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卫封焉从华南朋友圈看到的消息,兆华京已经收拾好回家了。 他俩的现况非常不乐观,种种细节都能体现,总之,卫封焉在心里越琢磨越消沉。 不过,他懒得,也没脸皮,这寒冬腊月的去骚扰兆华京,便自己宅在家里看小说。说来也奇怪,作为一个青春期尾巴上的少年,卫封焉很少看和自己“同类”的那些小说,他比较喜欢热血的,打架的,基本上不谈情说爱的那种。 “你黑眼圈怎么那么重?还戴上眼镜了。”齐昂瞅了他一眼。 卫封焉心里叹了一声气。他最近晚上睡不好,白天精神差,有时散光还容易严重,便戴了辅助轻度散光的眼镜。 “小屁孩,晚上别熬夜。”齐昂又本性毕露地埋汰了一嗓子,转身关上他的房门准备走。走之前他又说了一句:“快年三十儿了,家里得准备东西,没空让你老是懒洋洋地躺着。” 对于两个光棍(卫封焉勉强算)来说,过年大扫除那真是懒得弄。但是把屋子里扫一下拖一下,买点年货换个春联,那是必须的。 这第一个不和父母一起过的年,卫封焉原本有忐忑,有埋怨,但临近的时候,他心里居然坦然了。 就这么着呗。他站在熙熙攘攘的菜市口,心里坦然到无所谓了。反正我估计也结不了婚,以后大概就这样可有可无地过着。年?一个日子罢了。 “你站那儿愣屁呢?”齐昂回头瞅了一眼,他总算尝到父母动不动就想对孩子发火的感觉了。 “哦。”卫封焉手插兜跟上去。 时间飞快,明天就是除夕。今天早晨齐昂带他来菜市场买菜,预备明天吃顿好的。 “猪头三那边有一家猪头肉,相当好吃。”齐昂熟门熟路地带他往里走。 “猪头三是谁?”卫封焉问。 “猪头三是十三区菜市场里面的一片地方,都是卖肉的。” 这对半路父子都衣着随便,神色懒散。他们闲聊着,很快到了那猪肉鸡肉牛羊肉遍布的地方。 年关到了,卖肉的屠夫们都准备了大堆的肉摊在店门口,黄色的小灯一照,那肉全都泛着浓浓的油光。间或还有一整块猪肝挂在钩子上转来转去的,一架羊排扔在那儿,上面苍蝇被老板赶了无数次的,到处都是市井的气息。 卫封焉很少来菜市场,特别是到“猪头三”这种肉食品区,他瞅着满目的红白肉,又新鲜又反胃。而齐昂眼中只有肉本身的品质,他一眼扫过去,没多停留,直接到了他中意的那家肉铺。 “徐哥,我又来了。”齐昂在一家店门口站定,“给我拿个大的猪头。” 卫封焉堪堪跟在齐昂身后,他刚站定,一个又憨又笨的巨大猪头就送到了他眼前。那猪头是粉白粉白的,俩耳朵支棱着,鼻子还往卫封焉面前拱。 少年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一脚踩进菜市场常年不干的水洼里。 “老齐,这个特别好,我都没卖别人,专门等你呢!”店铺里一个身材矮小的师傅正说着话,刚刚他手里把着猪头,猪头都把他挡住了一半。 “老习惯了。”齐昂看了称,付了钱,然后转头瞧了卫封焉一眼,“儿子,你给爸把猪头抱回家去。” “我?”卫封焉的脸都抽了抽,“你就这么享受指使我啊?” “谁让你上次叫‘爸’了呢。”齐昂大笑起来,粗声粗气的,又透着爽快。 卖肉的徐师傅一边把猪头装袋子里,一边也侃了两句:“老齐,哪儿来的儿子这么俊?” “天上掉下来的。”齐昂接过袋子,塞到卫封焉手里,“这能吃到大年好几呢。” “买点别的不行吗?”卫封焉苦着脸抗议,“买这么大一个猪头算什么?” “家有猪头,年货不愁。这话听过没?我小时候家里都这样的,买个大猪头,一家人能吃好几天!”齐昂继续往果蔬区走。 卫封焉接着那死沉的猪头,认命地跟着齐昂往前走。或许,是那句“一家人能吃好几天”里的“一家人”触动了他,让他心里抗拒的绒毛奇异地全被抚平了。 除夕当天,卫封焉最艰巨的活,就是在厨房里处理那个他看见就烦的猪头。 “我听说有人年关要供猪头,你不供,直接处理了吃了?”卫封焉从厨房探出头,不死心地看向在院子里洗车的齐昂。 “供个头啊。”齐昂说。 “那不就是供个猪头嘛!”卫封焉拿手里的菜刀拍了拍猪后脑勺。 “不供,我不来那一套!”齐昂大喊一声,“你先弄着,我把车子洗完就过去。” 齐昂作为一个既然已经暴露了的职业车手,已经毫不收敛地散着他对摩托的热爱。大年三十,别人热闹团聚的日子,他说他要把自己的旧摩托洗一遍。 也许在别人看来,这相当无趣。但卫封焉表示:等以后他也有了自己的专属摩托,也要过年一起洗。 不过,我们知道,此时此刻的小卫正在厨房和那个猪头作斗争。 齐昂先前跟他说过怎么弄,然后就甩手走了。卫封焉心说我懂了,然后他盯着那猪头,大眼瞪小眼。 放心,小猪的眼睛比小卫的眼睛大多了。 “剃毛,洗干净,都弄了......然后,对半切。”卫封焉拿着刀,下不去手。 就在他抓耳挠腮,在厨房里磨蹭了老半天的时候,外面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过年嘛,今早就有邻居过来问好,于是他们家的院子门就没锁,反正齐昂也在院子里。 “焉焉,你爸爸来看你啦。” 那温柔的女声笑吟吟地传进卫封焉的耳朵。 卫封焉在厨房里举着菜刀,心里有些近乎麻木的淡然。 得,又来一对。 卫林带着他的女友,张自春,拎着大包小包来拜年了。