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是去给那什么穿山龙送钱。若是他肯放人,我便和阿衍一起回来,若是他不肯……” 他顿了顿,轻笑一声:“我跟阿衍死在一起,也算是团聚了。” 六子心里「咯噔」了一下:“祁哥,你可千万别这么想!” “当然,这是最差的结果罢了。”祁映墨淡淡地说,“你不能跟我去,你得替我守着家。别忘了,你不像我和阿衍都是孤儿,你还有养父母要照顾。” 提到这个,六子就没办法反驳了。 他能理解祁映墨和丁书衍之间感情深厚,自己现在的生活,同样也是养父母给的,他们对他一直都很好,他自然要侍奉他们到老。 百善孝为先,他尹川泽身上也有了责任。 六子犹豫了片刻,无奈道:“不跟苏老板说一声吗?让他安排几个武生跟你一起上山,相互也有个照应。上了山也不一定就会出事吧?” “不说了,没必要牵连别人。”微风吹起了祁映墨的头发,他望着茫茫夜色,声音很低,“苏老板要是知道,以他对阿衍的感情,少不得要一起来的。他也是人家的独子,我不能把他往火坑里推。” 六子还是不放心:“要不,你花钱雇几个保镖——” 他话音还没落,两人同时看到远处的黑夜中突然闪过一道白光,接着便听到「轰」的一声巨响,就像是凌空炸了个雷。 可是并没起风,天上也没有落雨的迹象。 祁映墨和六子正盯着闪光的那片夜空发愣,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接下来就听到噼里啪啦一阵脆响遥遥地响起,像极了鞭炮声——可谁会在半夜放鞭炮呢? 车夫拉着黄包车,在夜路上奋力向前跑,载着两个不明所以的顾客。 祁映墨一直往前方黑夜望去,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很快,道路两边就起了骚动,不远处的黑暗中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有人成群结队地冲着他们的方向跑了起来。 “打仗了!城外打起来了!” “快逃命啊!”
第66章 出师未捷 【仅凭一身孤勇,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城外的战火愈演愈烈,鸿城立刻变成了个大锅,而城里的人全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这一晚上城中灯火通明,许多老百姓连夜开始打包行李,纷纷准备逃难。 祁映墨不可能跑,他原本就打算第二天去买匹马,尽快出城去笼绡山,现在一开始打仗,他怕城门会封,就更得抓紧时间。 他把家里的钱二八分,两成给了六子代为保管。毕竟他和丁书衍回来还得过日子,剩下八成好好包了起来,缝在了礼帽里,准备带上山。 天色一亮,他就穿戴整齐,提一个小包袱,里边只装了些换洗衣服和干粮,出发去马行,打算买了马赶紧出城去。 要不是为了买马,昨晚就能走。但是此去笼绡山至少上百里地,光靠双腿太耽误时间,祁映墨怕战乱一起,丁书衍在山上的处境更难,必须抓紧时间往外赶。 六子知道劝不了他,便陪着他去马行,陪他挑了一匹高头大马。 祁映墨少年时期学过一些马术,时隔多年再骑马,倒是一点都不生疏。 六子牵着缰绳,不放心地说:“祁哥,要不还是雇几个人吧。” “来不及了,再说这兵荒马乱的,大家都逃命去了,谁还干这可能送命的营生。” 祁映墨淡淡道,“你放心,我会量力而行,我也不是去送死的,是去救阿衍的。” 六子犹豫了片刻:“凌云班那边,要说一声吗?” “你看情况吧,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离开。”祁映墨想了想,“别跟苏老板说笼绡山的事,他那么疼阿衍,恐怕得了信儿也得来,但我不想多连累别人。” 过去的这一夜,他反复强调这个想法,六子怎么会不知道,他是随口应下了,但没打算遵守承诺。 祁映墨的好意他能理解,但他觉得别人也有关心丁书衍的权利。 在这乱世生存,大家都得抱成团,仅凭一身孤勇,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当年要不是他们几个流浪儿在一起互相照应,现在大家恐怕早就没命了。 祁映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六子,你多保重,大吞就拜托给你了。若是你要走,麻烦把它也带上。如果实在不方便,就送给苏老板,这狗被我们娇惯坏了,但至少还能看家护院。” “你放心吧祁哥,一切有我在。”六子拍拍胸口,“我哪儿都不去,在这等你们回来!” 祁映墨轻轻一点头,一夹马腹,策马飞快向前跑去。 六子跟丢了魂儿似地往医院走,现在城外打仗,城里慌成一片。但越是这样,医院越忙,肯定会有伤员源源不断地送进来等待救治。 他没走多远,就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喊他:“尹川泽?” “苏老板?”六子回头看,便见苏长明站在不远处,旁边是一条小巷,走进去便是大片的民居。 若是丁书衍在这儿,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当年他和苏长明第一次相逢的地方。 六子快步走过去,急切地问:“您怎么在这儿?” “哦,我来看望一个老朋友。”苏长明淡淡道。 六子往旁边看过去,路上都是带着行李出城的百姓:“城里恐怕要乱了,您不走吗?” “我家就在这儿,走到哪儿去?”苏长明气定神闲地说,“再说走哪儿不乱?还是守着自己的家好。” “凌云班呢?” 苏长明叹了口气:“他们还在观望——你在医院上班,估计也走不了,祁先生呢?