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她给出的解释是——花是植物的生殖器官,卖花就是贩卖器官,完全没有毛病。但这么说显然更帅,于是她便这么说了,不需要别的理由。 女孩对她的哥哥有种天然的好奇心,成天围着曲铭转来转去,话说个没完。问他走失后去了哪里,得到答案后,又问他从养父母那里离家出走究竟如何生活,怎么考上的在职硕士学位。 兄长对此的回答是:“打工养活自己而已,有空时顺便读书。” 然而,不知是女性生来的直觉,还是曲铭露出了些许马脚,她竟在得到答案后怀疑似的眯起了眼睛,低声反问道:“哦?真的吗?不是去做了黑社会吗?” 曲铭一愣,笑而不答。而她则转转眼睛,微笑着不再追问,似是从兄长的神态中了解到了什么,并且自愿保守秘密。 她回到大理的那天是周五晚上,似是翘了一堂下午的课专门赶来。未向学校多请假,只能待到本周日为止。 这段时间,兄妹二人相处得很不错。是她带着曲铭参观这座老房子——男孩当年的卧室竟得到了保留,其中陈设一丝不改,父亲定期打扫,以维持其原貌。 看到那些千禧年遗留而来的旧物,上世纪末流行的陈设,曲铭总觉得仿佛穿越时空,产生了好似来到另一个次元的不真实感。 曲钘却只是拍了拍愣神的老哥,补充道:“是爸一直念着你......为了保留这个房间,我可是在储物室改的小屋里住了十八年呢。” 对此,哥哥无奈地笑了笑,似是对这刚认识不久的亲妹妹,多了些还不完的恩情。 于是,在离开大理的前一刻,曲钘站在飞机场外,和曲铭脸贴脸自拍合影时,他并没有拒绝。 至于曲钘给出的理由?据说是她在学校中追求者不少,扰人烦心。拉来兄长拍一张照片,谎称自己已有男朋友,以此让他们全部滚蛋。 当时,她一边找着角度,一边状作随意地问道:“诶?哥,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小帅哥是什么人?你男朋友吗?” 曲铭有些惊奇,心想她竟这么快就看穿了二人的关系,却也不做任何隐瞒,只是抿嘴微笑着,并沉默地点了点头—— 曲钘保持着漫不经心的态度,好像根本不在乎他的回答,只称赞“这表情不错”,然后摁了快门,兄妹二人就此挥手别过。 再次和家人提到慕远的事情,则是在不久之后。 说起来,曲铭从未掩饰过他与慕远的关系,生活中的一切事项都是照常进行——无论是经营书店还是同居,父母的出现甚至未能改变他们之间的任何细节。 于是,曲铭早就预料到他们有所察觉,也就毫不避讳,早早做好了坦然面对的打算。 话题在11月17日晚上被提起,曲铭生日当天。 时隔二十余年,夫妻二人总算得以为儿子庆祝生日。曲钘倒没跑回来,打了视频通话,一家人隔着互联网聚会。 晚饭结束后,一家人围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曲父话不多,大多数时候保持沉默,曲母时不时询问曲铭几个问题,大多关于他走失二十余年间的生活。 那二十年间的经历着实复杂,许多问题不适合谈,他也就含糊着回避。好在曲母并没有追问的意思,见儿子并不想说,也就不了了之,任他搪塞而过,不再执着于此。 在她的眼中,儿子确实是被拐卖了,不过养父母并未虐待过他,他是为了寻找亲生父母才离开了他们。此后的十年,不过是打打工,有空就读读书,没掺和过寻常人不该掺和的事,也没有任何非比寻常的经历。而认识慕远,也只是偶然之下,缘分所致。 话题绕到这里,曲母笑了笑,问道:“说起来慕远......那孩子,是你什么人?是朋友吗,还是男朋友?” 当时慕远也在场,就坐在曲铭身边,离他还不到半米远。听见曲母的问题后,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其余三人却面不改色,曲母的语气甚至十分平静,就像在询问晚餐的口味,轻松自然,辨不出半分喜怒。 曲铭低下头,并未立刻回答。思考片刻后,忽然牵起慕远的手,十指相扣地压在桌上,然后毫不避讳地与母亲对视:“妈......慕远是我的恋人。而且......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他将来能成为我的爱人。” 这句话说得清晰有力,而且脸不红心不跳。慕远不知曲铭究竟是何种心情,不过,惊喜与恐惧一同向他席卷而来,少年一瞬间如从高空坠下,失重感猛然而来。这让他想起那个飙车逃亡的深夜,自己与眼前的男人在暴风雨中冲破重重路障,从断桥上一跃而出...... 慕远紧紧握住曲铭的手,不敢去看曲母的脸,心跳已然杂乱无章——他在等待一个回应,就如同等待审判一般,感觉时间都几乎静止。 终于,他听见一声微微的叹息—— 气息落了,却又是一声浅笑,就好像那不是哀叹,而是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跟我猜的一样。还好.......这个问题你答了,没再瞒着我们。” 慕远猛地抬起头,看看曲铭、再看看曲父曲母——父亲坐在不远处,若无其事地敲着论文。曲铭的表情有些不解,母亲则微微笑着,眼神中有些哀婉,但释怀更多。 “铭铭......我们缺席了你的人生,对你不管不顾足足二十年。无论原因为何,不能让你平安成长,这都是为人父母的过失。事到如今,我们不可能再对你有多的要求,能看到你过得像现在这样自如,早已大喜过望了...... 那二十年......大概吃了不少苦吧。现在不想提也没关系,只是......希望你不要把我和你爸当外人,你是我们的孩子——无论经历过什么,无论现在是什么样子,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如果哪天,你有什么想说的话,直接开口就好.......哪怕意见不同,我们也会尊重你的抉择。” 慕远看着曲铭——他嘴角带着微笑,低下头抹了抹眼角,随后笑得越发灿烂。 “.......好。” ——他良久才做出回答。 被人爱着而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事到如今,爱又多了数份。人生竟是如此幸福,究竟还有谁能忍心赴死? 慕远明白,从这一刻起,眼前的男人才算终于找到了家。 ——TBC——