要不怎么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是经典歇后语呢,瞅瞅张自春满满的笑脸,卫林那不怒自威的面容,谁心里都会犯嘀咕。 除夕当天你俩不去恩恩爱爱地过年,来这儿干嘛? “齐哥,焉焉在哪儿呢?我是焉焉他爸的女朋友张自春,之前给您打过电话,问过焉焉情况的。”张自春穿着一件今年非常流行的银色羽绒服,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向齐昂。 “找他有事儿?” 为了洗车方便,齐昂穿着一身老旧的军大衣,在张自春旁边一对比,显得磕碜极了。他拿旁边黄白色的破毛巾擦了擦手,皱眉看向张自春,以及张自春身边那个英俊又冷漠的卫林。 嗤笑一声,齐昂毫不顾忌地问:“大姐,大过年的怎么非来给人找不痛快?” 张自春给刺了刺,却面无异色,非常大方和气地笑了笑。今天晚上,卫林第一次要带她去见卫家人,这几乎直接了决定她能不能嫁入卫家。 起初,知道自己以后不能生育,在卫林那失去了价值,张自春便打算从卫封焉下手。一旦她将这个孩子揽到自己的阵营,卫林绝对会娶了自己。可是卫封焉这孩子油盐不进,眼光又狠辣,她便没再进攻。 不过,今天晚上她要是能把卫封焉带到卫家吃饭,那面子上,卫家人也不会当着卫封焉给她太多难堪。毕竟当年卫林以她出轨了赵曼,赵曼又多次改嫁扔下卫封焉。现在,卫家人除了卫封焉,对谁都没有好脸色。 可卫家有钱有势,她必须要讨好。 “齐哥,您说笑了。大过年的,自然要和家里人待在一起。焉焉这孩子聪明伶俐的,您想让焉焉在这里陪您,我理解。只是焉焉没准还想去见见爷爷奶奶呢,他们可疼这孩子了!” 张自春一派和气,说话根本让人挑不出毛病。但齐昂这把年纪了,早就不会单纯地听信客套话。他只觉得头疼,赵曼找上门来就算了,怎么卫林和他女友也过来?对能言善辩的女人,齐昂是真的不懂怎么招架,即使他心里知道该轰出去。 “我们今天来跟你讨这宝贝小子,还希望您不要嫌烦。这点小心意,望您收下。” 赵曼说着,亲昵地拍了拍卫林。卫林提了提手中的大包小包,递到齐昂面前。他看着自己前妻的第二任老公,好像是想微笑一般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 齐昂瞅了他们一眼,接了卫林的东西,但却没让人进客厅。他把那些一看就很高档的礼品往院子地上一搁,很随意地从兜里抽出一根烟,点了起来。 卫林闻到烟味,眉头迅速皱了起来。他在心里又给齐昂加了一个“烟枪”的评价。 没理会卫林那快要溢出来的不满,齐昂左右扫视着他们,开门见山:“如果卫封焉就是不跟你们走,你们打算怎么办?或者说,你们能怎么着?” 怕是董事长当惯了,一听这话,卫林当即黑了脸。他正想发作,却被旁边的女友拦住了。 张自春先是一团和气地笑了笑:“哎哟,齐哥,什么事儿都不能说得那么绝对啊!” 接着,张自春又是叹又是赞地说:“封焉这孩子真是可爱又可怜。被那什劳子亲妈丢在这里,又自强不息地干活赚钱,成绩还很好。连我这一个外人都想疼他,何况是他那爷爷奶奶?这新年的,爷爷奶奶都想死他了!肯定准备了好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就等着孩子过去了!” “齐哥,封焉被迫和家里分开了那么久,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想的。您看看这过年团圆日,他一个人待在这冷清的小院子里,那该多难过啊。”张自春说着,自己也动容了,“让这孩子跟我们过去吃顿团圆饭,见见亲人们,再好好儿地给您送回来,您说中不中?” 听完她这番话,齐昂也不禁犹豫了一下。他知道,面前这女人是封焉父母间的小三,自己本不应该给她好脸色,封焉也肯定不想跟这女人吃年夜饭。可是......封焉就不想见爷爷奶奶吗?他就不想过年的时候和亲戚们团圆吗? 自己这样把孩子困在家里,是不是太自私了呢? 还没等齐昂想出个所以然来,屋子里面却忽然传来了一阵迅疾的脚步声,犹如山谷间肆虐的风,越来越响地呼啸而来。 院子里的三个人都齐齐望过去,只见卫封焉正大步地从客厅里走出来。他的面很沉,蓄着山雨欲来的阴森,一双飞梢眼却亮得要着火。 身高腿长的少年迅疾地走到院子里,他脊背直挺挺的,脸庞高傲地扬起。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少年身上猛地飞驰起暴雨夜空中的电闪雷鸣——他右手拿着一把锃亮的菜刀,左手拎着一个硕大的没毛猪头。 女人的尖叫声成为高亢的背景音,卫封焉用力地把猪头摔到那摩托车的车座上,拿起菜刀就把猪头剁成了两半儿。 他以一身的阴沉,满手的暴戾,向这对狗男女宣明: “滚!” 虽然齐昂后面骂骂咧咧地把摩托车又重新洗了一遍,但是由于这个猪头带来的震慑力异常强悍,功大于过,于是小猪先生便被卫封焉号称为今日最大的秘密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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