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有机会我还是去看看她吧,毕竟她也过得挺苦的。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敢步入的婚姻,最后以最合适的那个人的死亡结尾;被孩子绑住的事业在快要重启的时候背上更重的包袱…… 所以爱情到底给人带来了什么? 我不能回答,因为我从来没有爱过。 但其实我好像又能回答。在明堂说要帮我一起完成我的想法的那一刻,他递给我那张卡,跟我说以后要相信他的那个瞬间,我好像是爱过他的。因为那时我心里装着的是一种完全没有经历过的感情,不像是他载我回学校的那种感激,而是想要一直和他把这件事做下去,做好过一辈子的心情。我们都是想把生命献给热爱的事业的人,在我做不到的时候,明堂拉了我一把,我怎么可能不把这想成是一辈子的事。 拿到时间层面来讲的事,是超越肉体的,甚至可以说是超越灵魂的。它抛开了本我,是两个人的结合。但行为离不开肉体,人要活着就离不开柴米油盐酱醋茶。我清晰地知道我们总有一天是会分开的,我和明堂到底不合适。 我逼自己不再去想明堂,翻箱倒柜地找出来好久之前买的那包烟,拆开来趴到窗边去抽。可才抽了两根,明堂又跳了出来。我不爱抽烟,因为烟费每月又是一笔开销,可自从被明堂放出来做事之后,我便跟着大家一起会抽了。我想融入人群,而不是被明堂拴在身边。给我第一根烟的,是从过来回来的方雯,难怪明堂肯放我出来,估计也有她的一份功劳。我和方雯见面什么话也没说,她也不管我之前不抽,打开烟盒就分了一半给我,从里面抽出一根塞到我嘴里给我点上。 “抽吧。”她说,“这里应该没人不抽烟,胡不为,你是个人。” 那个烟很细,入口甜丝丝的,回味有些辣。方雯陪了我一根,说那是煊赫门。抽完她把打火机留给了我,要我把那一把抽完或者散完才准进房车。说罢她便走了。 时至今日,我还是会抽那种细长的烟,瘾不大,可上岸了之后就是觉得自己应该去买一包,没想到还是有机会抽上了。 就像方雯说的,抽吧,胡不为。既然胡不为死了,现在该胡健抽了。 也许我应该找个机会去把手上的戒环拿掉。我抬起右手看了看上面的戒指,在心里想。
第47章 47. ==== 47. 岛上医疗不算发达,对于长到手里的戒指我得下岛去城里找个整形医院做手术才能把它取下来。选了个周末,简单和美玲交代了一下看店的事宜我便去了。手术很快,周一我就回到了岛上,带着药,后续去岛上的医院做恢复就行。 剥下来的那枚戒指我没要。医生问过我需不需要把它清理干净装起来,毕竟也是一笔钱,我拒绝了。我叫医生让我坐着手术,全程看着它被从我的手上剥离,就是为了确认它的的确确离开了我的身体。 戒指跟着增生一起被当成医疗废物丢进了垃圾桶,我的右手被包好成一个扁平的手刀。可能增生还会长出来,但戒指不会了。我接受我身上的每一处伤口,不加以掩饰的,就像我一直坚持要直面小建的死亡。事实不需要被美化,更不需要被包装。小建在天有灵,如若真有轮回因果一说,下辈子他在这一生所遭遇的不公肯定都会被补偿。 好像也快要过年了。我在病房里望着楼下的街道,路灯上已经挂好了灯笼,看起来喜庆十足。我和小建约过新年要一起过,不知他还走没走到下辈子,想来他父母是不会给他招回来吃年夜饭的。就算是我迷信吧,今年我决定给他在桌上留个位置,纵使我没有他的照片,也不知道他的墓碑面朝何方,但是我希望能和他一起过一次年,也算是补上这么些年我缺的年味儿了。 酒店再怎么住都是冰冷的。 日子过得很快。春节很快就来了,放假前民宿里的所有员工一起聚在院子里吃了餐饭,本店今年就算是顺利放假了。我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份年终红包,美玲的最大,新年的下半年她就要升高三了,希望这笔钱能帮助她专心学习;依次下来就是谭利杰──我原本想留他下来吃年饭的,可看起来最叛逆的谭利杰实际上是家庭最和睦的,纵使平时父母都在外打工,过年的时候都一定会赶回家来,谭利杰虽然嘴上说着他们烦,可是心里却很是期待父母能够回来,店里还没放假呢,他心就飘了,关心车票、关心家里的卫生、关心什么时候能接到他爸妈。 他和小建还是不一样的。果然,每个人都只是自己,都是独一无二的人。那至于我和小建……我们也不一样,郑小建踏实肯干,胡健好高骛远;郑小建憧憬着理想,胡健在理想中麻木……回想过去的日子,我还是觉得一切都好像只是一场梦一样。 闭店的日子我很闲,没事就坐在摇椅上发呆,思绪不自觉就又会飘远,飘到好久之前的学生时代。我不断去重复看着过去的日子,把它刻成光盘,在脑子里反复放映,就像影评课拉片一样,遇到我觉得重要的细节,我就会暂停重播好多次。 明蕙在送我走之前跟我说的那番话对我影响很大。说实在的我也想知道明堂对我的感情从何而起,又是因何生根发芽,需得他那么在乎我,尽管说着要带我离开我那吸血的家庭,却又在我没法不满足他们要求的时候随时随地拿出钱来去替我填补我的无底洞。我不值得他为我投资那么多,即便他依赖着我的想法,依赖和我做爱的感觉,但是他也是个独立的人,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离开了我他的成就便更高了。 现在的明堂不用和方雯到处去谈投资了,他们家每年有大把大把的钱需要被处理,掌控着家里在内地产业的他怎么会不从其实捞到点什么呢?