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13 === 夏佐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每天都来。他总是站在固定的位置，用相同的角度，一动不动沉默地注视自己。尽管自己背对着他，但夏佐仍能感受到他视线的温度。 时而滚烫犹如地中海的烈烈日光，时而沉静仿佛塞纳河畔的清冷月色。他的心绪好像起伏不定，偶尔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终是什么都没说。 这一日，他捕捉到了他脸上的一抹笑意。那是发自内心的真心笑容，夏佐想，一定有什么好事发生了。不知为何，夏佐想要知道他的喜悦来自哪里，他想从他那里分到一杯羹，尽管他的喜悦对自己来说或许是沉重的打击。但他就是想要和他分享那喜悦，好奇怪。 他转过身，迎上他微微有些惊讶的目光，“发生什么了吗？”夏佐装作不经意地问。 安德里亚斯嘴角上扬，他竟然看出来了，那么自己只好诚实回答了，“我被任命为沙恩霍斯特号战列舰的新一任舰长了，你知道的，这可是沙级舰的首舰。” 安德里亚斯脸色微红，就像一个等待夸奖的孩子。夏佐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表情，他的心不自觉地柔软下来。 “是，我听说过那艘战列舰，不得不说，很厉害。恭喜你，欣策上校。” “真的？” “什么真的？” “真的恭喜？嗯……我以为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毕竟前不久它击沉了光荣号。” 上校感觉自己耳根有些发烫。 “这样吗？那对我而言的确不是什么好消息，但对你来说却是件很好的事，所以。”夏佐脸也红了起来，顿了顿，诚恳说：“我为你开心。” 安德里亚斯低下头，掩饰自己快要藏不住的笑意，他的双手因为激动而紧握，他意识到自己真的好想和夏佐成为朋友，好想好想。于是当维希政府送来要求释放夏佐·里尔克少校的文件时，安德里亚斯毫不犹豫地在上面签署了自己的名字，因为他知道贝当——法国总理，也是夏佐母亲家族的长者，会将他好生护在羽翼之下。 不管这只倔强的鸟儿愿不愿意，此刻他只能归属于贝当的维希政府。那么他们就有成为朋友的希望了。 释放夏佐的前一天夜晚，他和夏佐进行了一次单独的会面。不在战俘营，而是在安德里亚斯位于布勒斯特海军基地的公寓里。 他为他倒了一杯威士忌，他想夏佐应该会喜欢。冰块敲击着玻璃杯发出叮叮的轻响，两人相对而坐，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德里亚斯看到夏佐喝了小半杯酒后，两颊变得微红。 “你酒量不好？”他问。 “一般。” 夏佐回答，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这间公寓不算宽敞，起居室差不多就和浮尼岛上的木屋差不多大小，也是一居室，装修简约，多为实用风格，典型的德国人品味。他今天被押送过来后，并不知道安德里亚斯要找他喝酒，他以为会是最后一次审问。 “嗯，那你以后不要多喝，比较危险。” “哦？为什么这么说？” “你可是搞情报的，喝醉了要是说一些不该说的怎么办？” 夏佐觉得好笑：“那不正中你下怀吗？” “我可不会灌醉你，危险的是那些漂亮的法国女郎们。”安德里亚斯轻笑。 “这么说，你被骗过咯？” 上校摇头：“我千杯不醉，她们也不敢问什么，我始终很谨慎。” 夏佐听出来了，这说明安德里亚斯睡过不少法国女人，他居然说的是“她们”。少校突然有些不爽，抿下了一口酒。 “法国女人好还是德国女人好？”明明不爽，但他忍不住问。 上校居然思索片刻，说：“法国女人比较漂亮，她们很会。” “很会什么？” “就是那个，技巧。” 夏佐觉得安德里亚斯是不是已经醉了，他居然问什么说什么，既然如此，那就干脆多问一些好了。 “那你觉得法国男人怎么样？” 上校又是思索，道：“很浪漫，但很软蛋，不过……” “嗯？” “不过，里尔克少校，你不一样。”安德里亚斯眼神变得温柔起来：“你是一个令人尊敬的对手，我……很喜欢你。” 两人同时吓了一跳。 安德里亚斯心中震惊，自己明明想说我很尊重你，我很看好你，为什么一张嘴就变成了我很喜欢你？ 他紧紧捏住了手中的威士忌酒杯，猛地灌下一口酒。同样，被这句话吓到的夏佐也喝下了一大口酒。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沉默在公寓里蔓延。两人自相识以来绝大多数时刻都是单独相处，却从未有过今日这般不自在。 夏佐不知道自己的脸是因为喝酒而变得通红，还是因为那句……我很喜欢你。但他知道自己的心乱了，毫无章法地乱跳，似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跳到对面这个人身上。他只能不断喝酒，掩饰自己内心的惊慌与失措。 “你慢点……会醉。”安德里亚斯站了起来，俯身抓住对面夏佐猛灌酒的手。 一时之间，目光相触，时间仿佛静止了。 鬼使神差的，仿佛长久积攒在内心的欲望被酒精释放，安德里亚斯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捏住了夏佐的下颌，不带任何想法的，他吻了下去。