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还有很多,但梁鹤洲已经不敢再看下去。他颤着手,匆匆忙忙收起信纸,轻轻地在燕惊秋身边躺下,但动静还是吵醒了燕惊秋。 他翻了个身,打着哈欠钻进梁鹤洲怀里,咕哝着说:“你要走了吗?” 梁鹤洲哽着喉咙,发不出声音,燕惊秋抬头看过来,他慌忙捂住他的眼睛,紧紧搂住他,亲吻他的额头。 “睡吧宝贝,”他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平静,“我哪也不去。”
第43章 结果 梁鹤洲在公寓住了几天,他开始害怕走进卧室,害怕看见那扇衣柜门。满满一抽屉的信像随时会爆炸的手雷,让他心中惶惶。 他不知道燕惊秋如何能和如此沉重的伤痛共存,并且共存如此之久,让它们在身心上镌刻下疤痕的同时,还要把它们摆在这么近的地方,低眉抬眼之间就能看见。 晚上睡觉,他背对着衣柜,总错觉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勉强入睡之后,会在午夜时分被噩梦惊醒。 梦中也是那双眼睛,流着泪,泪流尽了便流出血。那是燕惊秋美丽的眼睛。 现实当然不像燕惊秋所想,他并不脆弱,这一切也不是他的脆弱造成的。好几次,梁鹤洲想这么告诉他,想说错全然在我,但开口势必意味着旧事重提,又要揭一次伤疤,或许更严重些,在伤口上撒盐。 他也能感觉到燕惊秋不愿意聊起从前。 两人很有默契地避开那些话题,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来之不易的片刻宁静。 元宵节那天下起细雨,春寒料峭。 梁鹤洲要去医院,燕惊秋本来也想去,但客户打来的电话一个接一个,休息了这么久,也该回店里工作了。 梁鹤洲先送他过去,快到时在路边等红灯,第一次仔细地去看店面招牌,“钟情”二字挤在右下角,是用瘦金体写的,纤弱之中暗藏凌厉的笔锋,就像燕惊秋一样。 他顿觉自己应该心怀感激,感激燕惊秋性格中那一分支撑着他的尖锐,感激他的勇气和执着,感激他没有放弃,并且一直走到今天,感激他的一切。 回望过去,那些委屈,那些他认为燕惊秋施加给他的伤害,在一瞬间变得那么微不足道,齑粉般风一吹就能散去。 他忽然想起和燕惊秋重逢那一天,燕惊秋让他开咖啡罐,假如换作不认识的女生,请他帮一帮忙,就算没有一句感谢,他也不会心怀芥蒂,为什么偏偏就对燕惊秋那么严苛狠心呢? “鹤洲,绿灯了。” 燕惊秋拉着他迈上斑马线,他看着缓缓停在跟前的车,握紧燕惊秋的手,换到另一边挡在燕惊秋和车之间,将雨伞斜向他。 “慢慢走,小心车子。” “我知道。你刚刚在想什么吗?” “招牌很好看。” 燕惊秋笑着说:“我当时设计的时候就想,你一定也会喜欢的。” “嗯。” “晚上你会来接我吗?” “当然会。” “可以煮汤圆吗?” “可以。” “我想吃——” “玫瑰馅的。” 燕惊秋又笑起来,孩子似的连蹦带跳走了两步,说:“那我等你来接我。” 两人已经走到店前,梁鹤洲用伞挡住二人,把他压在推拉门上,抵着他的额头,“好好工作。” 燕惊秋眉眼弯弯,抓住他的衣领凑近,“你不说我也会的,我要赚很多很多钱给你,全部都给你。” 梁鹤洲垂眼,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他觉得自己早该想明白,燕惊秋就是如此简单纯粹,是绝对不会有用钱来侮辱他的想法的,这就是他表达喜欢的方式。 “这么好,那我只给你做好吃的可不够。”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六月熟透的杏子般柔软,燕惊秋耳朵痒痒的,轻笑着拽住雨伞伞扣,拉下伞沿,暗示地抬起下巴,问:“那怎样才够?” 梁鹤洲低下头亲他,空气里飘着缠绵旖旎的暗香。 * 天气一点点暖和起来,梁鹤洲搬进了公寓。 他把那一抽屉的信收拾进小盒子,放进空置的客房里,燕惊秋并没有提出意见。 至于另一个抽屉里的小物件,燕惊秋想要它们保持原样。 有天晚上两人聊起这件事,他一件件把那些东西指给梁鹤洲看,如数家珍,这个是没舍得吃的晕车药,这个是你给我买零食用的塑料袋子,这个是你给我的创口贴,这个是那年冬天你送的护手霜,已经用完了,还有牙刷,他从梁鹤洲家里偷偷带出来的那一支。 他本来想藏,但梁鹤洲戳破他,说牙刷放在卫生间还没收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看见。 燕惊秋合上抽屉,仓促又窘迫地转移了话题。 梁鹤洲被愧疚压得心口沉沉。 近来裴素丽的病情有所好转,被医生允许到楼下小花园散散步。她当然不能走动,只是坐着轮椅,被梁鹤洲推着晒晒太阳。 燕惊秋不知道这些时候他们都聊什么,但三月底的一天,梁鹤洲突然告诉他,裴素丽想见他一面。 他买了一束康乃馨,下午两点到的医院。 天气很好,花园的鹅卵石小径两侧种了几棵樱花树,花瓣簌簌而下,梁鹤洲牵着他走在前面,他有些忐忑,故意放慢脚步,悄悄打量坐在远处长廊下的裴素丽。 廊上铺满了紫藤花,在光下印射出一片薄紫色,她坐在阴影与阳光的交界处,脸颊架着一副老花镜,举着报纸,脸上还戴着吸氧管,很瘦,看起来似乎还没有身下的轮椅重。 