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坐着看看vtr怎么都比真枪实弹出外景好吧。 “合不合适的,主要看赞助那边的意思,”惠良粗略地说,“他们想选一个话题度高一点的,好的坏的都可以。” 坏的话题度能对节目数据造成正向影响吗?叶形想。除了猎奇,应该很少人会愿意在电子设备上看到一张好感度非常低的脸。 除非是艺人刚翻车,那么其正在放送中的节目就有了得天独厚的优势。传说有位著名演员在电视剧播出期间被爆出霸凌后辈的丑闻,一时间线上线下恶评满满,舆论发酵顶破天之际,电视剧正好放到他被主角反杀的部分,据说当主人公将利剑刺入他的心脏,这位反派眉目狰狞血液狂飙几近cult片的那一刻,瞬时收视率飙升到了3.1。 叶形莫名一阵寒意。 如果他因为蹭周导热度被反噬,观众会更喜欢看他被猛击胫骨吗。 “那个,赞助是谁?”他转换话题,小心试探。 惠良掏出手机,在某个页面点开一个icon。 叶形凑过去。 那个品牌形状熟悉,他见过不止一次,电视台电梯里的广告,还有陆于则车上的备用水,两次见到都与星都之旅有关。 “我以为他们和星都关系更好,”叶形悄声道,“现在转投运择了?” 惠良发出的声音介于轻哼和嗤笑之间,“星都?”他顿了一下,审视着叶形,“一心只想捞快钱的公司,最后只会被欲望给吞噬。”他目光移开,似在喃喃自语,“实业和资本是一体两面,流量是最虚的东西。” 叶形茫然地听着,似懂非懂。惠良如同在暗示着什么,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此前常人乐在咖啡店对他说的话。 他纠结半晌,接着道:“我听说,有星都的艺人想跑路。” 惠良抬眼,“你听谁说的?” “……我——” “不过,你也没说错,”惠良看着失语的叶形,径自继续下去,“运择一个子公司,专门搞企划制作的,挖走了好几个星都的员工。” 叶形微微张口。 这是一些可以验证他此前猜测的新情报。 他在录影棚没待更久,Yuki的车还在等他,据她所说,叶形目前积累了一些不太王道的知名度,对于偶像来说不太好,但对于艺人而言,有价值与否值得观望。这导致继续依靠打车往返产生了一定危险,虽然叶形觉得,出租车司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会对他有所关注。 他与制作人告别,一门心思往外走,想着与惠良的对话。 那么突然问他有没有兴趣接工作,这种事不该通过经纪人来传达吗。 叶形有点泄气,真要说的话,他当下的要务在于那篇博文,也许是短短几个字,也可能是长篇大论的意见输出,具体内容一旦写就,就必须得发出,对于这个决策,叶形本身毫无反抗的权利。 继续前进。 随着地点变换,走廊里微妙地吵闹起来,似乎是从其他录影棚中传来的喧嚣。或许那就是导演和助理们所谓的“工作”,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那些声音不属于叶形。他忽然开始想念起某个时刻的自己,汗水沿着脊柱沟向下流淌,灯光之中,他在拼命地笑。 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真实或者虚拟,网络上的每个转赞评数据都是赛博视线,哪怕只是扫过他都也会留下浏览痕迹,这种感觉非常好,好到让他需要更多。 他其实不害怕Yuki提及的……被骂的那种结局。 当叶形走到电梯间时,手机在口袋中震动,他拿出,除了声援推文,想不到其他结果。 震动持续着,听上去不像信息,Yuki等太急打电话催他? 然后视线聚焦,是通话,来电人备注陆于则。 叶形没有第一时间接通。难以解释他当时心绪,空调运作的风声在头顶嗡嗡作响,一次又一次拂过他的衣领。 电梯在眼前到达,中分门洞开,现在是下楼上车回家的最好时机。 然而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轻触手机屏幕。 他听见陆于则在电话那头的声音。 “嗨,叶形。” 不管多少次,他都觉得自己被陆于则叫名字的时候,会微微地僵硬。 “嗨。”他轻声说,打开楼层防火通道,感受空荡荡的回音。 对于一些避人耳目的事而言,这里绝非最隐秘的场所,叶形自顾自地偷偷紧张着,生怕被撞破什么。 听筒内的呼吸声缥缈,陆于则说:“你还记得昨天,我问你有没有空吗?” 叶形“嗯”了一声,手搭在扶梯上,热气上升,陆于则继续道: “你愿不愿意,和我去更特别一点的地方。” 金属扶手上慢慢洇开一团雾气,叶形压抑着灵魂,竭力自然,“哪种特别?”他意有所指,“可疑小酒馆的哪种特别吗?” 陆于则笑了起来,低沉地,显得格外迷人。 “这么说的话……好像不是,”他话语中仍带着笑意,“更符合约人出去的本来定义。” 糟糕。 叶形慢慢地攥紧掌心,他能完整地感觉到胸腔起伏的幅度,心脏收缩,快要冲破他的喉咙,超出某个界限。 “什么意思?”他干涩地说,只能发出沙哑的低音。 那头沉默了,无法看见表情就是会有这样的问题,对方在微笑,还是为难。叶形咬住嘴唇,不明白这是不是新的欲擒故纵。 所幸他没等太久,因为只在五秒过后,陆于则再次开口了。 “叶形,”他的声线带着电子模拟式的空灵,柔软到不真切,“我问你要不要和我去约会。”
