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一个人在医院没事吗?她怎么样了?” “没关系,你别操心。” “那个膏药好凉,贴着不舒服。” “忍一忍。” “好吧……金桔就是新年礼物吗?” “嗯,不喜欢?” “不是……我还想要一个礼物,可以吗?” 梁鹤洲勾着他一缕头发,卷在指尖把玩,柔柔地说:“当然可以了,你想要什么?” 燕惊秋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不管自己要什么,他都是会答应的,而且也一定会找来,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他也一定会找来。 “你靠近点,我和你说。” 梁鹤洲弯腰凑过去,燕惊秋拽住他的衣领,让他的鼻尖靠着自己的。 “你可以亲亲我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梁鹤洲没应声,垂下眼望向别处,但没有拉开两人的距离。 燕惊秋干脆搂住了他,哀求说:“鹤洲,你就当这是我的梦,梦里的事情……当不得真的,明天,明天我就全忘了……” 半晌,梁鹤洲压下身来,手臂撑在他耳侧,覆上他的嘴唇。很软,很烫。 燕惊秋紧紧抱着他,本来只想要轻轻的一个吻,但没能克制住,和他纠缠在一起。 除去两人紊乱的呼吸,耳边仿佛还响起建筑物碎裂倒塌的声音,所有的事物和秩序都在崩坏消散,月亮在白天升起,太阳出现在黑夜,天上的是海,地上的是天,世界末日即刻来临,他要和他的爱人接最后一次吻,作最后一次绝望而浪漫的告别。
第38章 信封 燕惊秋被外面炸响的鞭炮声惊醒,一睁眼就见梁鹤洲推门走了进来。 梁鹤洲在床畔坐下,摸了摸他的额头,问:“吓到了?” 他点点头,伸出手臂,梁鹤洲俯身抱住他,两人这么静静待了一会儿,直到外面的炮声消隐。 燕惊秋闻到他身上浅淡的油烟气味,呛得咳了几声,说:“你怎么没走呀?” “陪你一天,明天早上我再走。” 燕惊秋抱紧他闭了闭眼睛,“要是你一直不走就好了。” 梁鹤洲没回应,燕惊秋又说:“我随便讲讲的,不是真的要你别走,我知道你要去工作的。” “嗯。” 梁鹤洲搂着他的腰抱他坐起来,“起来吧,已经中午了,吃点东西。” “不想吃,头好疼,喉咙也疼,哪里都疼。” 他说着拒绝的话,但很配合,倚在梁鹤洲身上,被抱着出了房间。 天气很好,阳光一直洒进客厅里,那棵金桔正摆在光下,金灿灿的,有些晃眼。他走过去,蹲下来盯着看了一会儿,才走去桌边坐下。 梁鹤洲端出来两碗馄饨,把勺子递过来,燕惊秋呆呆地接住,说:“我……好久没吃过馄饨了。” 上一次过年吃馄饨,好像还是小时候的事,在程庭南家里,和他爸爸妈妈一起,就像一家人一样。 “鹤洲,以后可以……可以每年都吃到你包的馄饨吗?” 梁鹤洲头也不抬,“什么时候想吃都行,我给你做。” 燕惊秋抿着唇红了眼睛,说:“谢、谢谢你鹤洲。” 梁鹤洲一怔,刚一抬头就被抱住。燕惊秋搂着他,在他耳边小声地哭。他轻抚着他的背安抚,心神有些恍惚,闻着他身上的香气,忽然有种想亲亲他的冲动。 吃完饭梁鹤洲要去医院,先把人哄睡着了才走。 到医院时裴素丽刚刚吃完午饭,他让护工去睡午觉,自己陪着她说话。 或许是过年,她看起来有了些精神,说着梁鹤洲小时候的事情,把自己逗笑了。 下午两点,梁鹤洲回去,刚刚好燕惊秋也醒了。 太阳还很暖和,他把卧室的被子抱到阳台去晒,燕惊秋在客厅打开了电视。只一墙之隔,电视声隐隐约约传过来,先是新闻联播,再是综艺,最后停在动画片上。 他笑了笑,铺好被子回房间,看见衣柜乱糟糟的,想顺手理一理,推开两扇柜门,看见了那个抽屉,放着文竹枯叶的抽屉。 他想拉开看看,碰到抽屉拉环又停住了,移向紧挨着的下面一个抽屉,本以为里面放着袜子之类的衣服,没想到白花花全是信封,塞得满满当当,拉抽屉时还掉出来几个。 他弯腰捡起来,发现上面都没有贴邮票,也没有写地址,但写着他的名字。 其中一个写得工整,另外两个歪歪扭扭,看起来像乱涂乱画,但确实是燕惊秋的笔迹。 梁鹤洲犹豫片刻,朝门口瞥了一眼,拆开了一封,展开信纸,满满一页的“梁鹤洲”三个字,覆盖住所有的空白部分,只有笔画与笔画之间露出些微白色的缝隙。 他一阵心惊,正反确认一遍信纸,谁料反面也全部写满了,力透纸背,边角泛黄的纸张好像一碰就要碎了。 “鹤洲?好了吗?”燕惊秋在外面喊他。 他口干舌燥,匆忙把信纸塞回去,声音微微发颤,“马上,我理一下衣柜。” “喔,我有件白色的羽绒服一直找不到,不知道是不是丢了。” “我找一下。” “好。” 外面安静下来,连动画片的声音都不见了。梁鹤洲握着信封没动,打量着衣柜,看见埋在衣服堆下的白色衣袖,把那件羽绒服扯出来用衣架挂好。 电视声再度响起来。 他注意着外面的动静,悄悄打开另一封,这次没把信纸抽出来,只这么往里看了一眼,一个大大的“死”字闯入视线,写得很乱,笔画全是曲线,边上还有一个“想”字,再下面是很小的“睡不着”。 “鹤洲,找到了吗?” “还没有,”他哑着嗓子,匆匆把信封塞回抽屉,又打开第三封,“我再……看一下。” 