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缓缓升空,小小的空间里,除了夜风奔走,就是两个人极轻的呼吸。此时此刻,这一齐的沉默如同拔河一般,谁也不让谁。 兆华京有点微醺,他偏头坐了一会儿,又看向眼前人。 “那天,在汽车店里。” 像是对这僵持认输,他艰涩地开了口。 “我拍你,你为什么躲我?” 这只是一个非常微小的细节罢了,却像炮竹的燃线似的,隐而快地将火星冲进他们本就猜测浮动的内心。 卫封焉闻言抬头看着那人。那人今天也长在了他的取向上,在卫封焉看来,兆华京就是鼻子眼睛嘴巴都好看得不行,哪哪儿都可爱,更不用说喝了酒,脸颊扑红了。 然而,这人问他的问题,他却没法儿回答。为什么那一瞬间避开了兆华京的触碰?他心里好像有答案似的,却又不愿意自己深究。所以只是看了兆华京一眼,就又别开了脸。 这逃避似的动作似乎触怒了兆华京,他捏了捏拳头,好似一定要追根究底的,逐渐提高了音量问着: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因为乔央。” 卫封焉猛地抬起头,惊诧地看向兆华京。他这一瞬间的惊诧,让兆华京近来一直被淹在冰水里的内心,迎来了最终麻木的窒息——是,卫封焉生气。 “好吧,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兆华京耐着性子说,神色却有点冷。 两人在一起之后,卫封焉基本从未拿对外人的那一套对兆华京,可兆华京的这一句话,彻底让卫封焉的眼底积聚起了怒火。 “谁要你敷衍小孩儿的道歉?”卫封焉站起身,好像被挑衅了一般冷冷地瞪着兆华京,“我为什么生气,你没想过吗?” “我男朋友的前任,主动跑过来跟我解释,希望我打个预防针,以后别因为什么子虚乌有的事情误会了。我男朋友呢?笑呵呵的像个没事人,奥斯卡不给他颁奖都不行!” 也不知是酒劲儿上来了,还是被愤怒冲击着脑仁,卫封焉的眼睛愈发红起来。 兆华京怔怔地看着他,眼中那明显的受伤使他惯于掩藏的脆弱一览无余。兆华京哽着喉咙叫了一声: “卫封焉。” 这一声呼唤中带着让人心疼的颤音。 兆华京抻了抻喉结,说:“卫封焉,你懂不懂我为什么犹豫着不告诉你?” 卫封焉眼中森冷锐利的箭直射向兆华京,“你把我当小屁孩,什么都想自己瞒着!” “是!”兆华京抖着肩膀喊了一声,“在我眼中你确实是个小孩儿,我在家里是大哥,也习惯把事情先自己担着再告诉小的。但是!” 兆华京忽然快步走到中间,一把扯过卫封焉的衣领。座舱晃了晃,像他们俩此刻颤抖的心。 兆华京直直地瞪着他:“那你说,乔央这件事情我为什么不肯告诉你,这明明是过去,又不用谁承担?” 那一瞬间,卫封焉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原因,是他曾经猜测过的,兆华京为何要隐瞒的原因。只是由于他喝了酒,大脑充血,这个最关键的猜测被兆华京抢先证实了。 于是,一个最糟糕的局面出现了。 兆华京晶莹剔透、常常带笑的眼睛,掉出断线般的大颗大颗的眼泪,他用几乎嘶哑的声音对着卫封焉喊道: “我不相信,我也根本不能够确定——你喜欢我!你扪心自问,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这句话?无论是在一起的那天,还是我主动跟你表达喜爱,你从来都没有——哪怕是像玩笑一样——你都没有说过!” “那么多人因为前任分手,我怎么确定你知道乔央是我前任之后,你会不会介意,你会不会生气?你什么时候给我足够的信心,让我不害怕地提到我的前任?我怎么确定你不会离开我?我怕你离开我怕到什么程度你知道吗!” 在感情上,兆华京远没有看起来那么洒脱。面对这份爱的时候,他也会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也会担心失去,也会仅仅因为一个小小的动作就思绪纷乱。 在卫封焉终于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在卫封焉看着面前胡乱擦眼泪的兆华京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他懂了,兆华京确实不相信他们俩的感情,甚至认为他们的感情摇摇欲坠,仅仅因为一个前任就有可能吵架有可能分手,而且古往今来由前任引发的事故成了他担忧的主要例证。 “我怎么敢跟你说......”兆华京低声喃喃着。 卫封焉叹了口气,正想跟他说清楚,或者做个保证。谁知兆华京自言自语间又被激怒到了某个奇怪的点,“我怎么敢跟你说”和“你果然生气了”汇合出某个浑然天成的结论,他冲卫封焉大声说: “你就是不喜欢我!” 卫封焉都愣了。 “当时在一起的时候你就说,在一起试试。今天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不试了?不试就不试,分手!” 说着,那摩天轮很应景地停了下来。 听了兆华京最后这一通狗屁不通的宣言,卫封焉简直要给气笑了。虽然“分手”二字扎人得很,但触怒之下他也知道这都是气话。于是他拉住兆华京的手,想劝住这个喝了酒生了气就傻兮兮的家伙。 兆华京却用力挣脱了他的桎梏——这家伙力气怎么这么大?总之兆华京飞一般跑出了摩天轮座舱,还不忘抓起自己的包,然后就跑出了房间。 卫封焉观赏完他一连串快狠准的动作,叹为观止。现在两个人都生气,各自冷静一下也好。这么想着,卫封焉便坐了回去。 他一个人在摩天轮的小盒子里坐着,身外是广阔华美的京城夜景。