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出来,我们把这些全都补上,加倍补上。” 江厌在邵宸怀里稳了稳情绪,擦了眼泪,看着他:“我进去你怎么办。” “我等你,多久我都等。” “真的可以吗。”江厌轻声道。 “当然了,每次我都去看你,每天只有一件事就是等你。” “你是恋爱脑。” “我是啊我是。” 江厌抬手给邵宸擦着眼泪,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下来:“对不起……” “跟我说什么对不起。”邵宸抚着江厌的脸,“你不准跟我分手,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见江厌不说话,邵宸慌了神:“别跟我提分手好不好,我等你,我没关系的。” 无论邵宸说了多少遍,江厌都只是抱着他,直到警察来敲门,也没有应下来。 江厌被带走了,看着警车消没在车流里。 邵宸感觉到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抽离出去,直不起腰来。 2019年的高考,如约在6月7号开考,那是江厌被带走的第二天。 江厌在局里如实录了口供,隔天被押往看守所。 十八中作为高考考点,入场前在学校门口排队侯了一大批考生。 每个人都手里拿着复习资料,无心张望路上路过的警车。 江厌就坐在警车的后座,透过车窗,看见那些朝气蓬勃,为未来拼搏的学生。 他低头看了看纤细手腕上的手铐,怎么就如此背道而驰了呢。 “你没事吧。”岑远安来邵宸家里,见他坐在书房,一副彻夜未眠的样子。 “没事。” “可不像没事的样子。”岑远安在他对面坐下,“王潇要过来你知道吗?” “他来干什么?” “最近有要忙集训了,我没时间,他过来看着你。”岑远安盯着邵宸的头发,“你头发……是我之前没注意吗?你有这么多白头发吗?” “我等会儿要去找一趟郑素。”邵宸起身去洗漱。 岑远安跟在他身后:“干什么去?” “孙淼活着从手术室出来,一心想制裁江厌。他也知道郑素想借此摆脱他,他一定会折磨郑素。所以要么郑素被他威胁跟他串供,要么郑素害怕孙淼出院之后报复她而逃跑不出庭。”邵宸将慕斯挤在手上,“这两个结果,哪个对江厌都不利。” “就着这个事儿说,就算郑素是想让江厌弄死他,但这没成功,她也应该回过头来往外捞江厌才是。” “一个十年只联系了十来次的儿子的分量,远比不上她和小儿子多年来人身安全被威胁的恐惧。”邵宸眉毛睫毛挂着水珠,抬头盯着镜子,“一个合理不合情的人。” “明面上没做怎么错事,但是人情上该做的是一点儿这个心都没有,人家只是不作为。顶罪这个事本来就是法律禁止的,能非说人家错在不去顶罪么。”岑远安叹口气,“气人啊。” “总有办法。” 邵宸找到郑素,对于他的出现,郑素的表现像是在意料之中。 于是他开门见山,直接表明了来意:“全球各地,你挑个地方,我能给你办好一切手续,你的工作和孩子的学校都能给你安排妥当,孙淼一定找不到你。以上是我的对于你出庭如实作证的条件。” 郑素迟疑。 “孙淼的伤口已经缝合,无法从刀口判断拔刀时的施力方向。”邵宸冷着脸,“没有物证,没有人证,疑罪从无。” 这一刀致使孙淼肾脏破裂,无论拔刀与否,伤情鉴定都是重伤,孙淼也没有因失血丧命,追究是谁拔的刀已经没有意义了,至少相比郑素会不会为江厌作证来说是意义不大的。 邵宸也没有想把那个小孩卷进来的心思。 郑素闻言张了张嘴,低头细微的叹了口气:“我确实是在担心之后孙淼会怎么对我,他会把我和孩子折磨死的,在病房的时候你也看到了,他脾气太差了,他执意要把江厌关到监狱里,肯定是会威胁我跟他串供的。” 郑素的手掩着面,如泣如诉:“如果你能帮我和孩子逃离他,我一定是会帮江厌的。” 邵宸下颚线绷紧了些:“当然,毕竟他是你儿子,你本身也是想帮他的,对吧?” “毕竟他是我儿子,我本身也是想帮他的。” 语言僵硬的重复又是在说谎,邵宸权当不知道:“那我帮你打消顾虑,问题就解决了。” 不论她是出于什么意愿,恐吓也好,威逼利诱也好,需要她做的就是出庭,实话实说。 “是啊。”郑素一幅柳暗花明的样子,“你帮我摆脱他,我就能帮江厌。” 邵宸盯着她的眼睛,那不是和她这副消瘦的身材相匹配的眼神,满含泪水的眼眶里,装着胜券在握,以及有恃无恐的眼珠。 这以退为进的威胁让邵宸憋了气,可身处落后百步的被动方,能互相利用,已经是不错的地步了。 “好。” 之后的日子邵宸不断向律师咨询,相关事宜几乎了解了个遍。 陈律师准备了专业介绍信,授权委托书,各类复印件一系列程序资料,去了看守所。 他将案件从头至尾又细细了解了一遍,告知江厌在面对公安机关讯问时的一些基本权利,笔录与供述不一致时,可以要求修改或者拒绝签字,案件无关的问题可以拒绝回答等等,将与案件有关的刑法,刑事诉讼相关的司法解释以及刑事附带的民事诉讼有关的民法,民事诉讼法相关的统统跟江厌细细解释了一番…… 最后对江厌又进行了一次心理疏导,告诉他邵宸在为他奔走,不要失去希望。 