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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翎太高估自己了，他根本没法糊弄一切都是别人的过去，这栋宅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残存着他和贺南钦一起的影子。 每一个角落，都在唤醒他对“南哥哥”的眷念。 而这，仅仅是开始。 “够了！”邱翎甩开那只企图带他坠入过去的手。 贺南钦哪里会给邱翎逃脱的机会，扣着人继续往上走。 不是说没有感觉么？他想要看看，这人还能言不由衷到几时。 手臂上的力仿佛要将人捏碎一般，邱翎别说挣脱，连身体也被那股力量拖着走：“贺南钦，我说够了！” 贺南钦脚下的步伐似乎更快了：“说什么呢……我们连里面的房间都还没看，你走了那么久，不好奇自己曾经的家变成什么样了么？” 邱翎断然道：“这不是我家，我一点也不好奇。” “可是我很好奇。”贺南钦脚步稍顿，回身道，“邱翎，拿出点恨贺家的样子，亲眼见证这栋困了你十年的牢笼被掏空，你该高兴的。” 像是有意挑衅贺家过去的掌门人，贺南钦带着邱翎直奔顶楼，那个代表贺云斌绝对权势的地方。 余光里那些曾经象征豪门财势的装饰纷纷没了影，只有褪色的阴影暗示它们存在过的痕迹。 邱翎距离贺云斌书房最近的一次，是术后被吵醒那回，懵懂的他躲在门外从虚掩的缝隙中偷偷窥望，然后他窥见自己的命运罗盘被贺云斌彻底颠覆。 贺南钦直接踢开了那道尘封在岁月里的大门。 空气中扬起一阵呛人的灰尘，如同光阴在静谧中发出的叹息，好一会儿，才逐渐散去。 书房与十年前时已是霄壤之别，它甚至没有任何跟书房沾边的东西存在，一整面被利器砸碎的木架，以及碎落了一地的玻璃渣，是邱翎暂时能分辨出的全部了。 贺南钦说的不错，贺宅真的穷竭了，追随它已经逝去的主人，什么也没留下。 邱翎看不出书房有什么特别之处：“贺总想让我看什么？” “折腾了你那么多回，打算送你一份礼物，当作补偿。” “贺总如果真心觉得愧疚，可以选择放过我。” “那你注定要失望了。”贺南钦端视了邱翎须臾，随后松开牵制的手，走到墙边开始轻敲起来，几次反复后，挑中了一个摇摇欲坠的木架，随着木架挪动，一个半人大小的凹槽渐渐展露出来。 后面居然藏了一个保险箱。 贺南钦拨动几轮上面的转盘，咔嚓一声箱门开了。 邱翎记忆里贺云斌的保险箱里存放的都是重要的底牌，所以从不将密码外泄他人，包括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 难道贺南钦从前在欺瞒他？ “你知道密码？” “费了点功夫才打探到的。”贺南钦翻出里面的文档，朝邱翎望去，“你一定想不到，那个把家族荣誉放得比天高的人，保险箱密码居然是初恋的生日……你知道他初恋是谁么，想必邬女士也没想到，那个道貌岸然的贺家掌权人，敢偷偷暗恋自己的表妹。” 贺南钦说得自己的笑了：“果然贺家的血液里，没有一个正常人。” 邱翎回想起贺南钦的所作所为，赞同道：“深有同感。” “那恐怕你要早点习惯……找到了。”贺南钦从手上的众多文件中取出他要的那份，其他竟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又原封不动放了回去，“过来看看。” 邱翎走近，狐疑地接过贺南钦手中的文件：“……转让协议书。” 赫然是姜春玉当年将他的监护权转让给贺家的协议书。 几张曾经随意掌控他生死的纸，很轻，拿在手中时，稍不注意就会被风吹走。 “邱翎，你自由了。”贺南钦双手插在高定的西裤袋中，微微屈身向前，“现在我替你赎了身，放在以前，是要以身相许的。” 邱翎从容地回应贺南钦的视线：“贺总不知道监护权年满十八就会自动解除吗？” “是吗？”贺南钦挑起英俊的眉，略微遗憾地伸手道，“已经失效了啊，那还给我吧。” 邱翎几不可察地退了一步。 贺南钦问：“又舍不得了？” “没有。”邱翎捏着协议书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这份监护人转让协议书既是将他引渡到贺南钦面前的舟，也是将他围困在贺家的劫，他要重新开始，对于过去的东西，就不应该存有依恋。 “已经失效的东西，贺总拿回去也没有意义。” “哦？可是现在舍不得放手的，好像是你。”贺南钦视线意有所指的朝后一瞄。 “我在思考要如何处理。” “考虑想好了吗？” 邱翎将协议书举到两人面前，欻一声，撕成了两半。 重叠、撕碎、重叠、撕碎，邱翎不断重复同样的动作，手中的纸屑越积越多，直到掌心再也包不住，顺着指缝滑了出去。 贺南钦气定神闲地注视着邱翎的动作，没有阻止的打算，待协议书彻底成了一堆碎片，有些难过的模样：“我辛辛苦苦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东西，虽然料想到你可能会撕掉，但亲眼目睹，还是不免觉得可惜。” 邱翎断然道：“所以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我不觉得是浪费，我说过了，你逃不掉的。”贺南钦骤然探到邱翎面前，幽深的瞳孔里映射出后者的模样。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谈话，邱翎的电话还放在家里，是贺南钦的在响，后者犹豫片刻，到窗边接通了电话。 “什么事……对我在外面……” 邱翎松出一口气，Alpha与生俱来的强势让他本能地产生畏惧，四肢好似真的被定住了一般，望了眼窗边还在谈话中的贺南钦，他缓步走出了书房。 