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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你们爱怎么样也不关我的事，记得后天把房租交了。”房东太太说完，自己扭着腰下楼了，一边摇头嘀咕，“现在的小年轻……” 一贯都是这样，谢明远早出晚归，从不和邻居打交道，所有的闲言碎语或是异样的眼光都由苍耳一个人扛着，现在房租也落到了他头上。 苍耳把垃圾放在门口，回去翻找自己放在房间的存款。谢明远每个月发了工资，自己留一部分在外面吃用，剩下的给苍耳。交房租、燃气费、水电费，还要买菜和换季衣物，那点工资根本不够用，都是苍耳偷偷在外面接零工挣钱补贴的。 零零碎碎的纸币放在盒子里，整整齐齐地压着。苍耳拿出来仔细数了一遍，全部加起来也不够交一个月的房租。 那张黑色的卡落在被子上，苍耳看了它许久，把它拿起来塞进盒子里，然后从旁边最底层的衣柜里翻出来一套舞服，上面摆着一个金色的面具。 苍耳从小家境不好，没好好学习，生活环境也乱七八糟的。认识谢明远之前，他经常在酒吧跳舞挣钱，后来谢明远不许他再去那种地方抛头露面，他就很长时间没再去过。几个月前，苍耳为了补贴家用偷偷操起旧业，谢明远发现了大发雷霆，苍耳跪在地上一遍一遍向他发誓再也不碰跳舞，才把此事揭过。 谢明远看不起他的舞，他也觉得自己的过去很不堪。为了配得上谢明远，苍耳把自己的过往全部戒断，而谢明远却忽然抛弃了他，把他给戒了。 准确地说，谢明远或许不需要花费多大力气戒掉苍耳，苍耳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粘在衣服上时阴魂不散，会令人恼火，随手拂去了，便很快就能抛之脑后。 现在也没有人会管他跳不跳舞了。苍耳想着，把衣服装进袋子里，拿起手机联系了一个人。 从前苍耳常去的那家酒吧换了位置，开到了更繁华的闹市区。苍耳照着地址找到门口，还有点不敢进去。 “小耳朵，愣着干嘛，进来呀。”老板走出门来接他，笑吟吟地引他进去，“姐都安排好了，最好的灯光音乐给你安排上，今天你压轴！” 苍耳局促地看着周围，对老板说：“悦姐，我很久没跳了，跳得不好，可不可以不要给我那么重要的位置，我怕搞砸了。” “怎么会呢？你什么水平姐还不知道？”悦姐冲他挤眉弄眼地笑道，“再说了，谁来这儿看舞蹈艺术家啊，小腰扭起来，氛围感搞起来，我就不信谁看你不迷糊。” 酒吧到了午夜场，正是大家最嗨的时候。跳女团舞的小姑娘们下去了，灯光忽然变得柔缓暧昧起来，音乐也换成了偏古典的风格。 换好衣服的苍耳在台下深呼吸，然后随着鼓点上了台。 一到聚光灯下，苍耳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自卑木讷的样子被尘封起来，金色的面具是他的伪装，他躲在面具下尽情释放卑劣的放荡。 谢明远觉得他跳舞就是勾引男人，就是犯贱，这话大概也没说错，站在聚光灯下，被赤裸的眼神欣赏把玩的感觉，令他沉醉，像犯了瘾一样欲罢不能。 喧闹的酒吧鲜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刻，所有人都在看台上那个男人，颀长优雅的身段，一身黑色舞衣甚至算得上保守，但扭胯摆腰的动作，还有面具下魅惑慵懒的眼神，就像在沙漠里起舞的异域舞娘。他的动作没有那么完美，偶尔会有踩不上点或者跳错的时候，但他仍在认真跳着，在一遍一遍的舞蹈中把骨子里的骚放出来，仿佛抚着门框努力学着勾引客人上门的雏妓。 隐蔽处的卡座里，几个人聊了一半的话题都卡忘了，紧盯着台上那个人影，过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人拉了一下领带，低声道：“艹，看硬了。” “方烨你就这点出息。”旁边的人笑着推他，“说话注意点，秦大警官还在这呢，小心他顺手通知隔壁扫黄大队把你给扫了。” 叫方烨的也不反驳，大剌剌地笑道：“食色性也，人之常情啊。我一会儿就把那宝贝儿叫过来，请他喝杯酒，最好能交个朋友。”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男人端着酒杯懒懒开口道：“别乱来，你要是不规矩，我真扫，正好老王他们这个季度缺kpi。” “我去，秦榆你有意思没意思，出来陪兄弟喝酒还是钓鱼执法了？”方烨翻了个白眼，“放心吧，有您在这儿坐镇，我有贼心也没贼胆啊。” 秦榆这段时间刚跟完一个大案，难得休假一天，被这几人撺掇着来酒吧玩。都是一起长大的发小，秦榆知道方烨最多是被家里宠坏了，没什么坏心眼，便由着他了，顺便强迫自己把紧绷的弦松下来，借酒精好好放松。 苍耳从前驻台跳舞都是不陪酒的，但想到还没交上的房租，咬咬牙还是跟着经理去了，想着酒吧里都是半开放的卡座，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到了卡座里面，坐着的都是穿着考究的男人。苍耳拿着客人点的酒进去，看了一圈，递给了单人沙发上那个看起来气势最强的：“先生，你们点的酒。” 秦榆微微一顿，还没说话，方烨便坐不住了：“诶，小帅哥，我点的，拿到我这儿来。” 苍耳应了一声，把酒给开了，方烨又要他倒酒。方烨坐在沙发最里面，举着酒杯也不愿意往外挪，苍耳只好自己挪进去，帮忙倒了酒。 正要离开，方烨又拿了一只空杯摆出来：“我一个人喝多没意思，小帅哥陪一杯？” 