第三封确确实实是一封信,开头规规矩矩写着“亲爱的鹤洲”,换行的第一句话是:展信佳。又是八月了,夏天快乐。但是费城的夏天实在无趣。 “鹤洲,你找好久啊。” 燕惊秋的声音伴着脚步一起传来,梁鹤洲匆忙把信纸塞进口袋,关上抽屉,随手拿了一件衬衫抖了抖,燕惊秋适时地出现在门口。 “是不是不见了?” 梁鹤洲脑子很乱,想着那封信,心不在焉地说:“找到了,挂起来了。衬衫太皱了,改天有空我熨一下再收拾。” 燕惊秋走过来抱住他,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问:“你不舒服?” “……没有,”他摸了摸他的头发,“这么乱,给你梳梳。”说着便牵着燕惊秋走了出去。 他拿了梳子过来,坐在沙发上,燕惊秋盘腿坐在他双腿间,脊背贴着他的胸膛,回过头朝他笑。 “像不像给狗狗梳毛?” 梁鹤洲心神不宁,没有回话,握住一束头发,想着,其实更像在给猫梳毛。 燕惊秋的头发已经很长,盖住了肩膀,又细又软,全部握着也只有小小一把。 他解开几个结,轻轻地梳,还是掉下很多头发。 “疼吗?” 燕惊秋摇头,“好了吗?” “嗯。” 梁鹤洲把梳子放到一边,把他搂在怀里,不着痕迹地亲了亲他的发顶,他没有觉察,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 “头还疼吗?” “还有一点。” “等会儿再吃粒药,晚饭想吃什么?” “虾仁炒饭。” 梁鹤洲在他耳边轻轻应了一声,和他一起看着电视,但放的什么,完全没往心里去,惦记着口袋里的那封信,那个大大的“死”字也一直在脑海里萦绕闪回,搅得他如坐针毡。 傍晚,他出门去买菜,燕惊秋缠着要一起去,实在拗不过他,把他包得严严实实才带他出去。 太阳已经落了一半下去,气温很低,两人没去很远的地方,到附近一家小超市。燕惊秋一直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他听一半漏一半,路过货架时随手就拿一样东西扔进购物车,等结账才发现虾仁都没拿,只好又重新买。 回去的路上要过马路,他没看红绿灯,燕惊秋在后面拉了他一下,侧面驶来的汽车堪堪剐蹭到他的衣角。 他惊醒过来,回头看过去,燕惊秋吓得脸色惨白,带着哭腔问:“鹤洲,你怎么了?我好怕……你别这样……” 他捏了捏眉心,半抱住他,说:“对不起,我……对不起,没事了。” 回到家里,燕惊秋仍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执意要在厨房帮忙。梁鹤洲担心他被油烟呛着,硬是把他关在了外面,他也不走,就站在玻璃移门后直勾勾地盯着看。 出了这么一桩事情,晚饭两人都没有胃口,燕惊秋仍是一脸惶惶,举着筷子迟迟吃不下去,梁鹤洲摸着口袋里信封的轮廓,有一口没一口地吃。 这么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问:“小秋,昨晚——” “我忘了!” 燕惊秋撇过脸,眉眼低垂,几乎是喊出来的,片刻后又说:“昨天的事,我已经忘了。你是因为吻……那个才这样吗?你、你别放在心上,反正以后我也不会再提那种要求了。” 气氛僵了几秒,梁鹤洲怕吓到他似的,很轻地说:“我是想问,昨晚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喔……这个啊,”燕惊秋握紧了筷子,勉强扯出一个笑,“好像有吧,我是说梦话了吗?” “我在客厅,听到你叫了一声。” “那可能就是做噩梦了吧。” “嗯。” 梁鹤洲点点头,把碗里的虾仁全挑出来给了他,直堆得他碗里高高一层。 燕惊秋夹了一个慢慢地嚼,有些恍惚,忽然又听见梁鹤洲问:“这几年,睡不着的时候都怎么办的?” “没、没怎么办。” “小秋,你——” “别问了!” 燕惊秋几乎是尖叫着说出这句话,随即摔了筷子,几步跑回房间,重重关上了门。 梁鹤洲盯着桌面发了会儿呆,见房间里没什么动静,想把那封信拿出来看,手刚一伸进口袋,燕惊秋就走了出来,站在门口,两手抓着衣服下摆,垂着头,哭着说:“我不是故意发脾气的呜呜……我怕你又走了……” 他心口发紧,走过去抱住了他,“我不走,我走一定跟你说,好吗?别哭。” “鹤洲……” 燕惊秋本来精神就不好,哭完了昏昏欲睡,吃过药后耷拉着眼皮,蔫蔫儿地躺着撒娇,要梁鹤洲陪着一起睡。 梁鹤洲便抱着他,随手拿了床头一本书,读了一段哄他,见他睡着后也没敢乱动,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但心里装着事情,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天还没亮就接到了宋寒清经纪人的电话,催他快点去剧组。 他挂了电话起床,穿衣服的时候燕惊秋醒了,异常乖顺,主动递来外套,或许知道他着急要走,还说自己会去买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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