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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烈离开之后，马上就有第二个人来和他告别，是魏昔。 魏昔也瘦一圈，显得眼睛大大的，很落寞的样子。自从医院那次以后，每次见她都是这样。 “我要走啦。”魏昔挤出个笑容给他。 沈誓念书念的人已经有些呆板，没想就问她：“去哪里？” “不知道啊，一边打工一边旅行吧，我要去好多地方呢。”魏昔伸出手像鸟一样自由地挥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半真半假，“我会给你寄礼物回来的，嗯？” 沈誓知道她这个人决定好了就不会改变主意，无论说什么也不会被挽留住。他点点头，又说：“是那个人配不上你。” 魏昔嗤了一声，捏他的脸：“就你护短。” 然后魏昔也离开了他的生活。 很久也没有回来，成为活在信纸、手机和电话里的人。她依旧是沈誓最羡慕的那种人。 老爸的事情沈誓始终都没有捅破，却是老妈自己发现的。从那之后，家里的争吵声就没有断过了。 每周末回家对沈誓来说，变成一件疲于应对的难事。 睡觉的时候他们也在争吵，楼上隔音不好，沈誓睡不着，就爬起来坐到窗户上。对面窗户玻璃上，那年因为沈烈没有告诉他搬家的事而一气之下砸出来的那个小洞，孤独地和他对望着。 很久都没有新的住户搬进来，自从沈烈他们搬走以后。 对面的房间黑漆漆的，安安静静，就像是他和沈烈也安安静静的QQ聊天框。 已经进入十一月份了，晚上变得很冷。沈誓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整个人缩成一团，盯着对面的房间看，半晌忍不住摸出手机，打开了QQ。 [sl]不在线，头像是灰的。 也许是隐身？ 沈誓想着，打下一行字：沈烈你在吗 却又在想到那天机场里汤姨和裴清同样高兴的笑容时，指尖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地刺痛着收回，飞快删掉了那行字。 不行的，这样太恶心太讨厌了。沈誓赶紧告诉自己，已经是很严重的错误，不可以再找沈烈了。 他翻下窗，躺回床上，隔壁父母房间的争吵声还在继续。 沈誓沉沉地叹一口气，翻了个身，心里很郁闷，沈烈说的“都会好的”并没有来。一切都好像在朝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他甚至开始讨厌这个和周围人都不一样的像怪物的自己。 他人生第十四年的尾巴，真的太坏了。
第23章 GAY 又一个周日，优班里有人提议去图书馆聚在一起做题。 沈誓不想去的，硬拉他去的人是肖代。肖代从初三转班开始，人缘就变得好起来，又因为生了一张好脸，总是有女生愿意围在他身边问题说笑。 沈誓很记仇，记他那一句恶毒的“娘炮恶心”记到现在，所以对他总也爱答不理。肖代不知道是不在意还是神经大条，继续把他当做班里最愿意说话的人。 最终沈誓还是去了，他确实有很多题目不会，到图书馆也许可以找别的同学帮忙解决。 沈誓去得早，帮忙占座，同学都没来，他无聊起身去找小说看。 没想到的是居然会在书架过道遇到“伪娘”学长，沈誓一个“伪”字卡在嘴巴里，差点要叫出来，奇怪惊异的样子让学长注意到。他转过脸，对沈誓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很久不见了，学长比以前更好看，眉眼里莫名多了点慈悯的感觉。 沈誓知道这样一个人是永远都不会像肖代那样肆无忌惮地说出伤害别人的话来的，心里突生一丝信任感和冲动。 他真的太想有一个人能听他说点什么了。 “我是XX初中的，是你学弟。”沈誓主动说，“叫沈誓。” 学长诧异一秒，啊了声，又笑：“你好，我叫薛逸宣。” 沈誓只知道点头了，无从开启自己的话题，扭头去看书架，手指慌忙地在一排排书里假装找寻。 “要找什么？”薛逸宣凑过来，“我是这里的图书管理员，可以帮你的。” “哦不用，我没想好要看什么。”沈誓连忙说。 薛逸宣笑了一下：“你今年初三？” 沈誓点头。 “来图书馆自习的？” 沈誓又点头。 薛逸宣没说话了，打开手里的册子在记什么，沈誓瞟了两眼，是图书名单。 “学长怎么会想到来做管理员。”他生硬地抛出好像可以深入交谈的问题。 薛逸宣说：“高一不忙，就来打工。”注意到身边的少年一直在毫不知情偷看已经被发现地拿眼睛偷看他。 他笑了笑，放下册子：“我觉得你好像有话要说。” 沈誓被吓醒一样地摇头：“我没有啊。” “那我走啰？”薛逸宣说。 “......等一下，是有个问题。”沈誓咬着牙做很大决定地说。 薛逸宣看着他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轻声说：“去楼梯间好了。” 午间的楼道没有人，有暖洋洋的阳光从玻璃窗里照进来，把这里变成一个温暖的秘密盒子。沈誓感到安全，几个月来头一次舍得浪费几秒钟放松全身。 “就在这里说吧，问题。”薛逸宣说。 沈誓沉默几秒，吐字变得艰难：“你喜欢男生，对吗？”眼前的人表情微怔住。 完了，他肯定不愿意再听我的问题。 沈誓绝望地想，没想到薛逸宣却笑了出来，是像羽毛被指尖轻轻弹开到半空的那种笑容。 “是啊。”沈誓听到他坦然地说。 “我，我是，”沈誓努力咽了一下喉咙，又咽第二下第三下，才终于决心说出来，“我，我也......也是......喜，喜欢......” 薛逸宣表情认真地在等着他。 “喜欢男生。”沈誓终于说完整了，吐出一口气。觉得从意识到错误的那一天开始，只有今天真正完整呼吸了一次。 沈誓感到难堪和痛苦，却也为能够勇敢说出来而轻松得意。直到肩膀被搭住，薛逸宣温和的脸对上来，告诉他：“没有事的，这很正常。” “我很害怕。”沈誓忍不住说，嘴唇微微地抖。 “嗯，”薛逸宣自然地点点头，“这种事，我当时也很害怕喔。” 那个下午，沈誓第一次知道“GAY”是什么意思。也才明白男生喜欢男生并不是什么奇怪神经的事情。 是和大多数人不一样，但不是他所认为的绝对错误。 “也许会被觉得奇奇怪怪，会有一些不太好听的话。比起这样，违背内心地生活好像更加痛苦，所以做自己就好。”薛逸宣是这么对他说的。 “我觉得好像没有资格去喜欢别人。”沈誓闷闷地告诉他。 “别这样嘛，”薛逸宣友好地摸摸他的脑袋，“你怎么知道你喜欢的那个人，就不喜欢你？” 沈誓由他的话想到沈烈，想到沈烈对他笑和说话的样子。 突然有了一点点信心。像是从海里攥一把水，最后留在手心的那么一点。 还是会觉得慌乱和害怕，但不再自我厌恶了。 十二月份沈烈的生日又要到了，这一次沈烈人在外面，沈誓没有办法把礼物亲手交给他。 那一天零点时，他把“生日快乐”发到了和沈烈的QQ聊天框里。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都没有回复。沈誓闷在被子里，眼睛定定地看着手机屏幕，眼睛都要花了。 又五分钟，还是安安静静。 沈誓鼻子酸酸的，关掉手机，缩到被子更里面，闭上了眼睛，那一点点的信心也闭上了。 这一年元旦，沈烈回来了，回来过寒假。大学生的假期总是长得可以气死中学生。 沈誓放假在家，宅着复习温书，没想到沈烈就找上门来。 何宵在楼下喊沈誓的名字：“小宝快点，沈烈哥哥来找你玩。” 听到那个名字，沈誓的心脏快要跳出喉咙，强忍着淡定应了一声，翻了下抽屉然后快步下楼，于是还坐在沙发上的少年就站了起来，眉眼弯弯地看向他。 少年头发理得很短，穿暗红色的防寒服和黑色裤子，又高又瘦，看起来还有点凶。 少年凶凶地笑，说：“小宝，好久不见啰。” 沈誓呆呆地点头，有些恍惚地想，是四个月。说：“是啊，好久不见。” 他跟着沈烈走出院子，和以前一样，跟在沈烈身后走。像个影子。沈烈突然停下来，沈誓就一头撞上他的后背。 “长高了，都到我这儿了。”沈烈伸手在自己的脖子上面一点的地方比划。 十二月的老街很冷，两个人都穿的笨重，沈烈的动作也笨拙得像个企鹅。沈誓看着看着看着，就噗一声傻笑出来。 “傻死了。”沈烈嫌弃地看着他。 “你没有收到我的生日快乐。”沈誓突然说。 沈烈完全懵掉：“啊，什么生日快乐？哪里？” “QQ啊，”沈誓不高兴地说出自己念念不忘的郁闷，“我祝你生日快乐，你都不理我。” “QQ？我早不用QQ了啊。”沈烈啧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原来不是不理我。沈誓心里突然明亮起来，心情也是。 沈烈又说：“我都用微信现在，你有没有微信？” “我没有啊，那个不是要智能手机才能注册吗，”沈誓皱了皱眉，摸出自己的小手机，“我的还不是智能手机......” 这回换沈烈笑出来，把他的脑袋揉得乱七八糟：“怎么这么可怜啊你。” “行吧，”沈烈说，叹了口气，也摸出自己手机，“那我就重新用上QQ吧以后。” 沈誓嗯一声，面无表情的样子，手却从羽绒服兜里掏出来，又伸进沈烈的口袋停了一阵，然后缩回手，飞快地扭开脸去看别的地方。 “什么啊？”沈烈好笑地看着他扭开脸的样子，“放进去什么东西？” “自己看看不就知道。”沈誓说。 沈烈就伸手摸进口袋，摸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个小小红色护身符，上面用金色线缝了“平安”。 “给我的啊？”沈烈就笑了。 “嗯，”沈誓揣着兜说，“学校里小店有的卖的，五块钱一个，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这么打发我啊。”沈烈还是笑，低头看手心里的东西，看针脚做工又不像是五块钱能买到。 沈誓神色平平，心里却想，笨蛋。才不是学校小店，是市中心最贵的百货大楼买的，花了他半个月的零花钱。 他不说真话，装得很小气很敷衍，可是看沈烈信以为真的样子又有一点失落。 沈烈把平安符收进口袋，看着他说：“陪我在十一中附近走走吧。” 沈誓本想说我还要温书，最终还是没舍得说，默默地走在他身边。车子过来，沈烈就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旁边，让他走在里侧。 十一中那边的街道新开发，开了很多新的文具店小吃店。沈烈闻到香味，走到一个小吃店门口，看上面的招牌菜单，扭头问：“要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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