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足的七天转眼便过,休息日这天中午,俩人吃完饭从食堂出来,就见孙小五兴冲冲地向他们跑来: “连长,教官,你们那个朋友,好像是叫六子的,来找你们了,就在门口呢!” “对啊,他是该来了,傻小子,你怎么不把人带进来!”丁书衍高兴地说,“哥,咱俩去接他!” 望着俩人背影,孙小五有点郁闷地嘟囔:“是他不跟我来!” 丁书衍和祁映墨跑到营地门口,就见六子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提了个网兜站在门口,见了他们,表情微微有些紧张。 “小六子!怎么拿这么多东西?给我带好吃的了?”丁书衍从他手里接过那网兜,一闻就知道是孔先生那儿的药,“嚯,这么多药丸。” 祁映墨看着六子的脸,分明觉察出不对劲,不由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六子一咬牙,垂眸道,“四哥,祁哥,我辞了医院的工作,投奔你们来了,我就要跟你们一起当兵!”
第105章 兄弟 【热闹纷扰的人间,人心总是热乎的。】 丁书衍一听,立刻火冒三丈,把网兜往祁映墨怀里一塞,抬脚就对六子踹了过去。 不能怨他脾气大,几个人在街上流浪的时候,就是他罩着这些兄弟们,当年因为小石头把六子打伤了,他跟对方还狠狠干了一架,让祁映墨好一顿心疼。 对丁书衍而言,照顾六子和其他人已经成了刻进骨子里的责任。哪怕中间隔了五年,再见面时他依旧会习惯性地从兄长的角度考虑问题。 平时他不会过问太多六子的生活。毕竟人家也长大了,有自己的分寸。但是当兵事关生死,由不得对方胡闹。 “混账!谁让你辞的?!滚!给我滚回去!”丁书衍脾气当真不小,平时也都是自我克制,这下是真忍不住了,气得破口大骂,“你脑子让驴给踢了?孰轻孰重你分不清?!你把你爹娘往哪放?!” 六子没有躲,他料到会有这么一场,一边擎着挨揍一边喊:“我跟他们说了!他们没反对——” 话还没说完,「咣叽」又挨了一脚,被踹到了大门外。 门口站岗的兵都看呆了,齐刷刷扭头看向祁映墨,不知道该不该管。 祁映墨向他们做了个手势,表示不必担心,他同样没拉架,看丁书衍推推搡搡地把六子拽去了门外偏僻处,立刻跟了上去。 “他们收养你之后,把你疼得像个宝贝,你说什么他们不答应?”丁书衍气得脸涨得通红,一把将对方推在了地上,“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 六子从没见四哥跟自己发这么大火,吓得眼里噙了泪。但他虽然怕,却比方才说出决定的时候大胆了些,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丁书衍,大声说: “爹娘说了,只要是做对的事,就不用瞻前顾后,大家安稳了,小家才有活路,他们让我不用担心,想做就去做,哪怕马革裹尸,他们也、也觉得光荣!” 祁映墨不禁为之动容,据他所知,六子的养父母是做小生意的,都没念过什么书,却能有这样的思想,令人肃然起敬。 “可你就忍心看着他们孤孤单单无依无靠吗?!”丁书衍听了这话,也是心里一疼,天下就是有这样的父母,才有这么多勇敢牺牲的华夏儿女,可他们晚年又有谁能看顾! 六子自然也是心疼自己的爹娘。可他不能为了爹娘什么事都不去做,他狠狠擦了一把眼角流下的眼泪,嚷嚷着说: “不会的!就算我死了,四哥你会替我照顾,就算咱们都、都……总有战友活下来,一起过命的兄弟,怎么可能不管对方的爹娘?! 再不济,要是我死了,至少能给爹娘赚点抚恤金!还、还有……我家的邻居也不会不管! 四哥,我不再是那个流浪儿了,你有祁哥,有凌云班,有师父,我也有家人、有邻居、有朋友,我们都不再是孤孤单单活在这个世界上,亲人们也有朋友互相帮衬,他们不会没人管!” 他这段话说得语无伦次,但是祁映墨和丁书衍能听得明白,意思是说他们并非孤孤单单活在这个世上,总有邻居、朋友守望相助,热闹纷扰的人间,人心总是热乎的。 丁书衍无言以对,看着一起在街头流浪的伙伴,只觉得心中悲愤交加。 他心中有一个宏愿,想要保护他们所有人。可是他的力量又是这么小,好像连自保都难。 如果世间没有战争多好,没有人妻离子散,没有人要为国捐躯,相爱的人、亲人朋友们可以欢欢喜喜地在一起,不必揪心,不必惦念,大家永不分离。 “四哥,我也是个成年人了,你不用再保护我,不用再为我负责,我可以自己为自己负责。” 六子像是明白他在想什么,站起来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含着泪说,“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我想做你的帮手。” 丁书衍深吸一口气,压住胸口沸反盈天的情绪。他虽然没有流泪,但眼眶也是一片赤红。 祁映墨走到他身边,按了按他的肩膀,温声道:“阿衍,别一个人扛那么多,我们都能替你分担。” 一句轻轻柔柔的话,到底还是把丁连长的眼泪给说了下来,他别开头不看他们,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清了清嗓子:“走吧,在这里闹起来像什么话!” 