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秀玲没说的是,她最初见到宁岁的时候,看见宁岁望向她的第一眼带着惶恐,似乎是不大习惯与老一辈的人打交道,瞧着怪可怜见的。不过多聊聊天,熟络了,便知道那是个乖巧的孩子。今天才是他俩的第一次意外碰面,郑秀玲虽然心中对宁岁的家庭有多番猜想,但还是没有问出口。 无论过去如何,未来她郑秀玲罩着了。 “是我在追人家,”不是你追,陈烨木说道,“你别着急,我选个好日子表白。” “好好好,得在路上铺满玫瑰花,还要有八层大蛋糕,然后你们从白色的天鹅绒地毯两侧缓缓走向对方,大屏幕上……” 陈烨木打断道:“是表白,不是结婚。” 这是个很长的红灯,现在还没有跳转。 微信里,宁岁发来一条消息。 怎么还没有睡觉,陈烨木点开手机查看消息,然后心脏砰砰直跳,小鹿乱撞。 “妈,今晚收拾一间客房。” “!” 【宁岁:之前你说让我去你家住,还作数吗?】 【宁岁:今晚能收留我吗】 【陈烨木:作数,我马上来】 绿灯亮起,陈烨木打了转向灯,火急火燎地往回开。 宁岁一向倔强要强,韧劲比常人都要好,自己走掉的这短短几分钟他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一向坚强的宁岁求人收留。 这事儿不能细想,越想越恐怖,他已经做好了一下车就被哭得梨花带雨的宁岁扑个满怀的准备了。 他掸了掸大衣上的灰尘,开得更快了。 越野车在校门口停下,陈烨木打开了车门,却没有人投送怀抱。 宁岁蹲在门卫门口的灯光下,看着手机。 陈烨木走过去,怕宁岁是哪里不开心了,蹲下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长长的大衣拖在地上,熟视无睹。 宁岁无奈地笑了,没有说话,将门卫的门开了一个小缝,那高分贝的呼噜声从那小小的缝隙传来,陈烨木的灵魂都是一颤。 “昨天晚上老徐也打呼噜了?” 宁岁点点头,像只流浪的待人认领的可怜小猫。 陈烨木用食指指尖摸了摸宁岁眼下的黑眼圈,心疼极了。都怪自己粗心大意,怎么没早点知道。 “那我们…回家。” 陈烨木握着宁岁的手腕,把人拔起来。宁岁的眼睛依旧看着屏幕。 “在看什么呢?”陈烨木问道,宁岁的手机没有贴防窥膜,两人离得很近,只一低头便可以看到,陈烨木却一眼没多看。 “在和阿姨聊天。” “哈?”又是我妈,她这存在感也太强了些吧。 “阿姨问我要吃什么夜宵。” 陈烨木低头,看到了郑秀玲发来的好几页菜谱,满满当当,是自己除了高考、中考那两天以外从未再有过的待遇。 “那你先上车,慢慢挑。” 回家的路上,陈烨木开得很稳,宁岁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驶,挑着夜宵。 月光透过车窗洒进来,一片岁月静好。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宁岁本便犯困,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乡,手机都不知道扔哪去了。 芭蕉叶下,雕栏画栋的铁门徐徐打开。 “少爷回来啦,”管家热情地招呼着,“今天夫人特地买了好吃的等着你呢。” 陈烨木将食指竖在嘴边,示意管家小点声,不要吵着他家岁岁睡觉。 他将车开进车库,面对副驾驶上熟睡的宁岁犯了难。 舍不得叫醒,如若是直接把人抱进去,虽说是有些羞耻,但是反正他不要脸。 自家院子,没有外人,不打紧的。 正想着呢,宁岁手脚动了动,自己醒了。“嗯,到了?” 陈烨木点点头,悄悄收回了正在靠近的爪子。 “走吧,咱们进去了。” 宁岁没睡醒,懵懵地和陈烨木进了门。 屋内,陈引祁不在家出差去了,郑秀玲坐在沙发上笑得春风和煦,面前摆了杨枝甘露、奥利奥双皮奶、葡式蛋挞、紫薯芋圆西米露,都双份,想用好吃的和可爱的小朋友套个近乎。
第31章 有的人一出生就带着罪孽 大理石铺满了整个客厅,分布着各式的花纹,巨大的水晶吊灯悬着,波光淋漓,背后的电视背景上画着石膏线,一旁是巨大的旋转楼梯,铺着毛茸茸的地毯。另一边是足足两层楼高的大玻璃,超长的窗帘只拉上去了一半。屋内的灯光从没拉帘子的那块儿撒出去,点燃了黑夜。 夜宵吃完,郑秀玲便催着两人赶紧睡觉,明天都还要上班。 给宁岁准备的客房就在陈烨木房间的隔壁,里头的东西已经全都备齐了,不像是来借住的,倒像是长居。 “睡衣在左边的衣柜里,都是新买的。” “洗漱用品在镜子背面,沐浴露洗发水也是,什么东西找不到就来隔壁找我,”陈烨木帮宁岁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这才回了自己房间。 软乎乎的床有良好的助眠功效,加上宁岁本就困极了,今夜是一夜的好梦。 睡梦中,他还是一个小婴儿,躺在竹子编的篮筐里,一个年轻的女子拿着拨浪鼓,逗他玩。 是妈妈吧? 洁白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周身是难以掩盖的温柔。 她说,快快长大。 她说,一切都好。 她说,好久不见。 ...... 虚幻的梦境一碰就碎,三更时,远处的一声鸡啼,将一切都毁灭地一干二净。 