刚拉上门，走廊里，一抹黑影闪过，消失在了楼梯的位置。 “什么人？”邱翎喊了一声，快步跨步到了楼梯拐口。 没有人回应，就在邱翎怀疑自己是否看错时，二楼的扶手上又一道黑影转瞬即逝。 难道老宅里还住了什么人？ 邱翎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二楼的房间大多关着门，仅靠两边廊窗透入的光线视物，昏暗了许多。 邱翎刚刚下来时没有听到异响，推断那人应该是躲进了某个开阔的房间，当下轻手蹑脚往深处靠近。 “有人吗？”邱翎又重复了一遍。 一道虚掩的房门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不动声色走上前去，轻轻推开了门。 房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在一片岑寂中尤为明显。 大敞的衣柜、空荡的床架、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房间里的空间一目了然，没什么能藏人的空间。 接连几个房间下来皆无所获，直到来到最后一间开敞的门前——那间曾经属于他的房间。 邱翎的步伐不由放缓，几乎是一寸寸地推开那扇尘封许久的房门。 破旧的床褥，堆满杂物的木桌，房间还是原来的房间，但里面的东西和格局已经大相径庭，赫然有人常住的迹象。 风从大开的窗户呼呼地灌进来，纯白的窗帘随之高高飘动，连带飘起的，还有挂在上面的无数条千纸鹤帘。 泛旧的千纸鹤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排列错落有致，与房内混乱的摆设格格不入，显然不是同一人的杰作。 邱翎瞳孔猛然一缩，他清晰无比地记得自己离开前窗帘上空无一物，是什么时候…… “喏，看好了，最后抓着两边的翅膀往外一拉，千纸鹤就成功啦。”少年站在窗前，向一旁的男孩展示手中的成品。 男孩依葫芦画瓢捏着手中纸鹤的翅膀一扯，一不小心用力过度，小纸鹤嘶啦一声裂开了缝：“好难啊，南哥哥，我又撕坏了。” 少年拿过旁边的纸张又叠了一只半成品送到男孩面前：“那我们不学了，你要是想要，我帮你叠就是。” 男孩不接，摇头道：“不行，你说千纸鹤可以帮我们实现离开贺家的梦想，那当然得我自己叠才灵验了。” “对啊，都说是我们的梦想，我叠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我名字里有个翎字，所以只有我叠的纸鹤才有用。” 少年垂下眼，有些受伤的模样：“哦，你是小羽毛，你南哥哥的就都是废物咯。” 男孩想了想：“唔——这些纸鹤是我的家人，等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要是忍不住想我的话准许就叠，每叠一个，它就会载着你的思念偷偷飞来告诉我。” 少年敲了敲男孩的小脑袋瓜，既无奈又好笑：“想的美，你走了我就找其他人，谁还会想着你。” 男孩被戳中心事，又急又跳：“不行！你不可以找其他人，你要是找其他人，我就——” 少年挑眉看着他：“你就怎样？” “就跑的远远的，叫你再也见不到我！” 那年懵懂，男孩愤愤地向少年发出威胁。 所以，那些窗帘上的千纸鹤，会是贺南钦吗？ 他暗自窥望那束光时，对方也同样觊觎着他。 不是因为家族责任，不是出于怜悯，更不是与生俱来的占有欲作祟，而是情真意切的喜欢。 贺南钦对他，同他是一样的…… “小心——！”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紧接着邱翎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搂住偏向一旁。 一记闷声伴随着哐啷重物落地的声音同时响起。 隐藏在褴褛中的身影似是没料到突然冒出个人插手，慌忙捡起铁棍朝楼下跑了。 “站住！” 贺南钦要追，不想被邱翎拉住衣袖：“你没事吧！”
第66章 Chapter 66 === 回来时挂满落叶和污垢的哑灰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光亮，与周遭仍处于一片混浊的背景格格不入，一看就知道它不属于这里。 视线一转，邱翎毫不意外看到了等候一旁的身影——姜子琪。 贺南钦走近，厉声道：“追查下住在贺宅里人的身份。” “好的，稍后我就找人核实。”姜子琪一眼察觉出贺南钦手臂的不对劲，“贺总，您的手——” “没事。”贺南钦不动声色将手臂放到身后，朝邱翎道，“上去收拾东西，我们一会儿就走。” 姜子琪找上门来，一定是遇到了棘手的问题，邱翎道：“贺总如果有急事可以先行一步，晚点我自己过去。” “你觉得你还有选择权？” 邱翎动了动嘴唇，话语在嗓门里转了个圈，终究还是一言不发上了楼。 他没有关门，或许是整理东西的动静大了些，隔壁苏姨寻声找了过来。 “小邱回来啦。”苏姨看邱翎满房间的收拾东西，“这是——又要走了么？” “苏姨，抱歉，这段时间打扰你们了。”邱翎停下手中的动作。 “说什么打扰，要帮忙吗？”苏姨走近，将邱翎仍在行李箱里的衣物又拿出来重新叠了一遍，“你看你这衣服叠的乱糟糟的，一会儿拿出来该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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