苍耳抿了抿嘴，抬头看了方烨一眼，又立刻低下头，低声“嗯”了一下，便给自己也倒上了。 这一声“嗯”别说方烨，就连秦榆都看了过来。 方烨看着小舞娘穿着舞衣坐在旁边，金色面具还没摘，乖乖捧着酒杯喝的样子，叫他一整颗心都痒了起来。方烨干了自己杯里的酒，一只手暧昧地搭上苍耳的肩头，带着酒气对他说：“小帅哥，戴着面具多不方便，哥给你摘了，咱俩认识认识？” 苍耳被酒蒸起热度的脸颊瞬间血色尽褪。方烨见他没反应，直接上手去摘，没想到苍耳猛的一下站了起来，膝盖磕到桌沿，痛得他差点叫出声，他却不敢耽搁，连滚带爬地挪了出来。 “没事吧？”旁边的人愣了一下，想伸手去扶他。 苍耳匆忙站起躲开，捂着面具说：“对不起先生，我，我不好看的，面具就别摘了吧。” 方烨酒劲上头，脑子也轴了，全然忘了刚才对秦榆的保证，大着舌头追过来：“我就看一眼，别那么小气嘛。” 苍耳躲避不及，眼见这醉鬼不依不饶地追上来，一紧张没站稳，滑倒在了地上，面具也掉了下来。 自欺欺人的壳被敲碎了，苍耳在恐惧和绝望中，紧紧闭上眼睛。 鼻间却忽然闯入一阵清凉的味道，随后他整张脸都被摁进一个宽大的怀抱里。他茫然睁开眼，看见灰毛衣下沉稳起伏的胸膛，还有挡着别人视线的大衣外套。 秦榆半蹲在地上，拿衣服替苍耳挡着脸，皱眉看向方烨：“发什么神经，你们给他醒醒酒。” 说罢，他也不再看其他人，抄着膝弯把苍耳抱起来往外走。苍耳人不矮，却很瘦，缩成一团被秦榆抱起来的时候，几乎能藏进他外套里。苍耳的脑子还是懵的，缩在秦榆衣服里好久没能回过神来，直到秦榆走到酒吧外的马路边，苍耳才猛地醒来，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然后猝不及防与他对视上了。 苍耳看得出男人的年纪应该在三十岁上下，但举手投足的气质都很成熟。五官是很英俊，但看着比较严肃，不笑的时候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意味。在这种娱乐场所，他竟然会站出来这样维护一个素不相识的舞者。 秦榆看见苍耳的脸微微一愣，本以为这个人是脸上有疤痕或是别的什么问题，才会反应那么激烈，眼下看到却并不如自己所想。他的脸很干净，也很标致，几乎是漂亮，但因为五官的清淡以及眼里化不开的忧郁，这份漂亮不容易被人发觉，得盯着多看几眼才能品到，那些从眼角眉梢渗出来的味道。 秦榆意识到自己看着他的时间长得失礼了，轻咳一声转开目光：“我替刚才那位向你道歉，冒犯了，今天你的小费和误工费我会提醒他结给你。你早点回家休息吧，我帮你打个车。” “不，不用了。”苍耳连忙推辞，红着脸向男人道谢，“谢谢先生，我会自己回去的。” 秦榆见状也不再坚持。他的朋友扛着喝飘了的方烨出来，叫的代驾也到了，秦榆准备转身离开，又回头对苍耳说道：“在酒吧这种地方工作要小心一点，别轻易把自己放在被动的位置上，不好脱身。” 苍耳眼睛热热的，点头说：“谢谢先生。” 秦榆顿了一会儿，又道：“你挺好看的。” 车开走好久，苍耳才反应过来，那人是在回答自己在卡座对方烨说的话。 他呆呆地站在路边，被夜风一吹，眼里忽然涌出了好多泪。 连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也愿意对他说一句，你很好看。可他谈了六年的男朋友谢明远，只会摔掉他的面具骂他骚货，犯贱，说他这副淫荡的嘴脸比母狗还恶心。 到底为什么，上天要让谢明远闯入他的生活？到底为什么，要让他爱上谢明远啊？
第3章 3 生病 ====== 苍耳去酒吧跳了两个晚上的舞，把挣来的钱凑在一起交了房租。现在的房子一个人住太大了，他想着还是再找一个更便宜的，群租房或者地下室都行，找到了就搬进去。 谢明远一直没接他电话，也不回复消息，苍耳只好拿着那张银行卡找去了他家的公司总部。门口保安不认识他，不肯放他进去，苍耳只能局促地守在门外，想看看能不能遇见认识的人。等了一会儿，确实被他见到了。 “李秘书。”苍耳小声喊道。 刚准备走进公司的男人顿了一下，扭过头看了他一眼，眼里的轻蔑一闪而逝：“是苍先生啊，您有事么？” “我想问一下，谢明远在不在？”苍耳攥起手指，尽量表现得平和。 “小少爷去马尔代夫度假了。”李秘书扶了一下眼镜，笑着说，“不过顾总说过，您来了可以去见她，她正好有些话想对您说。” 苍耳忐忑地跟着走进公司，被电梯带到谢明远母亲的办公室门口。一路上员工的眼神和窃窃私语让他不敢抬头，他很清楚自己在他们眼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顾总，苍先生来了。”李秘书在门口敲门，得到了女人的一句“让他进来”。 苍耳走进顾总的办公室，李秘书便识趣地走出去关上了门。苍耳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银行卡，放在了顾总的办公桌上：“这张卡是谢明远留下的，请您替我还给他。” 顾总盖上面前的笔记本，抬起头审视着他，许久才道：“你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还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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