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寒假不见,又长高了。”汤姨笑着夸他,往里面走。 沈誓就换鞋跟进去,老七迎上来蹭他的腿。 “来,给你,”汤姨把茶几上一个精致的木盒子捡起来递给他,“哥哥送你的。” 沈誓呆呆地接过去,连谢谢都忘记说,抓着盒子扭头看向沈烈紧闭着门的房间。 这么不想要见到他? “啊,哥哥已经去学校了,叫我千万记得把礼物给你的。”汤姨和蔼地说。 沈誓机器一样地点头:“哦,哦。” 从沈烈家出来,沈誓还像机器一样地在心里点头。 哦,哦。沈烈已经去学校了。 可是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和他说的。说,那天晚上不是故意。说寒假里额头上长了第一颗青春痘。说自己长了五公分的身高。 还有想说,不要不跟我说话好不好。 沈誓把木盒子打开来,里面躺着一支泛光崭新的黑色钢笔。旁边夹一张纸条,上书:考试顺利。 是沈烈的字迹。 十五岁的到来,并没有更好,坏事好像还是一桩接一桩。 沈誓没有通过一中的提前批考试,落榜了。何宵很生气,三天都没跟他说话,但又托关系给他找到另一所高中的考试资格。 “附中。”何宵把这所高中的考试通知单扔到桌上给他,“虽然没有比一中好很多,但也不差。” 沈誓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余地。如果还是执意要去一中,就要参加中考,可是中考考得再好,他也进不了高中重点班了。 何宵希望他进的是重点班,所以沈誓只能去参加附中的提前批考试。幸好的是,考进去了。 回初中办理一些毕业手续时,沈誓遇到肖代,肖代和他不一样,顺利进了一中,那个沈烈读过的、他一直想要考进去的学校。 肖代冲他笑:“沈誓好久不见,有空一起出来玩啊。”胜利者的笑容和语气。 沈誓客气嗯了一声,两人分道扬镳。 总是这样,小学毕业和小学同学失去联系,初中毕业就和初中同学失去联系。身边从来留不住一个朋友。沈烈也是。 想到沈烈,沈誓就很丧气。又是失去联系的半年,想了想,还是决心告诉他一声。 登上QQ,沈烈居然在线。 沈誓忐忑着打过去:沈烈,你在吗 没有回应。 于是他又自说自话:我没有考上一中,我去附中了 还是没有。 沈誓叹口气,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一样心平气和,收拾好手续坐车回家。 进家门的时候听到老妈在打电话,语气沉重极了:“怎么会这样的......”还抬头看了他一眼。 沈誓回到房间,把毕业证什么的放进抽屉,听到老妈在楼下喊他。 “什么事?”他走下来。 老妈皱着眉开口:“沈烈......” 沈誓听到这个名字,心脏就提到嗓子眼:“他怎么?” “是沈烈他爸爸,上午的消息。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 沈誓怔住,立即又反应过来,仰头看着何宵:“沈烈现在在哪里?” “应该在市里的殡仪馆。”何宵说,“我们晚一点再过去看汤姨和沈烈。” 沈誓没有说话,几秒钟的功夫,突然往外跑了。 ---- 重新加了个尾巴 给一点转机!
第27章 鱼刺 沈誓第一次来殡仪馆,刚走到正门就开始下大雨。 远远地看见很多穿黑色衣服的大人打着伞站在露天的台阶上,沈誓用手臂挡雨,眯起眼睛找,没有找到汤姨,也没有找到沈烈。 过了一会儿,大人们纷纷侧出身子让开,一个女人捧着相框从里面走出来,是汤姨。 汤姨的脸色灰白,眼眶是血红的,一身黑色的裙子站在雨里,有人走过来为她撑伞。沈誓躲起来,探出一个脑袋看她,鼻子酸得不行。 眼下却不知道该怎么样做才能给到从小疼他到大的汤姨一点安慰。 大人们站在一起说了几分钟的话,汤姨就被人搀着往外走了,几辆黑色的轿车连续开到门口,汤姨上了其中一辆,车子开走了。 沈烈呢?沈烈在哪里。 沈誓忍不住摸出手机,手指第一次理直气壮去拨沈烈的号码。 那边嘟了两声,有人接起来,声音很沉:“喂。” “沈烈你在哪里?”沈誓马上开口问,几秒过后又马上补充,“我是,我是沈誓。” “我现在有一点事,你先......”很明显的欺骗小孩的语气。 被沈誓打断:“我在殡仪馆,我在大门这里,我要来找你。” 沈誓找到沈烈是在殡仪馆后门的林子里。沈烈坐在高高的台阶上,淋得浑身全湿,脸和嘴唇都发白,低头在抽烟。听到脚步声,抬起漆黑的眼睛很疲惫地看了他一眼。 “沈烈......”沈誓只喊一个名字就哽住,喉咙发紧,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沈烈掐掉烟,在台阶上踩了踩,沉着声音说:“下很大雨,赶紧回去。” 沈誓马上在他身边坐下来,用沉默表达抗议。 “叫你回去——”沈烈语气重一些,下一秒却说不出来话,脖子被人紧紧搂住。 “沈烈,”微弱的气息和声音落在他脖颈,“不要赶我走,不要不跟我说话。” 沈誓像抓救命草的力气一样地抱着他,淋过雨的柔软头发湿湿地贴在他下巴上。即使耳朵离心脏很远,沈烈还是听见他的心如擂鼓。 “我知道是很难受的事情,一下子不可能过去......”