他应当不会走,现在这种情况,他肯定更加担心书衍——” “他去找四哥了!”六子想都没想就把祁映墨给卖了,“昨晚我们去巡捕房,找了那领头的混混,祁哥他、他用了些手段,逼出了四哥的下落,就在笼绡山的土匪山寨!” 苏长明听得一愣神,向来机灵的脑子被这一句话搞得转了好几圈:“巡捕都问不出来的事儿,祁先生怎么问出来的?用了什么手段?笼绡山还有土匪山寨?那些小混混是土匪?难怪在城里打探不出消息。”他顿了顿,才又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他自己去笼绡山了?!” 六子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对!我刚把他送走,他怕去晚了城门会被封锁出不去,苏老板,祁哥说自己有功夫。 但他功夫再好,一个人怎么打得过一整个山寨的土匪?四哥被绑了之后他状态一直不太好,我怕……” “我明白,这事儿交给我,你千万别急。”苏长明正色道,“书衍是我徒弟,我这个师父也有责任护着他!” —— 燃起战火的是城西门,通往笼绡山最近的路就得打这儿走,也难怪祁映墨着急。 可他紧赶慢赶到了城墙下,果不其然,西门已经封锁了,只有军队的车辆才能进入。 他来不及沮丧,立刻调转马头,准备另寻出路。 鸿城面积不小,有八个城门,正西的门过不去,只能走西北门或者西南门,祁映墨首选了西北门,快马加鞭赶过去,还没到近前,便看见许多逆向而来的老百姓,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西北门也封锁了。 “走东门吧,听说最后就只留那一个门进出。”沿路一个汉子说。 祁映墨走不了东门,从那边走的话,整个一南辕北辙,他只好立刻再往西南门跑,从那边出去要到笼绡山已经要绕不少路了。 等他满头大汗地赶到那边去,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但万幸的是,这里的门没封,还能通行,只是从这里出去的百姓少之又少,只有若干守军把守。 祁映墨下了马,佯装冷静地接受守城军的检查,他坦白说自己是女高的老师,打算回乡探亲。 守城军看他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半点没怀疑,还安抚道:“别紧张,咱们王督军有部署,城里乱不了,你出城还是小心点,听说那姓刘的杀俘虏,杀百姓也是不眨眼,要落在他手里你就惨了!” “明白明白,我就回老家看一眼,一定绕着他们走!”祁映墨连声道。 守城军放了行,祁映墨立刻上马,在夜色中往笼绡山方向奔去。 但他毕竟不太熟悉城外的路,只知道一个大致的方向,走着走着就有点乱。尤其是没走多远前方就没了路,是一片黑压压的树林。 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战火声,祁映墨心里不能说不紧张。但他来不及担忧,只知道需要争分夺秒。 这次出来,他把当年从老家逃命时候带的家伙事都带上了,手电筒、打火机、匕首,还有一把勃朗宁手枪,另有一盒子弹。这枪被他用布包好,藏在了马鞍里,方才出城没有被查到,现在离城门已经很远了,他便把枪取出来,别在了腰间。 这一路祁映墨决意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谁也不能阻止他去救阿衍! 他在黑暗里闷头走了几个小时,又靠着看天上星月勉强保持着方向,越走心里越忐忑。 尤其战火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周遭只有一片蚊虫鸣叫声,更显得这林子里安静得吓人。 祁映墨咬着牙继续前行,然而只听虚空中突然「砰」地一响,他身边的树上有火花一闪——这是有人冲他开枪! 幸好没打中, 他立刻一勒马缰绳,低声喝道:“驾!” 这马胆子也不小,竟然没有当场尥蹶子,乖乖听从号令往前跑,谁知没跑几步,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祁映墨连人带马「咣」地一声倒地。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仍是一个跟头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周围。 突然间一个黑影从旁边的草丛里窜了出来,对着他直接招呼,祁映墨下意识地出拳,跟他打了起来。 他虽然拳法搁下许久,但小时候练的童子功肌肉记忆还在。而这位对手功夫也不怎么样,没过几招就被他占了上风。 祁映墨心头一喜,觉得这可能就是个劫道的,打算制服了对方赶紧跑,谁知他高兴得太早,正当他用膝盖抵着那人后背、把对方压在地上的时候,草丛当中又陆续出来了几个人。 夜色深沉,只能看清个轮廓。但也能够判断出来,那几人手里是端着枪的。 其中一个大吼道:“住手,不许动!再动就开枪了!” 祁映墨不甘心地看着他们,很想伺机逃跑。但他已经被包围,若是莽撞起身,肯定会被人当场击毙。 他不能现在死,他必须要见到阿衍! 那些人走到近前,有人打开了手电筒,冲他照了照:“哟,看着是个拿笔杆子的,功夫还挺好。” 借着这微光,祁映墨看到他们的穿着,心里一凉。 这些人,穿的是军装。 上次丁书衍带他出去度假,见过王督军的部队,不是这副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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