对于江厌的状态,邵宸抓着陈律问了好几遍。 “在我跟他沟通的过程中,从始至终都比较沉默,虽然说什么应什么,但是不积极。让他把他心里对于这个案件自己的辩解说一说,他说不出来,或者说他不想说。大多数嫌疑人是偶犯、初犯,这样突然关进看守所,身体上心理上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有些嫌疑人在初次见到律师时,甚至是痛哭流涕,但是江厌没有什么反应,孩子这么小,这么沉默不应该。后面跟他提到你,他才有些情绪波动,看着有想哭的样子。” 邵宸听得沉默,自己一个人在书房待了好几天。 七月份的天,越发燥热,又一年艺考集训也开始了,岑远安忙着画室,王潇就从佳木斯飞过来,住在了邵宸家里。 见过邵宸失恋那副德行的王潇以为他会失心疯,作天作地。没想到邵宸整天不是在看法律相关文献就是在处理公司事务,除了人憔悴些,行为上看起来还算个正常人。 邵宸偶尔会去画室转转,每次看到大厅上的历年联考高分榜都驻足很久。 榜上根据成绩从上至下,从左到右依次一人一个透明塑料罩,学生的半身照就放在里面,下方标注着学生姓名和联考成绩。 江厌在最左上角,照片里他穿着一件蓝色卫衣,衬得他白白净净,耳朵通红,表情有些刻意的正经。 这张照片是邵宸按着他亲了好一阵儿之后给他拍的。 照片下是江厌亮眼的联考成绩。 姓名:江厌 成绩:290分 邵宸眼里带上苦涩的笑意。 王潇寸步不离跟着邵宸,看着墙上的照片,觉得新鲜,这江厌长得确实好看,又娇又帅的。 “厉害吧,290呢。”天天旁边有个人晃悠,邵宸倒也没觉得烦。 “厉害,满打满算就学了四个月。” 这些日子邵宸一有功夫就是在跟他念叨江厌,不吵不闹的就是讲故事,他要做的就是顺着邵宸,在他需要安慰的时候给予他安慰,在他需要拥抱的时候给予他拥抱。 这些全都记在岑远安的账上,一天五千,拥抱,陪酒这种过分的是另外的价钱。 第77章 法庭 凌晨3点,邵宸一身冷汗醒来。 他起身,坐在床边点了根烟,漆黑的房间里,打火石打出火花的瞬间燃起一小团火,那火光在他脸前照出一片温柔的橙色亮光,脸上的泪痕和细汗都泛起光来。 邵宸几乎夜夜惊醒,他盼着见到江厌那张脸,可梦里的江厌实在让他心疼到难以自持,以至于会因为心痛而醒来。 他跟王潇了解过看守所里的日子。 进入看守所前,经过一道又一道的铁门,到达验收区,全身衣物脱光,在检查警官面前转一圈,起立蹲下三次检查身体上有没有夹带物品,穿上经过查验的衣服,端着看守所发放的碗盆毛巾等物品再经过几道铁门走到下分的监房。 每个监房三四十平米,一个大通铺占去70%的地方。人少则十二个多则十八个,空间拥挤所以里面没有桌子,所有的活动都是把铺板当桌子,厕所就在铺板边儿上,刚进去的人一般睡在厕所旁的铺位上。 每顿饭开饭前,所有人面对铺板,小板凳一排坐好,每个人都分到饭后,牢头一声令下,同时开吃,等最后一个人吃完统一起立收碗洗碗,接着轮流上厕所,所以吃饭慢了就会耽误集体的时间,耽误别人上厕所,便会有人催骂,或者被抢下饭碗。白天上下午重复着干活,学习,放风,看教育类视频,晚上看新闻联播,所有人小凳子两排坐好,手要放膝盖,背要挺直。 睡觉时防止其他突发情况,要两个人一班轮流值班两小时,睡两小时醒两小时。 如此这般日复一日,都是在等待一个不知道何时才能出来的判决。 王潇起夜,每晚都会上楼来看邵宸一眼。 屋里没有开灯,借着月光看着床上的人影。 “邵宸?” 王潇开了小夜灯,见邵宸坐在床边弓着腰,深深埋着头。 “怎么又醒了。” “睡不着。”邵宸声音哑着,“江厌睡觉不留灯,那里面不关灯,他怎么睡。” 看守所里面的灯是24小时开着,俗称“长明灯”,晚上睡觉很多人都用袜子蒙着眼睛。 “拿个衣服什么的当眼罩就行了。”王潇给邵宸接了杯温水,“你得注意身子,你要是把自己折腾垮了,谁帮江厌。” 邵宸接过水:“我知道,我就是太心疼了。” “嗯。” 那时候邵宸失恋回去,王潇寻思就一个男孩能让邵宸喜欢到什么程度,如今看来这份喜欢一定是远超他想象的,这些日子过来,邵宸为了案子东奔西走,人找了一个又一个,一遍一遍的听录音在里面寻找突破口。 病房里和孙淼的录音王潇也听过了,他实在想象不到邵宸这样从小自恋高傲的人跪下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他更想象不到这么一个臭屁爱装逼的人,是怎么能不顾及录音里卑微的语气和情况拿给律师和他们听的。 王潇叹了口气,调整了心情:“关于郑素那边的资料搜了多少了?” “不多。”邵宸稍稍坐直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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