说罢就拽着祁映墨进了门。 六子:“……” 敢情是我要闹的呗? 丁书衍先让祁映墨带六子去了自己宿舍,他去找方重湖汇报这件事,毕竟他不能私自决定多收一个兵。不过赤戎军很缺人,一般不会卡,方重湖一听是他的朋友,又是学医的,大手一挥,立刻准了。 宿舍里,六子情绪缓和了不少,接过祁映墨递过来的茶杯,一边喝一边打量这个房间:“你们待遇还不错,我本来以为会是那种破破烂烂的地方。” “刘大帅算是实力比较强的武装,他又舍得在军队上花钱,我们条件自然不会差。” 祁映墨拆着那兜子药丸盒子说,“不过我俩算是军官待遇,你们普通兵宿舍就比较一般,三十个人一个大房间,上下铺。” 六子表示无所谓:“我什么条件都行,我和四哥流浪过来的,还怕那个。” 祁映墨把一盒一盒的药丸盒子往抽屉里放:“怎么这么多?阿衍身体这么不好吗?” “孔先生说是给他多补补。”六子咕咚咕咚喝完了一杯水,“让我转告他一定要节制——” “胡说八道什么!”丁书衍大步冲进门,在他头顶拍了一巴掌,跟祁映墨说,“就是强身健体的,没别的用处。” 祁映墨期初没多想,但是对方表现得这么夸张,倒是让他明白过来,意味深长地说:“那确实要尊医嘱。” 丁书衍:“……” 药丸盒子掏完了,网兜里头还有一个大木盒,打开以后里头是锦缎的内衬,总共分了四层,每一层都摆着四个扁扁的银色圆罐,闻起来有股花草的清香。 祁映墨好奇拿起一罐打开看,便见里边是紫褐色的膏状物,指尖沾了一点,油腻腻滑溜溜的,越拈越滑,还能拉丝,凑近了闻清香味愈发浓厚。除了花草香,还有股熟悉的香气混杂其中,不知道是什么。 “阿衍,这是干什么用的,跌打药吗?”他问道。 六子吸鼻子闻了闻:“麝香味儿?治痔疮的?” “你这是什么狗鼻子?!”丁书衍接过铁罐,也用指尖沾了一点碾了碾,笑道,“确实不错,比买的强多了,孔老爷子厉害。” 但祁映墨听到「痔疮」两个字已经反应过来,劈手从他手里夺过铁罐,塞进木盒子,再把盒子一脚踢进了床底,白皙的一张脸红得像番茄。 之前用油膏都是丁书衍去掏,他甚至没好意思多看那油膏几眼,不然也不至于认不出来。 这么私密的东西,哪怕六子也是个男人,还是学医的,祁映墨仍然觉得难为情。 六子大约也咂摸出这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了,没有追问,岔开话题,从行李箱里取出一大一小两个信封递给丁书衍:“一封是你俩的照片,一封是孔先生的医嘱,你自己看吧。” “照片拍得好么,给我师父送去了吗?” 丁书衍立刻先打开照片欣赏,祁映墨则关心那医嘱,想问他要。但丁书衍怕孔先生写他肾虚,死活不给,解开扣子藏进自己衣服里。 祁映墨属实无奈:“你也不嫌扎得慌!” 六子乐得喝茶看戏,不把自己当外人地给自己倒满了水:“送去了,苏老板挺嫌弃,夹书里不愿看。” “他肯定晚上偷偷看。”丁书衍才不信,举着放大的一张合影美滋滋地欣赏,“哥,你看,咱俩穿军装多英俊。” 祁映墨接过照片仔细端详:“大吞也挺神气的。” 丁书衍这才退得远了些,退到门口,从怀里掏出孔先生写的医嘱打开,这一看,还挺感动。 严格意义上来讲,孔先生写的不是医嘱,就是一封信,言语简单。但字字都是关心,因着上次号脉觉察出来他近段时间吃了不少苦,这才给他调制了这么多药丸,希望他注意身体,多多保重,并说明若是战场上饮食供应不及,药丸也能暂做充饥,让他上阵打仗时千万要多带几颗以备不时之需。 字里行间没提什么虚不虚的事儿,丁书衍才放心给别人看,拿过放得最大的那张合影寻摸了个合适的墙面挂起来,遗憾地想忘了让六子带个相框过来了。 祁映墨看过后,不由感叹:“孔先生真是医者仁心。” 六子看完则嘿嘿直乐:“我四哥从小就讨人喜欢。” “少拍马屁,带上你的东西,跟我走吧。”想到答应六子来当兵,丁书衍心里就觉得无奈。 但木已成舟,只能以后盯紧这小子训练,希望他能够多掌握些自保的本事。 他怕六子挨老兵欺负,特意把对方安排到了孙小五他们那个宿舍,至少这帮土匪更忌惮自己,也会忌惮六子。 “尹护士?”徐天力也在这屋,他认出了六子。 六子看见他,也惊喜地露出笑脸:“徐哥!这么巧,以后咱们就是战友了!” “你可真是,放着那么好的工作不干,跑来当大头兵!”徐天力露出了不能理解的神情。 六子本想说自己跟丁书衍从小一起长大的。但突然觉得不是很合适,刚来第一天,就表示自己跟连长关系多么亲厚,实在有炫耀之嫌。 于是话在嘴边绕了个圈,又咽了回去,改为道:“我学医的,一起上战场也能互相照应,让大家得到及时救治,医院里缺我一个不少,前线多我一个可就至关重要了。” “那倒是,以后靠你照应了。”徐天力拍拍他的肩膀。 丁书衍把孙小五叫出去,交代他六子是自己哥们,让他看着大家,别搞小团体互相不对付,孙小五人情世故的经验还是有的,之前在监狱也对六子记忆犹新,便连声答应,叫连长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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