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重要吗?”他缓缓说,霎时间,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改变,在空气中平稳地爆发开来。 叶形退缩了,不知为何,只觉得一阵恐惧,毫无缘由。 他身侧就是墙壁,这方狭小的空间再次强调一个事实——普通到接近贫瘠的背景对于陆于则而言实在太不合适了。 “很重要,”叶形执着地望着陆于则眼眸深处,平静如湖泊,“至少现在,你想做什么。” 再荒唐都可以。 “现在?” 陆于则嘴唇的线条向上扬起,眯起眼睛,用视线描摹着叶形的轮廓、身体线条,后者抬起下巴,双目慢慢睁大,忽然明白了。 大概就是瞬间而已。 石子投入湖泊之中,激起第一道涟漪,其实一切都不算复杂,层层叠叠的晦涩构成了接近情欲的存在。 答案就在他们之间,早就放置妥当,只是谁都没有率先触碰而已。 叶形平抑住内心的动摇,喃喃自语似的,几近不敢置信。 “……你想睡我。” 措辞直白到粗陋,像变了形的调情。陆于则不回答,只是久久地凝视叶形,他们对望着,空气里有电流、闪光,或者任何能在瞬间爆破掉心脏的东西。 ……已经无法脱身。 叶形走得更近,早间雨水带来的寒气被热量掩盖。他决意不再假装。 就算他真的自我感觉良好,也随便吧。 他抬头,拽住陆于则的衣领,将他们的嘴唇贴在一起。 —— 空白被填充,鲁莽行事满足一时之欲,他微微张口,不计后果地吻着陆于则,犯下大错。 每一个细节都变得模糊不清,他只能感觉到胸口逐渐升腾起温暖的潮涌,追逐着舌尖柔软的律动,一点点弥漫开来。 这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虽然足以让他们统统完蛋。叶形缓缓离开,目光回到陆于则脸上,看到那双漆黑的、湿漉漉的眼睛。 电光火石。 他被扯入陆于则的怀抱之中。 陆于则的动作比他想象中更激烈,这个瞬间,没有鲜花、音乐和360°旋转镜头,没有身后成千上万灯火,他们在城市上空相拥,有的只是直白而纯粹的身体接触,逼仄的空间。叶形慌乱了一秒,陆于则正俯身吻他,轻而坚定地搂住他的腰,掌心隔着单薄的上衣布料轻轻摩挲,分享自身热度。 在缺氧造成的头晕目眩里,叶形慢慢颤抖起来,事实清晰地展现在他面前。 陆于则想要他。 …… ……而这也是他想要的。 他们再次分开,花了一秒——或者更长的时间来看着对方。叶形被推到墙上,再一次被亲吻,深入而彻底,他们的身体贴合,在唇舌交缠里溢出呻吟。 糟糕。 糟糕糟糕糟糕。 叶形能感觉到陆于则口腔中的温度,唤醒了他体内焕发着焦躁的光芒,他正逐渐丧失对身体的控制权。陆于则试探着撩起他的衬衫下摆,手指摸索他腰际赤裸的皮肤,逐渐向上,最后停在他脊背中心。 似乎要将他点燃。 叶形几乎有种不切实际的错觉,意识开始飘忽。他双手抵住陆于则的胸膛,亲吻结束时,与眼前的男人牢牢对视。 气氛愈发煽情,陆于则看着他,以无声的方式征求某种同意。 “……你还在等什么。”叶形声音很低,有些沙哑,他脸颊滚烫,足以扭转他们未来的事件即将发生。 陆于则顿了一秒,轻声笑了,温柔地低下头,埋入叶形颈侧。 他深深呼吸,的鼻尖擦过叶形的锁骨,停留在在领口散乱的衬衫之下。叶形耳朵快要融化,绝望地轻声喘息。 这就是事实。 舍弃恐惧是正确的,这意味着他们正放纵自己陷入松弛的知觉,介乎于溺水与自救之间,让欲望淹没,随波逐流。 颈动脉五倍速狂跳。动词放置在爱字之前,是解错的纽扣、急促的动作,是逐渐趋于同一的节奏。 野兽已被释放,在某个节点,叶形看着陆于则凌乱的头发,和他发梢在额前投下的阴影,难以抑制地微笑起来。 泛舟于情海不再安全,潮涌来袭时,罹难者有两名。 ---- 在通勤地铁上写这个,总觉得有点羞耻……
第52章 红鲷鱼的遗产 一名女性的丈夫死去了,故事从她的独白开始。 她说话的时候,语调平缓而枯燥,带着无奈,娓娓道来。 在人行天桥正中,她双手支撑着栏杆,嘴唇干裂。她谈及空掉半边的双人床、守灵深夜的黑暗、12寸照片上的笑容,还有突然闯入她生活的陌生女人。 终于,在长达12的婚姻背后,一个影子慢慢变为实体。 一名胆怯的、战战兢兢的陌生女人,穿着最最普通的衬衫和牛仔裤,红着眼眶,按下门铃。 那是她丈夫的情人。 镜头拉高,背景音里传来突兀的车流声,她的发丝在晚风中无序漂浮,靛青色调画面正中,六个沉重的手写体大字,鲜红地出现在屏幕中央。 红鲷鱼的遗产。 切黑。 叶形靠在《STAGE》休息室的椅背上,距离录制还早,黑掉的手机屏幕映出他的脸。 他面无表情,伸手轻触界面中心,点了暂停。 很多电影作品喜欢用一段充满表现力的引子切入主题,简短铺陈,待观众渐入佳境后,戏剧化地嵌入题目,拉开剧情帷幕。 叶形退出观影页面,返回搜索框,关键词“红鲷鱼的遗产 陆于则”。 他的目的非常单纯。 众所周知,观赏一部电影的最佳方式是去电影院,享受巨幕和环绕音箱,完全沉浸在视听氛围里,调动感官情绪,产生共鸣。