离得越近心中怯意越盛,燕惊秋甩开梁鹤洲的手,停下来不敢再走。 “鹤洲,我……” 梁鹤洲捧着他的脸,“没事的,只是说说话,马上我们就回去了,好吗?” 他迟疑着点了点头。 裴素丽听见脚步声后抬起了头,摘下眼镜合上报纸,看着他们走近。 燕惊秋把花递到她面前,垂着头喊了声“阿姨”。裴素丽很久都没说话,也不接花,太阳晒得人浑身燥热,他满手是汗,正想把花收回来,手中一空,梁鹤洲把花递到了裴素丽怀里。 裴素丽垂着眼摆弄康乃馨的花瓣,咳了两声,说:“很漂亮,谢谢你。” 燕惊秋愣了愣神,结结巴巴地答:“不、不用谢。” “坐吧。” 梁鹤洲拉着他坐在一旁长椅上,裴素丽重新戴起老花镜,边翻阅报纸边问:“吃饭了吗?” “吃过了。” “要好好吃饭啊,你这么瘦。” 燕惊秋忽然红了眼眶,点点头说:“我、我知道的。” 裴素丽又和他说了些闲话,问他最近在做什么,住在哪里,最后燕惊秋拿过报纸读新闻给她听。 花园里安安静静,风很软,紫藤和樱花的香气飘散。 这之后燕惊秋有空就会来医院,他给裴素丽读书,一开始是两三页的短篇小说,然后换成长篇,有时裴素丽听着听着就会打瞌睡,有时她会和燕惊秋聊一聊故事里的主人公。 两人之间的恩怨随着春的到来宛如冰一般消融殆尽。 裴素丽比从前更加温柔和蔼,燕惊秋每每错觉她就是自己的母亲。 有一次燕惊秋带着书照例去医院,裴素丽却没在花园,她精神不好,躺在病房没有下楼。 燕惊秋推门进去时,梁鹤洲不在,裴素丽戴着氧气面罩在咳嗽,看见他后朝他招手。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胸中酸楚,握住了裴素丽的手。 “阿姨……” 裴素丽讲不出话,只是不停咳嗽,咳着咳着眼角便流下泪来。她断断续续地说:“你、你知道……咳咳,鹤洲他爸爸……在哪是不是?” 燕惊秋抿着唇不置可否,“阿姨,你先别说话了。” 裴素丽摇头,“你告、告诉我,鹤洲他……咳咳……不跟我说……我知道他、他没死。” “我……我还是读书给你听吧阿姨……” 她摇摇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燕惊秋手足无措,顿了半晌,站起来便要走。 “阿姨,我、我改天再来看你。” 但裴素丽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掐得他生疼。他不敢挣扎,只好重新坐下,看着裴素丽憔悴的容颜,心中不忍,哽咽着和盘托出。 裴素丽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只有咳嗽时才时不时会皱一下眉头,远比燕惊秋想象的要平和坦然。 听他说完后,裴素丽闭上眼睛点了点头,轻拍两下他的手背,说:“好……我只要知道这个就行了。” “阿姨……” “没有关系,他做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这些年来,她藏起了自己的心,独自度过漫漫的白日和长夜,生活中早已没有希望,没有哀伤,也没有了梦想和未来,再也没有什么打击能再一次将她击垮,在人生的尽头,她只想要得到一个多年来探寻的结果,为悬而未决十多年的往事划上句号。 可燕惊秋分辨不出她是否真的已经释怀,急躁得满头是汗,抹着眼泪,突然很后悔没有和梁鹤洲商量就草率地把事情说了出去。 梁鹤洲推门进来的时候,燕惊秋还在哭,裴素丽反过来安慰他,也没把他哄好。梁鹤洲问发生了什么事,两个人都缄默无言,无奈只好带燕惊秋先回去。 到家门口的时候,燕惊秋扭扭捏捏,说自己做了件错事。 梁鹤洲开门,牵着他走进公寓,随口问:“什么事?” “你会生气吗?” 梁鹤洲回身抱住他,“不会。”他看着燕惊秋惶然的眼神,强调说:“真的,我保证。” 燕惊秋移开视线不敢看他,“是、是关于阿姨的……” 梁鹤洲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问:“把我爸的事情告诉她了?” 燕惊秋愣了愣,讷讷地点头。 “早晚要说的,不要紧,你没有做错。” 燕惊秋摇摇头又点点头,勾出他衣领下的红绳,抚摸那个红色护身符,轻声问:“那下次呢?我犯错的时候,你……” “我们小秋怎么会做错事呢,小秋做什么都是对的,我不生气,一直不会,以前我——” “别说……” 燕惊秋打断他,搂住他的肩膀和他亲吻。 他浑浑噩噩的,反应过来的时候梁鹤洲已经跪在身前,他本能地弯腰,紧紧攥住梁鹤洲短而刺的头发,被收缩吞咽的喉咙刺激得腿软,脊背靠在冰冷的门上,前面又热得发烫,感官在疼痛和快感间反复跳跃。 梁鹤洲听着他的呻吟,抬眼看上去,一下子望进他宽大的衣领里,近来他长了些肉,胸膛看起来软绵绵的,吸气吐气时乳尖跟着一起耸动。 他伸手去摸,燕惊秋猝不及防,摔在他身上。 “鹤洲……可以继续做吗?” 梁鹤洲抚摸他的腰,侧头亲吻他右臂上的伤疤,“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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