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时纵都不在乎,他满脑子都是连岁被江遇揽着肩膀消失在大雨中的场景。 他得去找连岁! 时纵赶到云央镇希望小学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正好见着连岁从学校对面的小商店拎着东西出来。 两人隔着马路立在原地,相对无言。 夕阳西下,一轮红日缓缓没入连绵的群山后,时纵迈着虚浮的步子慢慢走向连岁。 “岁岁,我好想你…”他在连岁面前顿住脚步,一开口嗓音沙哑至极。 连岁提着便利袋的手紧了紧,然后对上他黯淡无神的双眼,“时先生,我想上次在红岩山,我已经跟您说得很清楚了。真的没有必要再纠缠下去,这样对你我来说都是折磨。” “让我抱抱好吗?”时纵仿佛压根听不见他说话似的,自顾自喃喃道,“就抱一下,一下就好。真的,我保证。” “我快撑不下去了,岁岁,让我抱一下好不好?” 没等连岁再次开口,高大的身躯就压了下来,将连岁整个人紧紧地拥入怀里,连岁本能地挣扎,时纵却搂得更紧,“别动,一下就好,求你…” 低哑的嗓音卑微又可怜,连岁从没在时纵嘴里听到过这样的语气。想起以往他那副高高在上凌虐自己的模样,与此刻形成鲜明对比。要不是自己认识以前的他,还真就沉溺在他如今的深情里了。 “时先生,您何必这样?案件即将开庭,我们很快就会离婚了。”连岁僵住身子提醒道。 “可不可以,不离婚…”时纵将头埋在他的脖颈,喉间哽咽。 “我不会和一个伤害过我的人在一起。”连岁语气坚定。 “如果,我将那些伤害成倍地还回来呢?”时纵突然扶住连岁的肩膀,与他对视,空洞的眸子似乎有了一丝期待。 几秒之后,连岁轻笑出声,“时先生,别说笑了。”突然,他又收起笑意,淡淡道,“你这一辈子,都还不清。” “那我也要试一试。”说完时纵就松开人进了小商店,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 他抽出一支烟叼着,点燃。 连岁有些无语,他不喜欢烟味,有一丝都会觉得难受,便抬腿要走。 “等等。”其实时纵早就戒烟了,早在他从酒店搬回泉山别墅时,就戒了。因为,连岁不喜欢烟味。 连岁回头,冷冷地瞥着烟雾缭绕中时纵那一张满脸胡茬的瘦削脸庞,“还有什么事?” 时纵拨开大敞的风衣,撩起衬衫衣摆,取下嘴角叼着的香烟,狠狠地按在腰上。 连岁被吓到,下意识地惊叫出声,“你干什么!” “还你啊。”时纵勾起唇角,直到香烟被完全摁灭,他面上仍旧维持着温柔的笑意。 “我不需要!”连岁转身,不再看他那副笑盈盈的模样。 “不够吗?” 身后响起点燃打火机的声音。 第二支香烟被摁灭在腰上。 接着是第三支,第四支,第五支,…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连岁红了眼眶,“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 “岁岁,我没想过让你原谅我,我也知道你不会。”打火机点燃的声音接着响起,“我只是想求你,别离婚…” 片刻的沉默之后。 “时先生,我已经不爱您了。我们都放过彼此吧,行不行?”泪水从连岁泛红的眼尾滑落。 “可是我爱你啊,我不能放手,舍不得…”时纵嗓子越发沙哑,隐隐透着一丝颤音。 最后一支烟被点燃。 “住手!”连岁突然回头,几步走过去夺了他手中的香烟。 “岁岁,你怎么哭了?”时纵抬手去擦他脸上的泪痕,柔声道,“别哭,我不疼的。这算什么?跟失去你比起来,不值一提。” “我才不关心你疼不疼!”连岁别开脸,后退两步,泪水仍在簌簌掉落。 时纵勾唇轻笑,“好好好,不关心不关心。那我…接着烫?” “随便!”看着他这副痞里痞气的样子,连岁胡乱擦掉泪水,拎着东西转身离去。 他很怕看见时纵的笑,时纵一笑,他总是会想起以往他凌虐自己的时候也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肆意,狰狞,冷血无情。 