其次是坐在客厅沙发上,用55寸以上的电视屏幕看。再不济端着手机也行,切记应该横屏,竖屏那就是影视解说了,说出去会遭到唾弃。 鄙视链结构清晰,而观看cut压根就没有出现其中,可见比最底端的位置还要低。 这就是叶形正在做的事,毫无内涵。 但他一点都不感到抱歉。毕竟事实上,他对该电影毫无兴趣。 搜索结束,结果数量是微妙的79条,预览页面清一色是不同角度不同色调的陆于则,丰富到精神污染的程度。叶形按观看数量排序,得到结果。 Cut的时长大同小异,差不多只有14分半,他点开第一个。 很难形容此刻心中雀跃的情绪来源于何处,在上工前半小时欣赏曾与他有过肉体关系的男性的作品,听上去确实相当变态。 不过,叶形个人觉得,他只是在礼尚往来。 毕竟陆于则表达过(曾经)对他的注目,那么他认为,也有必要了解一下陆于则的工作内容。 合情合理。 视频缓冲完毕,从暗转亮,最终清晰地展现出陈旧的屋内陈设。 耳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是纪磊,”场景在办公室,墙皮像是久浸在雨水里,剥离得十分细碎,“安姐您好。” 镜头越过女主人公的肩膀,对准陆于则饰演的角色,他正小心翼翼地说话。 然后画面变换,拍下他们面对面坐着侧视图,年长的女人面无表情,视线对焦在别的地方,稍稍年轻些的男性局促地捏着邮差包肩带,咽了口口水。 那是两年前的陆于则。 窘迫、不安,又强装镇定。 每个小动作都格外琐碎,和陆于则截然相反。 叶形深呼吸,这种感觉很怪。他正直视着一个由导演、编剧、摄影师等一众人员虚构的角色,他们提供了框架,让演员通过言语神态填充血肉,呈现出贴近于现实的效果。 可越是真实,又越是与现实微妙地割裂开来。 他看着名为纪磊的年轻人瑟缩的体态,伸手按住自己的手腕。 明明身体还残留了一些和现实中的陆于则有关的证据,但是视觉却给叶形带来了截然不同的感受。 “你好。”电影中的安姐说,态度凉薄。 纪磊喉结再次滚动了一下,低头,讪讪笑了,“我……呃,我是纪芳的弟弟……” 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安姐抬眉,答得迅速,“我知道。” 青年哽住,面部肌肉微动,摄像机完美地捕捉到每一寸变化。 “噢,”他说道,缓缓抬眼,“我姐告诉您的呀。” 安姐偏头,声音冷漠,“对,”她的薄唇锐利得如同一条直线,神情讽刺,“她说的可多呢。” 纪磊双手松开,身体微微前倾,扶住办公桌边缘,微微张口,却未能吐露一词。 安姐轻哼一声,“她还托我爱人给你介绍了工作是吧,”仿佛要高高在上地击碎对方的自尊,空气里弥漫着不加掩饰的鄙夷,“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你弄上来——怎么,我爱人没了,今天过来找我兑现承诺?” 纪磊愣在那里,吸了吸鼻子,试着与安姐对视,表情尴尬,不知如何开口。 过了许久,凳子在地毯上摩擦,发出“唰唰”的异响。 “不是,”语气弱弱的,“我,我只是……”他的眼神闪了一下,无比紧张,“——我姐她,一直过得很难……” 每个字的间隙都停顿得极为刻意,也许他来之前有打过腹稿。然而这段话被安姐的嗤笑声打断,女人眼睛发亮,眉心紧蹙。 “给我来这套?”她敲了敲桌子,冷冷地说,“还过得很难……你都没有羞耻心的吗?” 纪磊咬紧牙齿,手放在桌上,绕着掌心,台面上淡淡地泛起雾气。 “……对不起,”他小声道,“真的对不起,我……” 中间诡异地停了片刻,纪磊清了清嗓子。 “可是安姐,我一直以为,他是我姐夫。” 一瞬间,所有动作都停止了。 画面视角定格在安姐背后,左侧是一团模糊的色块,那是她的肩膀。焦点聚集在纪磊脸上,介乎于25-30岁之间的年纪,带着愚蠢与天真,白衬衫半个领子从外套里翘出来。 青年的脸颊泛起红晕,不知出于羞耻还是焦躁,镜头慢慢移动,弧形,安姐的背影占据画面的面积越来越大,她轻轻颤抖着,伴随着呼吸,身体起伏。 似乎要解释自己的结论似的,纪磊说:“我一直住我姐家。” 画面终于完全被安姐的背影遮挡,深灰色,逐渐加深,化作纯黑。 第一段cut到此结束。 叶形反应了一会儿,四分十一秒,内容倒是很简单,解释说明并推动剧情发展的作用更大些。导演大概想要塑造一名软弱的年轻人形象,他可能从小就一直躲在姐姐身后,缺乏担当,被宠得十分全面。 重申一遍,看上去一点都不像陆于则。 虽然他们共用同一张面孔。 叶形回想这部作品的风评,应该未在偶像业界或者综艺制作从业者中掀起波澜。《红鲷鱼的遗产》,黄豆酱给出的分数是不上不下的6.8,据说票房也普通,堪堪回本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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