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沅辋难得大胆地大量起对方。
瘦了。 腕骨瘦了一圈,比少年时期的他都要瘦。
五官长开了,那种风流又多情的感觉更甚,却刚刚好被病弱的感觉中和了,光看这张脸,绝对不会让人讨厌的起来。
那颗坠在右眼下方的泪痣依旧漂亮,是上帝都偏爱的一颗痣。
池沅辋想伸手去抚摸那颗泪痣,手却虚虚地停在了那颗泪痣的上方,克制的没有再靠近。
他很想触碰闻疏清,他很想抱住闻疏清……七年以来积压的思念在这一刻无声地爆发了,却半分都不敢影响到依旧昏睡的闻疏清,尽数将池沅辋自己淹没。
他觉得自己好怂,可是更怕做了闻疏清不喜欢的事,等到对方醒来,彻底不理自己了。
他对闻疏清有很多说不出口的欲/望。 可他一个也不敢诉说出口。
藏起来,别让他发现了。
比起久久的欲望无法抒发,池沅辋更怕闻疏清知道了,果断地甩头就走。 池沅辋其实知道闻疏清不会这么冷酷无情,但是脑袋里演算出来的结果永远是最坏的那个,就好像他怎么办都无法拜托最坏结局。
池沅辋明白自己不该这么想的,可他控制不住。
他垂眸,就这么静静地用视线描摹着对方的轮廓――忽然,他好像看见闻疏清的嘴唇动了动。
池沅辋怕自己错过什么消息,弯下腰来仔细听,却只听见闻疏清用一种很闷的语气说:“池沅辋……” “我好像真的无药可医了……”
池沅辋听见这句话,脑子里也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大概也是无药可医了。 ----
第26章 相似相同
池沅辋很想碰碰闻疏清。 可是他看起来离他太远了,就像隔了层玻璃似的,就连池沅辋都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那么一瞬间,真正在闻疏清心里留下痕迹。
但当他看见闻疏清安静地躺在床上,像是一个摆在橱窗里供人展示的玩偶时,他的心蓦地又疼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闻疏清的前半生是被困在笼里的鸟,后半生却依然不能逃脱。
池沅辋不想他这样。 他想保护他,想让他不用再过这样的生活,他想让他自由自在的,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池沅辋垂眸,很小声、也很难过地附在闻疏清耳边说:“闻疏清,我爱你。”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这句话,不是梦话。”
*
那句话将长久困住闻疏清的黑暗戳了一个洞,泄下点点天光。
“你并不只有一个人。”池沅辋七年前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失神地喃喃道,“你还有我,我会努力的……” 他觉得努力没什么用。 毕竟闻父的家大业大,不是池沅辋一朝努力就可以改变的事实。
但他还是回答他:“嗯,我不只有一个人,我还有你呢。”
他没信过池沅辋真能造出一把,足以撑得下他们二人的保护伞。 他只是想,在未来的某天,他们能够擦肩而过就好了。
如果他不是池沅辋的累赘就好了。
他的灵魂大概早已经死寂,在一天天的消磨中早已经消失殆尽,剩下的皆是一片废墟。 他贫瘠的心灵早已经没力气去爱一个人,只能在一天天的消磨之下,眼睁睁看着自己苟延残喘地过完余生,再在满腔遗憾中闭上眼。
或许他死后也去不了什么好地方,依旧只能蜷缩在黑暗里,等着千百年之后的一个人来救自己,来把自己拉出去。 多无用,居然还要把求生的欲望放在其他人身上。 闻疏清的一半尚且存续的灵魂这么呼喊。
可他已经没了背负拯救自己的勇气与力气了。 另一半死去的灵魂绝望地呢喃。
……怎么他一个早已经对鬼神之说死心了的人,倒开始畅想死后的世界了? 或许也说不上畅想,毕竟那依旧只是一片黑暗。
“闻疏清。”
好像有谁在叫他。
“闻疏清。”
他确信自己没听错,在一片黑暗中,的确有人在孜孜不倦地喊着自己的姓名。 但这又是为了什么呢?明明他早应该死去了才对,明明他的灵魂早已经失去了该有的活力。
喊醒他没有好处的,他能带来的只有逃避,亦或者新一轮的抛弃。
明明这么想着,可他为什么还是想哭,还是有想睁眼的冲动呢?
他被割裂成数瓣。 每一片碎片都在咄咄不休地说着自己的见解,都妄想控制着他的下一步行径。
他头痛欲裂,可是他无法制止,他只想逃跑……或许,只要不睁开眼,就没办法让那些“他”得偿所愿了吧?