吻在那道滚烫柔软的唇上，吸允着他嘴角残余的酒液。是甜的。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夏佐变得目眩神迷起来。这他妈的一定是在做梦，不然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他和一个男人接吻了，还他妈的是个纳粹！ 好吧！既然是做梦，那就可以为所欲为！反正他对那个欣策上校不爽很久了，狠狠地咬死他吧！ 于是他搂住了安德里亚斯的脖子，将他往自己方向拖了过来。夏佐显然低估了上校的重量，一米九的庞然大物轰的一下压在他身上，两个人瞬间压翻了沙发，滚在了地上。 双唇依然紧紧贴住，夏佐连咬带啃，上校都不知道这算不算接吻了。夏佐醉了，他可没醉。他被夏佐咬得生痛，但却舍不得放开。 安德里亚斯望着身下的夏佐，他闭着眼睛，疯狂地亲吻或者说，啃噬着自己。他环在自己脖子上的双手是那么有力——上校心叹，他真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片刻后，夏佐的动作变得轻柔，随即慢慢停了下来，他的双手渐松，缓缓从安德里亚斯的脖子上滑了下来。 这朵玫瑰，吻着上校，睡着了。 安德里亚斯无奈地笑，他直起身子，虽然仍跨坐在夏佐身上，但并没有压住他。他不想弄醒他，因为睡着的夏佐很好看，他喜欢看，就像那时在浮尼岛上，他总会夜间醒来，仔细端详他的睡颜。 他是一头需要呵护的小兽，是自己天天去抓鸟抓兔子用枪打鱼养起来的小兽。 安德里亚斯抱起了夏佐，走进卧室将他放在床上。尔后，他们共枕而眠，就像在岛上一样。只不过，夏佐的手没有被绑住，而安德里亚斯也从背后抱住了他。 ---- PS：光荣号是指英国皇家海军的光荣号航空母舰，是历史上唯一一艘被战列舰击沉的航母，1940年6月8日被沙恩霍斯特号与格奈森瑙号围堵击沉于返回斯卡帕湾的途中。
第14章 Chapter 14 === 夏佐揉着发痛的脑袋醒来，坐在床上，他觉得昨晚肯定是做梦。对，绝对是做梦，自己怎么会和一个纳粹接吻呢？就算嘴对嘴了，那也是自己为了光复法兰西想要咬死这个恶魔罢了。 一定是这样！ 夏佐在自欺欺人中讪讪地笑，随即便看到安德里亚斯腰间裹着浴巾从浴室里走了出来。虽然这个场景他在浮尼岛上看了不少遍，但这一次，他的眼神却不自觉地躲闪起来。 他突然觉得还是手被绑住比较自在。 “你醒了？去洗个澡吧，你身上全是酒味。”安德里亚斯拿出一套军服，当着夏佐的面换了起来。第一次看到安德里亚斯的全部身体，少校不可避免地又红了脸。他拼命在脑海里复盘回忆，除了嘴对嘴，他们昨晚应该没做别的吧。 自己可是喜欢女人的！ 夏佐眼里满是狐疑，让安德里亚斯有些莫名其妙。随即他反应过来，说：“放心，什么都没做。你醉了，送你回去麻烦。” 夏佐耸耸肩，佯装起来：“我并不在意，上校。” “真的？” “你不是喜欢女人么？我担心什么？”夏佐掀开被子，发现自己穿着完好。 “也是。那你呢？昨晚你光问我了，我却没问你。” 夏佐从床上站了起来，走进浴室，说：“我也喜欢女人，我可是个浪漫的万人迷。上校，你知道我在什么方面可以完败你吗？” “什么方面？” “吸引女人方面。”夏佐露出一抹坏笑：“你们德国男人都是一根筋，不讨女人喜欢。” “这样啊，那讨男人喜欢吗？”安德里亚斯露出一抹玩味笑容。 夏佐一怔，可恶！被他问到了！他整理神色，关上了浴室的门，随后，上校听见里面传来他的声音。 “还行，但除了纳粹以外。” 安德里亚斯耸耸肩，没有回应。他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一个纯粹的纳粹，至少，他手上除了菲奥妮以外，没有沾染任何平民的鲜血，更别说屠杀犹太人，海上可没犹太人。 海军在国防军内本就特殊，和党卫军更是泾渭分明。只是，纳粹德国是一个巨大的杀戮机器，自己即使没有亲手杀戮，但也成了杀戮当中不可缺少的一环。这一点，他无法为自己辩解。如果有一天审判降临，他会坦然接受。 片刻后，夏佐从浴室出来，安德里亚斯有些惊讶，问：“你为什么要穿得这么整齐出来？身上都没擦干，你看，衣服都湿了。” 夏佐支吾几声：“只是不习惯。” 他其实想说，当着你的面光着身子总觉得很危险好吗？ “可是，你穿的还是德军的便服，你不是最恨我们了吗？” “那有什么办法，我上哪里去找法军……” 夏佐话还没说完，就见安德里亚斯捧着一叠衣服递给自己。 “穿上吧，法军便服。” 夏佐惊讶地看向安德里亚斯，上当了，上当了！这个德国佬昨天就没打算让自己回去，他居然连他今天要穿的衣服都准备好了！可恶！果然是纳粹，实在是太卑鄙无耻了！ 安德里亚斯这一次没有解释，因为夏佐猜测的对，他确实昨天就打算晚上让夏佐在自己公寓留宿。但说实话，接吻是意料之外，他没那么卑劣。夏佐瞪了他一眼，拿起衣服要去浴室，却被安德里亚斯一把抓住。 “干什么？”他没好气地问。 “就在这里换。” “不要！” “又不是没看过，再说，在军队里有那么讲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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