沈誓止不住地发抖,“我可以,可以陪你的,我哪里也不去,就陪你......” 有手臂压上了沈誓的后背。 沈烈什么话也没说,把脑袋轻轻搁到了他的肩膀上,回抱住了他。 沈誓感到有几颗温热的液体落在脖子上。沈烈的气息包裹住他。 他一动不敢动,保持着半跪在台阶上的姿势,膝盖痛也不重要,淋着雨也不重要,只有沈烈才最重要。 沈烈爸爸的葬礼在墓地公园,一个晴天的星期天举行,来的人不多,沈誓跟着何宵一起去的。 何宵走到汤姨身边去轻声安慰,沈誓听到汤姨说:“本来打算今年退休的......” 他悄悄抬起眼睛看一眼旁边独自站着的沈烈,沈烈脸上没有表情,很专注地盯着墓碑上的照片,好像在出神。 沈誓没有过家里人去世的经历,唯一一个奶奶是在他很小时候去世的。他没有什么深刻的感受,只知道沈烈一定非常不好受,短短几天就变了一个人,沉默孤僻。 以前那个动不动就玩闹的坏男生好像已经是上一个世纪的事情了。 他走过去,走到沈烈身边,抓住了他的右手。 沈烈的专注被打断,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沈誓就把他的手抓得更紧,想要给予力量一样地贴在他手心里。 再抬头时,沈烈居然扯了扯嘴角,对他露出一个憔悴而真诚的微笑。 葬礼结束,很多人都走了。 沈烈对汤姨说还要再待一会儿,沈誓就对何宵说,他也要再待一会儿。 两个人在沈烈爸爸的墓碑前面站着,沈烈突然叹一口气,盘腿席地而坐,对沈誓拍拍身边的地说:“坐啊。” 于是沈誓也坐下来。 墓碑上沈烈爸爸的照片很严肃,沈烈说:“他总是不爱笑的。” 沈誓记得小时候,每次看到沈烈爸爸不苟言笑的凶凶的脸,都很害怕。 沈烈又说:“但他人很好。” 沈誓嗯了一声:“我知道的。” 墓地公园周围有无数绿色的树,空气很好,时不时有鸟叫声,静寂深邃。沈烈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轻轻放到了墓碑前。 “老爸,”他声音平缓,“辛苦你了。到那边也要过得很好。” 沈烈说一句话,沈誓就在心里虔诚地跟念一遍,好像这样就能真的让沈烈爸爸听到一样。 “以后都会再见面的,老爸。”沈烈伸手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温和地说。 “都会再见的,叔叔。”沈誓也跟着说。 沈烈看了他一眼:“复读机么你?” “没有啊......”沈誓心虚地摇头。我只是想让你爸爸可以听见。 沈烈在大学里请了一个月的假回来参加他爸爸的葬礼。沈誓考完附中之后没事可做,厚脸皮地天天往他家里跑。 两个人经常什么话都不说,就在房间里待一天。 有一次沈誓坐在床上看沈烈的漫画书,沈烈背对着他在用笔记本。沈烈突然说:“小宝你去附中了吗?” “啊,”沈誓愣一下,点头,“是啊。”还在疑惑沈烈怎么知道。 又想起那天在QQ上给他发的消息,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还以为沈烈不会看他的消息的,没想到是看了。 “附中也挺好的。”沈烈说。 “哦。”沈誓又点头。 “要好好念喔。”沈烈扭头,看着他说。 “哦。”沈誓咽了咽口水,继续点头。 沈烈啧了声:“怎么就知道哦?” “我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沈誓的声音低下去。 没有撒谎,的确是不知道再说什么。和沈烈待在一起,总是会忍不住想起偷亲他被发现的那个晚上,尴尬难受的情绪就蔓延上来。即使这样,还是要忍着待在他身边。 他知道这个时候的沈烈很需要有人陪,宁愿做一只赶也赶不走的赖皮虫也好。 “沈誓。”沈烈喊他。 沈誓的脑袋和声音一起低下去。 “把脸抬起来。”沈烈说。 沈誓就抬起一点脸,不敢看他。 “过来。”沈烈拍拍床说。 沈誓犹豫一会儿,放下手里那本其实也没怎么看进去的漫画,慢吞吞地从床这边爬到他那边坐好。 “看我。”沈烈又说。 “......”沈誓只好看他。 沈烈的眼睛漆黑,脸色依旧很差,没什么血气。他看着沈誓,把手指搭到他的肩膀上。 沈誓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愣愣地等着。 “我是成年人,你还不是。”沈烈看着他的眼睛说。 沈誓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没有想到沈烈会说这样的话。 “你还小,有些事情......没有明确的辨认能力,所以......” “不是!”兔子脸涨得通红,认真着急地打断他,“不是!不是!” 沈烈皱眉:“不是什么?” “我不是没有辨认能力......我是,是清楚的。”我是认真的。 “小宝,”沈烈摇了摇头,一样认真的表情,“不要这么绝对,等你再长大一点,就知道了。” 沈誓哑口无言。 沈烈用最委婉的方式向他提这个事情,语气很温和,却也坚决,好像卡在柔软鱼肉里的一根刺,是提醒也是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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