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动了动身子,抬起颤抖的左手解开被紧紧绑在床头的右手,手腕上的勒痕已经渗出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时纵真的一点都不爱他吗?连岁想。 不。 时纵只是在气头上,等他气消了就好了。如果他真的不爱自己,又怎么会娶自己?多年来,他的身边没有女人也没有男人,从始至终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何况如今时纵已经在他面前露出了真面目,为什么主卧里还挂着自己的画作呢?当他指尖触碰到《落日》时,发现连裱框都一尘不染,这足以证明时纵对自己并非全无情意。 连岁觉得,一定是时纵跟父亲之间的商业竞争积怨太久,所以才导致他想拿自己出气。 没关系,他爱时纵,他可以等。 等时纵气消了,就会好好爱他了吧…
第5章 天真 医生来过之后,连岁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两日。这两日他脑子里全都是时纵,时纵温暖的笑意,温热的大手,低磁的嗓音,滚烫的胸膛,… 还有,冰冷的眼神,污秽的言语,粗暴的征伐,… 连岁蜷缩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流云,这短短的一个月,连岁经历了太多太多让他崩溃的事。每当他觉得时纵还爱他的时候,时纵总是会亲手打破他的幻想。当他接受现实,觉得时纵不爱他的时候,时纵又会给他希望的错觉。所以他的脑子一度很混乱,整天都在想时纵到底爱他,还是不爱他。 后来他总算想明白了,时纵爱不爱他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说时纵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冷血魔鬼,披上温暖的外壳与自己相爱一场,就为了将自己从云端拽落。 那么,自己真的愿意与他共沉沦吗? 连岁想了无数种与时纵的结局,最让他无法接受的,就是与时纵分开。答案不言而喻。 目前横亘在他和时纵之间的问题,就是时纵与父亲的关系。连岁想,他不能这样下去了,与其在这里等着时纵消气,不如主动做点什么。如果改善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时纵应该就不会这样对待自己了吧? 从江遇口中得知,时纵这次出差为期半个月,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回家一趟。从父亲那边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到缓和关系的方法。 想到这里,连岁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挪下床。他在衣柜里找了一件宽松的白色圆领毛衣,又找了一套宽松的浅色运动服,这样身体应该会好受点儿。 连岁打开房门,扶着旋梯颤颤巍巍地下了楼。客厅内,江遇正在跟一位保镖说着什么,见着连岁下来,连忙挥退保镖,朝旋梯口快步走了过来。 “夫人,您要出门吗?”他恭敬地问。 连岁点头,礼貌开口,“嗯,我想回家一趟,麻烦江管家安排一下可以吗?” 江遇推了推金丝圆镜,有些拘谨地开口,“是不是先生他手重了些,所以您…” 连岁避开他的目光,慌乱捏住没有完全拉上的领口,“不是,我只是回去看看我爸,过两天就回来。” 江遇犹疑几秒,“好。那您请稍等,我这就去开车,亲自送您过去。” 连岁垂眸朝他微微颔首,“谢谢。” 片刻之后。 黑色宾利驶出泉山别墅,连岁坐在后座,他扯了扯袖口,将右手藏进衣袖,又将运动服的拉链拉到最上面。 “夫人,要先去挑礼物吗?”江遇看了看内后视镜,轻声问道。生怕声音稍大一点儿,会让后座安静的美少年受了惊。 “不用,直接去老宅吧。” “好的,夫人。” 连岁打开车窗,山风迎面而来,一如一月前随时纵上山时那样,只是此刻这风中没了那馥郁的芬芳。 冬日严寒,温室里长大的白雪山种在这山间,怎么可能还开着花呢?能活下去就实属不易了吧? 连岁看着这漫山的深绿枝叶,没有发现一株未凋零的白玫瑰。他关上车窗,长睫轻阖,靠在座椅上,脑海里响起时纵低磁的嗓音。 “你喜欢白玫瑰,我就在这泉山种满白雪山。” “岁岁,但凡是你想要的,只要这世上有,不论是什么,我都会亲手送到你眼前。” “我的小宝贝儿这么漂亮,干净,值得拥有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 泪水不自觉地从眼尾滑落,连岁意识逐渐陷入混沌,嘴里却在喃喃低语。 “时纵,我爱你。” “很爱很爱。” “真的。” 车子飞速行驶,大约两个小时后,黑色宾利减速穿过南郊的拂柳河,稳稳地停在一座中式园林别墅前。 车门打开,漂亮的少年眼角仍然挂着泪珠,江遇想也没想便摸出方巾,在即将碰到他瓷白的脸颊时停住了动作,他默默收回手,轻声唤了句,“夫人?” 漂亮的少年没有任何反应。 江遇有些着急,又不敢碰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唤着人。 夫人是先生的,不可以。 江遇深知时纵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看上的东西,即使是玩烂了也不会让别人碰一下。 八年了,跟在时纵身边的这八年,他了解时纵的一切喜恶,他知道时纵恨连衡入骨,但是对连岁,时纵似乎不仅仅是恨。 江遇见到连岁的第一眼,是三年前时纵抱着衣不蔽体的他上车的那一刻。