一连串的灯火将京城的街街角角点亮,明明四周只有俱乐部里隐约的笑闹声,卫封焉却好似能听见那些街巷里人生百态的热闹。 目光向远方投去,卫封焉的眼睛似乎在找着某个地方。他平日里冰封不耐的眼眸蓄起一捧温柔,静静地注视着十三区的方向。 “又被人抛下了呢。” 卫封焉在心里自嘲,嘴角却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从前被赵曼丢在饮水街的时候,他满心都是再也不回去的决绝。可今日,心里却无可抑制地充盈起一种要主动去追回的力量和希冀。 兆华京,西门校霸十三少可是吹的?你这下真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第83章 82.妙哉 刚刚从摩天轮上下来,霍期准备和林响在房间里亲密一番,如果气氛正好或许还能更进一步。 但是在他热络地搂住林响,情不自禁开始说小情话的时候,外面响起了令人头疼的拍门声。林响转头看过去,然后挣开霍期抱宠物猫一样的动作,起身去开门了。 “华京?” 林响说着,赶紧侧身让门口的人进来。好事被坏,霍期兴致不高地爬起来,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他正想说,您不和您家“宝宝”亲热,来我跟林响的间儿干嘛。可是,他一瞧见兆华京的样子,就把那些话全都咽了回去。 兆华京明显是经历了一番奔跑,他微微喘着气,神色苍白,只有双眼通红。扶着墙壁,兆华京慢慢地走进来,望着前方又开始缓缓转动的摩天轮。 “您怎么回事儿?”霍期赶紧走过去把门关了,一脸严肃地看着兆华京。 兆华京给他们俩留了个憔悴的背影,然后这背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到了地上。 霍期和林响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诚惶诚恐地盯着趴在榻榻米上的兆华京。接着,他俩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种奇幻的匪夷所思。 后面,根据兆先生在榻榻米上十分钟的平铺直叙,霍林二人终于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霍期不禁嘬了一声,“就知道乔央不怀好意。瞧瞧,果然把人好好的情侣拆开了。” 林响忍不了地拍了他一下,“瞎说什么!乔央只是个引子好嘛。” “那您说,他们为什么吵?”霍期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他们一开始就没有以对等的姿态交往,现在吵一顿,怎么说,我不意外。”说着,林响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别过了眼。 霍期看着林响,心里感到莫大的压力。最近林响差不多算是搬到他公寓里了,可是他知道他和林响之间还是有一层什么东西隔着,导致两人不能真正的复合。 “可他居然都不追出来。”在旁边挺尸的兆华京已经恢复了平静,现下正很不满地嘀咕着。 霍期发出一声长叹,“追什么追?让你冷静一下醒醒酒才好吧。” 这时,林响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奇怪地看着兆华京。他说:“华京,你酒量不是挺好的?怎么这半升威士忌能把你喝得神志不清说瞎话?” 兆华京仰头了林响一眼,又闭上了眼。 “你故意的?”霍期震惊地说。 “怎么可能。”兆华京啧了一声,“一开始直接灌了好几杯,我确实有点微醺,但这不会影响我正常的思路。只是......看卫封焉又恢复到一开始认识那会儿的冷淡模样,我心里不痛快,就干脆把想说的都说了。” 只是后面越说越委屈,当着卫封焉的面,他居然像个小屁孩似的哭了起来。这个细节他没和霍林二人说,只在心里丢脸不已。 “果然爱情会让人变得白痴啊,这一生气直接说了分手。”霍期频频感慨。 “你别再戳人痛处了。”林响拉了拉霍期的袖子。 兆华京凉凉地扫了霍期一眼,嘲讽说:“您白痴的时候很少吗?当年我算开眼了,某人第一次被男友分手,当晚直接去藤萝江冬泳了。” 霍期便讪讪起来,从旁边找了罐果汁喝,还体贴地给林响也开了一罐。林响一言不发,顺手把果汁递给兆华京,又担忧起某件事。 林响:“现在封焉在哪儿呢?他自己怎么回去?还喝了酒。” 兆华京捏着冰凉的铝罐,低头沉默了一阵。过了一会儿,他坐起身。旁边两人以为他要说话,便安静等着,但却看他兀自喝了一口果汁。 砸吧了一下嘴,兆华京还挺喜欢这味道。“你们这芒果汁什么牌子?还挺好喝。我回头也买一箱。” 霍期的嘴角抽了抽,生硬地避开了这个边角话题,继续他们友人间的爱情商讨。“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就和你家小宝贝这样分了?” “没门儿。”兆华京舔了舔唇,目光似有实质地盯着前方。他说:“我要等他亲自跟我告白。” “那万一你没等到呢?”霍期总往坏处想,诚心给兆华京找不痛快。 “怎么会。”林响性格一派温软,对某些事倒是看得异常冷静清晰,“封焉绝对喜欢华京啊。要么他自己还没发现,要么就是他发现了但没说。总之,都是时间问题。” “差不多吧。”兆华京捏了捏铝罐。 “不是,就我听不懂吗?”霍期一头雾水,“兆华京,你刚刚还撕心裂肺地质问卫封焉爱不爱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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