“……闻疏清。”
可是这个想法刚冒头,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被掐断了。 不可以……不可以……还有人在等他……他要醒过来……
闻疏清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闻疏清。”
他艰难地想要睁开眼,可是平常那般简单的动作到此时竟然如此艰难,就像是正在破茧的蝶,他的眼睫不断扇飞。
“我爱你。”
――冲破了黑暗,他初窥天光。 终于睁开了眼。
“……这句话,不是梦话。”
嗯,我听见了。 闻疏清在心里默默地想。 我听见了,这句话不是梦话,是你和我说的,我听得真真切切。
它不是梦话,却远比梦让人动心。
“池沅辋……”闻疏清太久没说话,嗓音都沙哑了不少,池沅辋顾不上欣喜于闻疏清终于清醒了过来,急急忙忙跑到厨房烧水。
闻疏清脑袋依然晕乎乎的,等清醒过来,只看见池沅辋殷切地把一杯刚晾好的温水塞到他手中。
“水是温的,我看你嗓子都哑了,多喝点儿水吧。”
闻疏清还没长嘴,池沅辋就先一步制止了他的动作:“先喝口水,等会儿再说话。” 闻疏清神色恹恹地将一杯子水灌下肚子,才再一次看向池沅辋。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眼眶一热,眼泪先一步划过脸颊,打了池沅辋一个措手不及。
他慌忙地抽纸巾擦闻疏清的眼泪,说话都因为慌张有些不连贯:“怎、怎么了?是白开水不好喝吗?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便被闻疏清抱了个满怀。
池沅辋浑身的肌肉一下子紧绷,却在手掌触碰到闻疏清后背的时候慢慢放松下来,转而用一种尽量温柔的语气问:“怎么了?是梦到不好的东西了?” 闻疏清哑然。
他其实过去没向池沅辋讲述过他的过去,但是话里话外的细枝末节足够对方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可是他还是想,亲口将自己的一切都向池沅辋托盘而出。
大概是因为刚哭过一场吧,他讲起来都带着些若有似无的哭腔,可是闻疏清不习惯自己这样弱势的模样,缓了好久才开口道:“我有没有和你讲过我的……” 他想了很久该如何形容回忆里那个女人,但是“母亲”这个词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下去:“我的……生母。”
池沅辋没吭声,只是把闻疏清抱得更紧了,跟哄小孩似的,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
只有闻疏清讲到手上的伤时,他才会低声问:“疼吗?”
闻疏清愣了愣,随即抽了抽鼻子,满不在乎地说:“不疼,都过去好久了,怎么可能还会记得。” “可是讲到她拿剪刀刺向你的时候,你的身子在颤抖。”他万分笃定,不给闻疏清留一点儿辩解的机会,“你在害怕。”
闻疏清经历这一切的时候,才五六岁。 他依然害怕,他不可能做到麻木。
“好吧,就算是我在害怕吧。”闻疏清嘟嘟囔囔的。
其实往后的事儿算不得多么精彩,大概是写在书籍里都没人肯为此动容的桥段。
就像烂尾似的奋斗史,前期穷凶极恶的反派大boss没能得到应有的惩罚,只是因为匿名举报和国家对于这方面的严查,进了监狱,最后在监狱里病逝了。 而其余几个小boss更是逃过一劫,甚至一点儿实质性的惩罚都没有,仅仅是剥夺了他们觊觎的财产。
剩下一个烂尾的主角,在娱乐圈里蹉跎三年,最后居然因为碰瓷而进入人们视野。
不公平的命运,和总是喜欢苛待他的上天。 所以闻疏清不敢信鬼神,也早早对鬼神绝望。
但是这个故事的唯一倾听者,却只是慢慢抚平地衬衫的褶皱,轻声地一遍一遍重复:“你做得很好了……你做得真的很好了……”
“可是我没什么都没做成。”奋斗史烂尾的主角如是说道。
“不。”倾听者坚定地说,“你什么都做到了,并且什么都做得很好。” “你花了很长时间越过世界的天坑,走到现在,无论怎样,没人敢说你做得不好。” “我的主角,My protagonist。”
*
池沅辋感受着怀里人渐渐放松下来,才认真地说:“你给我讲了你的故事,那作为报酬,我是不是也应该讲我的故事?”
闻疏清没说话,但池沅辋却自顾自地讲述了起来:“我的家庭,在十二岁前,姑且算是完整。”
自池沅辋有记忆起,他的父亲总是缺席于他的人生各大重要场合。 不苟言笑的脸,只有面向妻子时才会展露出难得的笑,然而一看向池沅辋,又恢复了冷脸。
他是个工作狂,不怎么回家。但也正因为此,池沅辋一家在A市寸土寸金的地方,也能全款买下一套不错的房子, 池沅辋印象中,他和爸爸一直不亲近,但是妈妈却以自己的温柔补齐了那份缺失的爱。
但在十二岁那年,父亲因为过劳死了。 公司赔了一笔钱,但这笔钱绝对不够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在物价昂贵的A市过活。
于是母亲将父亲安葬好,毅然决然卖掉了那套房子,带着池沅辋去了B市。
池沅辋自认不是什么乐于交际之人,也从不掩饰自己的锋芒。 原本就属于一个班的外来者,在他每日的冷脸,还有过于优秀的成绩等等因素之下,他毫不意外地被排挤了。
他们的排挤手段并不高明,池沅辋能很轻易地察觉出自己被所有人冷暴力了。
他尝试向老师反应情况,然而老师却只是皱着眉,头也不抬地批改着作业,不太在意:“是不是你的错觉?我们班里的同学都很好相处的,你多和他们交流交流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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