明堂算是赶上好时候了,我也是赶上好时候了。但凡明蕙和明德想了个别的什么办法激得明堂加入这场斗争,在此之后,我的生活只会比之前更糟糕。明堂有了更多的资本来掌控我,他甚至可以强制收拾掉我的家庭。 他总用为我好的借口去做一些错事,还搞得好像我多么白眼狼、不懂感恩还对他摆臭脸一样。 我不知道怎么叫人,除夕早上起了个大早,临时搜索了一下习俗,把小建家那边的和粤东的结合了一些,摞了一碗湿糯米,插了两根筷子摆在朝小建家那边的方向,又拿石头在地上画了个开口同样朝这个方向的圆,将昨日买的纸钱堆到圈里,点燃火念念有词地叫着郑小建。 可能我是有点神神叨叨的吧。我发现这样的日子根本不像影视作品里演的那么沉寂。纸钱的火窜得老高,和艳阳天遥相呼应着,热气划断了平静的空气波浪着裹住白烟走,看起来真的好像所念之人被叫回来了一样。 我会做菜,但仅限于家常菜,加上断指的是右手,做什么事都有些不方便,所以我和小建的年夜饭吃得很简陋。我随便下了碗面,炒了个青菜,冰箱里提前备的腊货拿了一根香肠出来蒸了准备吃。待一切都准备好上桌,春晚前的访谈节目已经开播了。我盛了一碗面摆在对面,敲了三下碗再把筷子摆在碗上,一套搜索出来的流程全部做完,我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吃饭。 面嗦到一半,民宿的大门却突然被人拍响了。我心里猛的一惊,莫名觉得是明堂找上了门。犹豫了一会儿没敢去开,外面便传来了嘀咕声。 好在是韩美玲。我松了一口气,走去开门。在她嘀咕到“不会一个人昏迷在里面了吧”时,我拉开了门站到她面前。不吉利的话美玲是没在说了,呸呸呸了几口,她忙把手里的碗塞到我手里:“这是我家做的,你别嫌弃拿去吃吧阿健哥。” 说完这话韩美玲就跳着走了,好像走慢了就赶不上家里的年饭了。 挺好的。我看着手里的碗,禁不住笑了。 陆陆续续我们店里员工都给我送来了自家做的菜,我寡淡的饭桌开始变得丰富起来。尽管还是一个人的晚餐,可我却觉得比之前看着价值八千一晚的海景吃的客房服务要好出来无数倍。 春晚依旧很无聊,看着看着我就在沙发上睡着了,第二天被鞭炮声吵醒才回卧室接着睡。钻进不厚不薄的被窝,拉上会漏光进来的窗帘,我是真的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哪怕以后不会再看到电影看到摄影看到一切和我过去梦想有关的事物,我都愿意。 毕竟思考只会让人变得痛苦,现在我想要的只有平静的生活。我侧了个身,背对着窗户,躬成虾米状,享受着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双人床。 ---- 这次收到的咸鱼好多!真的真的非常感谢
第48章 48. ==== 48. 胡不为的事没能激起多大的水花,大家的生活都按照它原本该是的模样进行着。 岛上生意不错。初三一过,游客的数量便开始猛增,每日上下岛的港口行人往来络绎不绝。我这小店应度假村集体要求也开了起来,但我们的假期并没有结束,我没有把店里其他的人招回来。我想我一个人应该能应付得来。事实也的确如此。家庭式旅游需要的清扫服务会更少,前台我一个人就能处理得来,餐食推荐住客在度假村里解决──我自己的饭也是在度假村里解决的,每餐都去巷口的摊位炒一盘牛河或者面,偶尔喝一杯冻奶茶,还挺不错的。 某天傍晚,我吃完炒面正在往回走,忽然便听到了细微的叫声。我蹲下来在杂物堆里面找寻了一番。 就这样,我有了一只猫。 我给它起名叫杰森。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在它刚刚对人的喊声有意识的时候,我脱口而出“杰森”,于是便这么定下了。杰森很皮,至少比上一个杰森皮,不过也算给我的生活添了些彩。毕竟后来美玲如愿考上了心仪的大学,谭利杰也听劝愿意回去上学了,邝姐的女儿生了小孩邀请她去省城带孩子,文姐强大的人际关系网给她找了一份去港岛做保姆的工作。我尝试给通过涨薪留下文姐,但是她说她更想去别的地方看看,我也没理由再挽留她了。 兜兜转转,最后到底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和一只猫。 可是这座岛怎么可能让我孤独?不断的游客,热情的同行,已经熟悉的门口炒粉档口的老板,他们带我融入了这里的生活,要我不断地朝前看,看着看着,我好像也找到了自己的路,倒也算不错。 炒粉档的老板娘问我为什么这个岁数了还不结婚,我笑着举起我的右手,说我这怎么结。 “我也想啊,这不是不行吗!再说我年纪大了一个人也过惯了。”老板送了我一瓶啤酒,叫我陪他一起喝,我举杯朝正在炒锅前的他斜了斜,自己喝了一口。 夏天的岛,即便是晚上温度也还是很高,冰啤酒是为了迎合北方来的客人的口味,岛上的店子统一上的,喝着喝着大家都喝惯了,没事自己也会摸一两瓶。通常我是不会喝的,但今天怎么推脱都推脱不掉我便只能陪着来点了。其实我心里大概清楚他们是有话要说,可具体是什么方向的,我现在还没摸清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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