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凌泽清拍了拍江声的肩膀,“听潮,好眼力。” “你在学校里很出名。”孟听潮倒了一杯酒给新来的客人,对着江声赞扬道:“我进A大,随便问了一个人,就知道你在游泳馆。” 赞美来自于喜欢的人,江声忽的笑了笑,宛若洒落在冰川上的阳光,深邃的眼眸中都是暖暖的笑意。 新来的客人头皮一片酥麻,这种强烈的落差令他端着杯酒就要过来搭讪。却被江声收回的笑意和凌厉的眼神冻住了,灰溜溜地离开了。 “笑这么好看干什么?!”凌泽清啧了一声,“不知道这里是GAY吧?” 孟听潮叠纸巾的手一顿,缓缓说道:“对,这里是GAY吧。” 冷冷淡淡的样子,凌泽清一下子就感受到气氛微妙的变化。 美人的情绪似乎瞬间的降了下来。 “你们很招人喜欢。”目光在年轻俊帅的两位男大学生逡巡,孟听潮柔声道:“这里筛选了一些找刺激和热闹的客人,但是你们还是小心一点,早点回学校,不要玩得太晚。” 该小心的,应该是你,凌泽清吞了口口水,慕名前来的那么多人,不都是图你的美色。 “你看起来很累。” 江声没有把孟听潮的告诫放在心上,“我能帮帮你吗?” “不、不用。”孟听潮摇头拒绝。 “不是这一次,”江声接过孟听潮手中的盘子,把酒放在亮灯的客人桌上,“我想过来兼职一段时间。” 江声看向孟听潮,他的目光是热的,他的手指是热的。 孟听潮仿佛被目光烫到,身形往后缩了一下,继续拒绝道:“我没有闲钱雇佣你,在学校就好好学习,多学一项技能......” “缺钱了?”凌泽清疑惑地看了江声一眼,忽然反应过来,“不会是被方慢那个小娘皮刺激了?” 听到这个名字,孟听潮睁着一双雾气弥漫的眸子,对上江声灼人的视线。 “你觉得方慢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江声瞥了一眼孟听潮,朝着凌泽清问道。 “他喜欢你,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货色?”凌泽清举起瓶子碰了碰江声的果汁,“不知廉耻,这种小贱人的话一句也不要听。这段饭吃的我真不舒服,我还不知道画出那样画的人能说出“笑贫不笑娼”的言论,真不知道他的画怎么能得到余老师的青睐!” “画”字似乎将孟听潮脑海中紧绷的弦打开,他哑声问道:“什么画?” “山水画。”凌泽清冷笑一声,“看画的时候,我以为他有灵性,是个内敛而文雅的人,他当初那么迷恋江声,我顶多嘲讽两声,要是知道他是那种为了钱就堕落的人,我看见他一次就打一次,丢我A大的脸。” 江声看着面色僵硬的美人,掏出手机,调出关于画的图片,“是这些画吗?” “对。”凌泽清看了一眼,“虽然我欣赏不来,但也知道这一笔一画都是气势。 余老师,多严厉的一个老师。我要不是选不上其他的公选课凑学分,也不至于选上这个老阎王的。课一堂都不能遛,还尽教一些我听不懂的绘画技巧。这个方慢也是狂,快毕业了,学分没修完,好死不死地和我同一堂课。听说他为了实习,多次旷课,没想到,后来交作业,几幅画就把余老师惊艳到了,拿了个高分,张张都是水墨画,余老师惊为天人,大笔一挥就免去他旷课的平时分。” “几幅?”孟听潮手指在颤抖,声音有些惊慌,“几幅画!” “我不清楚。”凌泽清感觉大美人有点生气了,摸了摸头发,“一个学期也就四五次作业吧。” 血色从脸上褪去,孟听潮的脸逐渐变得苍白,他的手瑟瑟发颤,他的眼睛用力睁着,眼眶发红。孟听潮正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眼泪落下来。 江声朝着凌泽清使了眼色,两个人帮忙招呼起愈来愈多的客人。 酒吧的正中间多了三个瞩目的帅哥,今晚的生意特别好,面积不大的地方挤满了一桌桌的人,可孟听潮丝毫高兴不起来。 他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观雨不会把自己的画拿出去偷偷送人,所以几幅画就代表了方慢几次进出自己的家里。 不知不觉,悄无声息地走进他的家、偷走他的作品。 那么是不是可以简单地计算,几幅画就代表着方慢和观雨在私密性极强的家里偷偷地来往了几次。 几幅画?究竟是几幅画? 人刚开始见面的时候,热情又虚伪,肯定不要意思拿东西,那么逐渐变贪婪的人心,是在柴观雨多少次的默许下才得以实现? 除了画,这个方慢还拿走了什么? 孟听潮脊椎挺得很直,他知道自己现在如同饱涨的气球,如果戳破了一个小口,泄出了气,腰杆就再也直不起来了。 他第一次发现柴观雨特别的陌生,这个世界特别的陌生。 孟听潮双眸紧闭,他第一次也觉得自己特别的陌生。 他无法歇斯底里地暴怒,他还有客人,他维持着成年人的体面,他的脊椎挺直,他站得挺拔。陌生人发来照片那一刻,他的直觉告诉他追寻着蛛丝马迹去寻找,会有一个真相。可他退缩,用了借口,选择了逃避。 他像一个缩头的乌龟,不见天日,把忙碌当做借口,用工作当做麻药,麻痹自己。 哭泣之后擦干眼泪,继续工作,他没有想去改变,没有想去争论,他只想逃避。 他怕真相太难过,难过到让他一蹶不振的地步,可是害怕无济于事,没有发现又不代表事情没有发生过。 孟听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你还好吗?”