从梦中惊醒,宁岁脸上带着泪痕,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梦中母亲的样子。 他下了床,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的漆黑一片,就像是从自家的茅草屋里向外看去,那般的空洞与无力。 那个落后的小村庄里,每时每刻都在上演悲剧。 宁岁生长的地方叫襄临村,隔壁有个村叫石未村,母亲便是石未村嫁来的。坊间传闻,那曾经是个很水灵活泼的姑娘,可惜时代地域的局限性,早早就辍了学,被迫过着与旁人一样的生活。 蛮不讲理的宁秋远,数不清的柴米油盐,再到难产致死的结局,一切都归于尘土。 宁岁的生日便是母亲的忌日,有人生来就背负着罪恶。 后来,宁岁问过姐姐宁杉,母亲叫什么名字。 可惜那时的宁杉也还太小了,什么都记不清了,只说妈妈很漂亮。 和梦里一样漂亮。 母亲的坟前刻的也不是名字,而是“宁氏夫人...”,和其他的墓碑一样带着一大堆的修饰语,却忘了把名字写上去。宁秋远老是问母亲那边的亲戚借钱,和外祖母家已经很多年没有往来了,宁岁有想过问宁秋远自己的母亲到底叫什么名字,但是觉得狗嘴里说名字算侮辱。 宁岁开了窗,这里是三楼,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枫树林,火红一片。时间还太早了,东方才刚刚升起一抹红。 宁秋远与母亲之间没有丝毫的爱情,只有彩礼驱使下的买卖捆绑和邻里的碎言碎语。 这一切都是个错误。 宁岁爬到飘窗上,大理石有些冰凉,刺激着脚底,冷风拂面,想把忧愁的人从回忆拉回现实。 远处稀稀落落的还有好几栋别墅,有的张灯结彩,大概是在开一个通宵舞会吧;有的只有底层亮着,是在准备家人的早餐吧......万家灯火,诉说着一个又一个的小幸福。 陈烨木今天醒的很早,素来贪睡的他头一次天还没亮、闹钟还没响就醒了。 大概是隔壁就是心上人,所以心神不宁,觉都不睡了。 他走到窗边吹风,看看从未欣赏过的日出。 从自己的房间阅览了祖国的大好江山,他忽的见到隔壁的飘窗上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仔细一瞧,这不是自己昨晚领回家的小朋友吗?怎么可怜兮兮地缩在飘窗上。 他跪在飘窗上,敲了敲玻璃,吸引了宁岁的注意力,然后做口型“我过来啦”。 宁岁点点头。 不一会儿,门口的敲门声响起,不等宁岁下飘窗,陈烨木便自己进来了。 “怎么醒那么早?认床?” “没,就想看看风景。” 宁岁缩了脚,给陈烨木腾出了一块儿地方,陈烨木就地坐了。 “在看什么?” “看前面的枫树林,看别的小别墅,看万家灯火,”宁岁回答道,像是一个伤春悲秋的看客,别人在画里,只有他在画外。 “怎么如此多愁善感,”陈烨木忧愁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万事不要想太多。还好早,睡觉。” “嗷,”宁岁回了一声,却没有动。 “嗯?喜欢睡飘窗?”陈烨木琢磨着从哪给他拿床小被子让他开开心心地在自己喜欢待的地方睡又不着凉。 不要,怪冷的。 见宁岁终于缩回了被窝闭上了眼睛,陈烨木帮他把房门关紧,出了门。 一个转身,却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妈?”他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今天这是在比谁起得更早吗? 郑秀玲脸上敷着黑色面膜,小声回答道:“昨天有点兴奋,今天睡不着了。” “你为什么从岁岁的房间里出来?”郑秀玲兴师问罪。 陈烨木头疼,这要怎么解释,“就早上看到他在飘窗上,就过去看看。” “哈?你偷窥人家!”郑秀玲的声音虽说压着,却还是大了一个分贝。 陈烨木将他妈抓走了,既然解释不清那就不解释了,直接将老人家推到了主卧的门口,然后自己回去睡觉去了。 陈烨木重新躺在了床上,打开了房产交易平台。 这片地方太安静了,人容易在安静的时候胡思乱想,得找个热闹些的地方。 他浏览着广宿商场商业区附近的住宅,打算买一套,送给心上人。 老徐没有智能机,昨天晚上走的时候也不好吵醒了他,大清早等老徐醒了宁岁便给老徐打了个电话,控诉了他惨无人道的呼噜声,非常委屈。 后来,老徐给他买了两包糖,宁岁接受了。 陈烨木的工作室在装修了,想着以后得花更多的时间在画画上,宁岁便接受了先长期住在他家的决定,门卫的夜班工资不要了。 睡到日上三竿,无所事事的宁岁终于和无所事事的陈烨木一起,吃了早饭准备去上班。 早上十点,依旧是陈烨木自己开车,越野车悠闲地在城郊晃悠,两个要去上班的人像退休了一样悠闲。 这充分地说明了找一份可以摸鱼的工作有多么重要。 已经不是早高峰了,路上没有多少的车,宁岁在副驾驶打着哈欠。 忽然,手机响了。 是姐姐宁杉打来的电话。 “喂,岁岁呐。” “喂,姐。” “我到你学校门口了,我只看到一个老爷爷,怎么没见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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