直至我出院。吉米告诉我,Y已经顺利找到了,温斯顿也要被派遣到外国,行动一切保密。 “祝他顺风。”我微笑地跟吉米道别。 出院那天,落霞披在小路上,天地间被镀上了一层像旧相片一样的金色。我回利物浦的家住了几天,看着落霞满天,云层堆叠,突然想起初到利物浦那天。我从书桌里翻出曾经和希佩尔的家书,字迹依旧,只不过我们都回不到那个快乐的时候了。 之后,利物浦的空袭变得严重,尤其是港口,英军和纳粹的飞机盘旋在半空,最终总会有几架拖着黑烟掉落在不知名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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