第43章 下卷:第九章 ===== 2020年七月底,邹雨尔落网已有一个多月,距“止雨行动”全面胜利,也已过将近一个星期。 燥热的仲夏午后,花昭身着便装,独自驱车前往G市市郊——她的目的地是一座监狱,而要见的,正是卧底三年来最熟悉的人。 这座监狱坐落于山岭之间,其中的犯人非凶即恶,每个人的经历都比小说更加离奇。而如今,邹雨尔已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住进了监守森严的单人牢房区。纵使已提前打过招呼,重重审批还是让花昭等了许久,最终才得以见面—— 邹雨尔姗姗来迟,在两名狱警的左右护送下,缓步走进接见室,坐在房间正中的靠椅上。 他带着手铐,微长的黑发已被尽数理短,看起来颇有些不习惯。倚着靠椅半眯上眼睛,睫毛仍是浓密修长,遮住双眼,带着笑意,似梦含醉的神态仍似往日,那漠不关己的态度也是如此...... 二人对面相会,花昭站,邹雨尔坐,一切似乎没有发生任何改变——邹雨尔还是高高在上的老板,而花昭仍是曾经的“皇甫昭”。除了二人之间隔着的那层防弹玻璃,一切仍与往日无异。 邹雨尔半靠椅背,同往日一样气定神闲地端坐着,等狱警退出房间,关上铁门,终于开口问候:“阿昭,好久不见。” “邹老板......好久不见。”女人挑挑眉,挤出几分略显生硬的笑意。 “哈......别对我皮笑肉不笑的。你来这里做什么,专程问候我吗?” “......差不多吧。”花昭向前走了几步,立在玻璃窗前,用手扶住下方的大理石台面,抬起头直视邹雨尔,脸色却显得有些泛白:“上峰担忧夜长梦多,你的法律程序走得很快,九月中旬大概就能够宣判了......” “所以呢?”男人用手支着下巴,微笑着反问道。毫不慌张,优雅而不失戏谑。 “你很可能是死刑!”二人对视着,大概是见了花昭的神情,邹雨尔收了笑容,却不言不语,静静地等她继续说下去—— “所以......你当时明明能跑得掉......而且你说......早就看出我不对劲,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抿紧嘴唇,皱着眉头,分明立了大功,却摆出一副愤怒中带着不甘的表情。邹雨尔见了,只觉得哭笑不得,默默叹了一口气—— “聚在我身旁的手下,大抵都是求财。为了钱,命都可以不要。而你不是......你不要命,似乎就只是想不计后果地活着......而这决心太大,也太不寻常。” 花昭并未接话,邹雨尔瞥一眼她颤抖的手臂,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当时,我就觉得你应当是有别的野心,终有一日会背叛我。至于你是不是卧底,则并没有深究......就是这么简单。” “那......那为什么?” “你与我很像......当时之所以不深究,是因我愿意成就你。”看见花昭惊愕不解的表情,邹雨尔又一次笑了,“我们都可以为了个人信念不顾生死,而信念本身,也有其相似之处。” “......你说我与你相似?为什么......” 花昭的脸色比方才更白,邹雨尔并未立刻回答,气定神闲地变换了坐姿,闭眼沉默良久,才给出了最终的结果—— “对于我的事......想必你已经足够了解。所以说,这个问题,你应该询问自己.......” 询问自己?何以询问? 她不过一介寻常警员,在开始卧底之前,从未有过任何波澜壮阔的人生,与邹雨尔本就毫无可比之处......至于信念?说起来就更加离奇。 ——毕竟,本就大相径庭的人生,又如何能萌生相似的想法? “算了......算了。”她抬手扶住前额,而另一只手仍撑着大理石台面,似乎离开了这一依凭,就会立即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我还有事,今天先回了.......” 邹雨尔微笑着,朝她缓缓点头。她转身离开,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将会见室抛在身后。一方平静得有如道别老友,而另一方却仿佛落荒而逃...... 卧底的三年间,花昭始终为邹雨尔惊人的洞察力而惊奇——他似乎总能一眼看破人心,并以最巧妙的方式,操纵旁人按他的意愿行事。无论是敌是友,均不由自主地臣服于此。 ——而这,也正是他得以立于巅峰,足足二十年从未落败的秘诀。 她已经足够了解他了,而那个问题的答案,如今唯有询问自己...... 1992年8月,花昭出生。和自己的飞行员父亲一样,她从小血气方刚,有一个惩恶扬善的梦想。看电视剧时,她爱看警员智斗匪徒,看动画片时,她爱看超级英雄打败坏人、主人公拯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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