江声小心地用肩膀抵住孟听潮的后背,防止他泄洪般的倒下。 “好。”孟听潮的声音有一丝颤抖,“画在哪里?” “好像在余老师的画廊。”凌泽清翻了翻手机,找到朋友圈的定位,“就在这里十分钟的车程。不过,这大晚上的,肯定关门了,去了也没用。” “有用。”江声拿着车钥匙,碾碎了孟听潮的最后一丝逃避,“我可以进去,听潮你想去看吗?” “这么多客人?”凌泽清打量着越来越多的客人,“你们去哪里?” 为了这个酒吧,孟听潮看见陌生人发来的照片,第一感觉居然不是去寻找,而是憋着气把店开下去,不能让营业的黄金期变成荒废,可是疑似被背叛的直觉让他的眼珠逐渐布满猩红色的血丝,他被江声所感染,“我不要了,客人我不要了,钱我不想赚了......” 声音如泣血,“我想去看我的画。” *** 孟听潮脑子里有点晕晕乎乎的,他跑出酒吧的时候,马路上的空气丝毫没有让他的头脑恢复清醒,直到大大小小的水珠落在脸颊。 外面忽然下起雨来,一股凉意笼罩在这个城市里,猛烈的雨滴打在地面上。 头盔被江声戴倒孟听潮的头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润的气息,孟听潮抱紧了江声,“头盔湿了,可以吗?” “可以。”雨和风很大,分不出雨水还是泪水,江声启动车子。 孟听潮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把江声抱得很紧,用来抵御雨水的寒冷,他问道:“方慢还说了什么?” 江声用手指敲着机车,声音无波无澜,“他说,他和一位比他大十岁的男人恋爱了。” 头盔里闷着泪水,孟听潮机械地问道:“还有呢?” “他还说,那个男人曾经有个十年的伴侣,孤僻清高。” “还有呢?!” 再难听的话,江声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若有所指地问了一个问题,“有人相爱十年却没有换得任何礼物,有人抛弃理想温饱却难再续,有人被蒙在鼓里还觉得幸运,听潮,你觉得世界上会有这么傻的人吗?” 孟听潮不停地摇头,不知道说些什么。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模糊,行驶在雨夜里的机车将世界隔成两个部分。一个是无所畏惧向前奔涌的自己,一个是一路倒退,步步妥协的自己。 江声没有追问,朝着目的奔涌而去,许久之后,身后才传来清冷的声音。 “我也挺好奇的。” 孟听潮停顿了一会儿,声音漂泊在雨中显得微不足道,“好奇这样的人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 画廊的玻璃门被江声破坏性地打碎,地面上霎时间布满了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玻璃渣,锋利的切面宛如刀片,切开柔软易碎的皮肉。 夜深了,画廊的灯光被调适地柔和但依旧明亮,孟听潮一抬眼,他的画被细心地呈现在墙上。 整齐有序,能够欣赏到画的细节。手指向上,孟听潮一边走一边拭去眼角的湿润。 江声定定地看着让人心疼的美人。 他的脸庞一半在月色里,腿部的线条隐在阴影下,从江声的角度看去,美人似乎跪在画前,祷告认错。 他挺拔笔直,脊椎线流畅挺拔,萧瑟秋风中又孤傲又色气。 江声知道美人在悲伤、听潮在哭泣,今晚凌泽清的话说得不漂亮,他几次可以打断,但是他都不愿意。 这都是他想说的,这只不过是借凌泽清的口、用特殊的语气说出来。 过两天,他就要去比赛了。 赛程需要半个月,他来不及了。 刷不完存在感,他还有什么资格出现在孟听潮的眼前。 半个月,15天,360小时,21600分钟,1296000秒,变数太多了。经常伤害,偶尔敷药,间或喂糖,很多互相伤害的爱人不就是因为对方暂时性的回头变得迁就、没了勇气、不敢离开。 他需要做这些事情。 对不起。 听潮。 时间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说: 黑化进度10%
第8章 吻 孟听潮的嘴唇动了动,好一会,才发出声音,“就这两幅画吗?” “还有吗?” “还有的。”江声想了想,“应该在余行山的另外一个画廊里。” 余行山? 听到这个名字,孟听潮瞳孔颤动。 是他老师吗? 应该不是。 余老师不会认不清楚他的绘画风格。 还是离开太久......就会被遗忘? 孟听潮死死盯着画廊里的一景一物,他努力地平稳声线,“是行走的行,山体的山吗?” “对。” 画廊位于底楼,外观看起来特别普通,所有的墙壁都是用白色的漆面去涂抹,没有任何多余的装潢,简单素雅,宁静舒适,很明显就是出自于他老师余行山之手。 纯白色的墙壁中挂着墨色澹然的画,署名“方慢”,孟听潮的心像是被生锈的刀切去一大块,脸色一点一点地苍白下去,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有些绝望地向陌生人要来肯定,“江声,我真的这么让人讨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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