第50章 大雨将倾 “我看到你发的博客了。”陆于则突然说。 他和叶形正站在上行电梯之中,后者沉默片刻,揣摩着对方的意思。 “博客。”叶形干巴巴地复述,陆于则指的显然是那条对周导演出柜宣言的支持博文,97%内容出自B-plus公关部,他只参与了少得可怜的部分。 “那也是你的想法吗?”陆于则问道,听上去像是随便问问,“——还是,单纯的,你公司的策略。” 叶形愣了一会,暗自忖度这到底算不算打探消息。他莫名被刺到,心怀鬼胎的人容易对一切产生疑心,认为所有人都在针对他。 毕竟陆于则猜对了大部分。 “和公司没有关系,”电梯数字从负数变为1,暂停,闪烁,“你哥哥派你来打探消息?” 电子音响起,旁开式门留出足够空隙,足以让他们并肩走出去。 “不,”陆于则笑了笑,“是我个人比较关心。” 叶形无法回答,此处的“关心”指哪个方面,对该事件本身?还是对于广义出柜的看法? 他暂无余裕去想。 陆于则大概不是真心想知道答案,面对被提问者的默不作声,他并不追问。叶形心不在焉,事实上,这种失神从他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便开始发作,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他们处于体育馆内部。 这座体育馆在市内算不上赫赫有名,上世纪70年代造物,修葺两次也没能挽救回曾经的光荣,相对于万人场馆的气派,此处最多容纳观众4000人,从人数规模角度勉强抓住乙级的尾巴,再少一个位置就只能算作丙等。 叶形站在那里,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我能问个我个人比较关心的问题吗,”未等陆于则回应便道,“……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为什么是这里。 他在半路上就认出了目的地所在,他曾经频繁出入的地方,绝非适合约会的所在。 约会,没错,听上去带着讽刺,甚至有点老土。昨天陆于则在语音通讯中的话仍然清晰,他问要不要和他约会。 “约会”可以有无数种定义,进退都能被解释得天衣无缝。叶形想。哪怕最后陆于则再次用上那种该死的装傻手段说这只是一次“约定时间地点的见面”而非date的话,他都能接受。 但是,为什么是这座体育馆。 Semistar的最后一场live就在这里。 Semistar在此解散。 他侧身看向陆于则,发现对方也正在望着他,二人目光相接。 那么和谐、稳定,好像他们正要进行朋友间的交谈,谈及再寻常不过的话题,内容和语气尽量直接,不会暗藏杀机。 陆于则开口了。 他的声音平缓,“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 叶形安静了一会儿,他不可能事先想到这个回答,答案超纲。他感觉胸腔中的某根细线即将断裂,就像屋檐下的蛛丝,哪怕遥远空气中的一个音节,都会使之悉数破碎。 “……什么意思。”他要放任这一切发生,紧张地渴望着其他东西。 也许即将达成一条故事线的结局。 “我想要告诉你一些事情,叶形。”陆于则温柔地说。 他开始往前走去,指示标牌周围闪着荧荧绿光,叶形亦步亦趋,尚处于未回神状态。 “你要去哪?”他问道。 陆于则揽住他的肩膀,又迅速松开,掠过两秒,用行动作出回答。 叶形跟在他身旁,瞥了眼标识,那是VIP区间的方向。 如果把中小型体育馆作为live场馆,那么贵宾区域就可以当成关系者席使用——位置正、观看效果好、与观众动线相对隔绝,表演者能邀请家人、圈内好友来看,或者由公司安排后辈见习,颇具实用价值。 再或者像Semistar解散那晚,请来一些娱乐行业相关公司负责人,从最佳位置观察台上每个男孩子,搜寻他们想要的东西。 鲜花、音乐、欢声,无数饱和度过高的素材堆叠出吵吵闹闹的热烈气氛。 虽然现在空无一人。 字面上的空无一人,包括平时对外开放的部分。地下姑且还停着零星车辆,可此时目力所及范围只有室内灯,填充着人工白光。 “你回想起什么了吗?”陆于则问。 叶形心情复杂,却表现得出乎意料得平静,他只在排练前到过一层正中位置,那时尹朋池作为队长正和舞台导演确认效果,当所有光线集中在场地中央,要确保呈现出最佳演出效果。 “没有。”他摇头,其实在撒谎。 体育馆还是太小,眼前算得上半室外,场馆正中不设顶棚,露出天空。陆于则站定,两手抱胸,凝望远处。 “你抗拒谈你的偶像时期,”直截了当,毫不在意对方一般,“为什么。” 照旧不见起伏,叶形以为自己会情绪激动起来的。 但是没有,他呼吸节奏稳定。 “因为毫无意义,”他说,看着前方,满目只有分明的绿色与砖红,“像个笑话。” 陆于则偏头看他,似乎没想到他会答得如此直白。 “……真极端。” “极端吗?”叶形笑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得不到关注,那么‘偶像’本身就毫无意义,”他一边说一边感到悲哀,“可是有些人天生就是行星,只能围着恒星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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