小小的身子,瑟缩在时纵怀里,白嫩纤细的双腿带着轻微的擦伤。他至今都忘不了连岁那个模样,也暗地里扇过自己无数巴掌,那个画面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模糊,反而越来越清晰。 他知道自己喜欢连岁,同时也知道自己不会有任何机会。藏起不该有的觊觎之心,能这样陪着连岁也挺好,如果有幸,… 算了,先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可能是这两天没睡觉,愣是唤了好半天,连岁才有了些微的反应。 看着他长而卷密的睫羽轻轻颤动,江遇的心仿佛被猫抓一样难受。尽管如此,他还是保持着温和恭敬的模样,“夫人,醒醒,我们到了。” 连岁的意识逐渐清醒,他缓缓睁开酸涩的双眸,眯着眼瞧了瞧扶在车门边的江遇,“抱歉江管家,我不小心睡着了。” 江遇抬手护在他头顶,“没事,夫人小心。” 下车后,连岁忍着浑身的疼痛,迈着极小的步子,尽量让自己的双腿看起来不那么颤栗。 “少爷好!” “少爷好!” “少爷好!” … 一进园子,来往的佣人都毕恭毕敬地朝他行礼。连岁生怕被人察觉出面上和身体的异样,他努力扬起微笑,回应着每一个人,一如以往那样。 穿过山石林立的前院,进入抄手游廊,再往前行至竹林掩映处,就是老宅的书房。今天周六,不出意外,父亲此刻应该正在里面练书法。 连岁立在书房外深吸几口气,才缓缓抬起左手,轻叩房门。 砰砰砰—— “进来。”屋内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 连岁轻推房门,“爸。” 闻声,连衡摘下眼镜放下斗笔,连忙从书案后走出来,“岁岁,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说一声,爸爸好让人安排一下啊。”他拉起连岁的右手,朝他身后望了望,“就你一个人回来的?时纵呢?” 连岁抽回手,左手扶住连衡的胳膊,微微一笑道,“时纵他出差了。爸,您先坐。”说着他便扶着人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你也坐。”连衡见连岁仍站着,便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这儿来,快尝尝你李叔送的新茶。”他说完就拿起面前茶几上的茶壶,给连岁斟了一杯茶。 连岁双手捧着茶杯,小心翼翼地坐下,他忍着疼痛看向笑呵呵的父亲,轻轻抿了一口热茶。 “怎么样?不错吧?”连衡笑着问。 “嗯,挺好喝的。”连岁舌尖动了动,“入口回甘,唇齿留香,好茶。” “岁岁,你在时家过得怎么样?” 连岁修长白嫩的手指紧了紧,“挺好的爸。” “定好的三日回门,你当时在电话里说身子不舒服,爸爸也就没逼你。”连衡突然收起笑意,神色有些凝重起来,“想来,是时纵那小子不让你回来吧?” “不是的爸。”连岁放下茶杯,慌忙摇头。 连衡拍了拍他瘦弱的肩头,“儿子,爸爸知道你一向温和善良,对待所爱之人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对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但是你要知道,一味地付出和退让,只会让人肆无忌惮地得寸进尺!” 连岁鼻子一酸,极力忍着即将掉下来的泪水,他垂眸浅笑,“爸,您在说什么呢?时纵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对我很好,很疼我,很爱我。” “那你这次一个人回来,他知道吗?”连衡盯着他的侧脸。 “知道啊,”连岁抬眸看向他,水灵的黑眸有些泛红,“他让我替他问您好,还说,出差回来给您带礼物呢。” “行吧,算他小子还有点儿良心。”连衡收回审视的目光,又给连岁的杯子里添了热茶,“那你这次回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爸爸说?” 连衡很清楚自己这个儿子,一旦有心事,他笑起来,眉宇之间就会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忧郁的神色,一眼就能看出来。 时代集团常年跟连氏企业过不去,又怎么可能指望时纵会对自己的儿子好呢?这场婚礼,不过是连衡的将计就计。他说破了天,儿子都要嫁给时纵,那就只能让儿子亲眼看清时纵的真面目,免得这孩子不到黄河心不死。 回门不让回,这次过来又是一个人来的,连衡猜测,连岁应该是在时纵那儿受了委屈了。只是他不说,那自己也只能按兵不动。一旦连岁开口,他就会立马把人接回来,然后与时纵全面开战! 这安南市,只能是他连氏企业一手遮天! 时代集团?哼,不过是送到嘴边的一块肥肉而已。 “我确实,”连岁抿了抿唇,“有话想跟您说。” “说吧。” 连岁垂下脑袋,指尖紧紧捏住袖口,欲言又止,“商场的事我不懂,但是我想求您一件事。” 连衡漫不经心地喝着茶,“什么事?” “我想…”连岁咬了咬唇,头垂得更低,“我想请您以后,能让着点儿时纵。”说到这里他又慌忙抬头,带着恳切的目光看向连衡,“我已经嫁给了他,我们就是一家人,连氏企业和时代集团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家人之间应该携手互助,而不是争锋相对。爸,您能答应我吗?” 听了连岁这一番话,连衡不禁冷笑一声。 天真! 也不怪他,从小到大,自己把他保护得太好,养成了这副单纯善良的模样。 “儿子,不是爸爸不答应你。就算爸爸处处退让,时纵他也不会领这个情,反而会变本加厉。”
63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