可身后的时纵并不知道自己的笑竟然都会让连岁恐惧,他只觉得自己所处的永夜之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他看见了希望。因为,连岁回头了。 才费了一盒烟而已,他口袋里还有好几盒。 夜幕四合,看着连岁踏进学校的身影逐渐远去,时纵脸上浅浅的笑意越发炽盛。 想着连岁仍旧会心疼自己,他腰间遍布的烫伤,似乎一点也不疼了。 正当他准备趁热打铁追上去的时候,头开始猛烈抽痛,当连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夜中时,他眼前一黑,高大的身躯便倒了下去。 * 三日后,连岁与时纵的离婚案件如期在安南市人民法院开庭。而时纵因为病情急剧恶化陷入昏迷,没有到庭。 最终,法院以两人感情破裂,时纵对连岁构成伤害,依法判决离婚。 而关于时纵对连岁腰上造成的烫伤,依据轻伤鉴定标准,伤痕面积和长度不足以构成轻伤,对其进行治安处罚,并处罚款。 对于这个结果,连岁已经很满意了。他一早就知道腰上的伤疤没有达到轻伤的鉴定标准,本来也没打算凭这伤疤能将时纵怎么样,起诉时纵和公开自己受到的伤害,只是为了引起舆论,起码能通过舆论给时纵一些压力,这样也会有助于离婚诉讼的胜诉。 关于今日时纵没有到庭,他倒是有些意外。毕竟前几天时纵还为了不离婚而伤害自己。不过他也没有在意,只当时纵是终于肯放过他了。 终于离婚了,以后的日子,安宁了。
第43章 新生 连岁再次来到安南监狱时, 是和时纵离婚半个月后。看着特制玻璃窗内父亲日渐苍老的模样,他瞬间就红了眼眶。 “爸, 我终于和时纵离婚了。”连岁含泪扬起一抹笑意。 电话那头的连衡有些愣神, 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似的,“岁岁,你刚刚说什么?爸爸没听清。” “我说,我和时纵离婚了。” “这是好事啊!大好事!哈哈哈…”连衡突然大笑起来, 一脸激动道。 “爸, 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我好着呢, 你看看我这身板儿, 还跟以前一样吧?”满头白发的连衡笑着拍了拍胸膛。 连岁努力克制着情绪, 尽量不让眼中的泪水掉下来, “那就好, 您在里面好好改造, 我和致致等着您回家。” 连衡点了点头, 接着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继续待在云央镇, 学生们挺可爱的, 同事们也很和善,我很喜欢那里。” “好, 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 爸爸永远支持你。”连衡慈爱地笑着。 “谢谢爸。”看着连衡,连岁唇角也勾起浅浅的笑意。可他笑着笑着,就哭了。 连衡知道时纵是儿子真心爱过的人, 如今走到了这一步, 说不伤心,是假的。 哭吧, 哭完了,就是新生。 一切都结束了,连岁不知道自己哭的是父亲老了,还是自己的心彻底死了。他放下电话,趴在特质玻璃窗前哭了好久好久,直到探视时间截止,父亲被民警带回监室,他才缓缓起身,顶着红肿的眼睛,离开了探视室。 回到监室的连衡,突然愣在床前,半晌之后才小声嘟囔起来,“诶?岁岁刚刚跟我说什么来着?怎么想不起来了?” “是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呢?”他疯狂挠头。 又愣了半天神,直到被人撞了一下肩膀,才神色激动道,“哦对了,离婚!他说他和时纵离婚了!” “哈哈哈,我终于想起来了!他们离婚了!” “害,我就说他们早该离婚的,那时纵就不是个好东西!” “他们结婚也有三个月了吧?现在看清,为时不晚!” “等我把岁岁接回来,再找个好人家。他非要嫁给男人的话,我看李承焰就不错。” “李承焰人帅,脾气好,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多合适啊…” “我得早点睡觉,明天一早就去探探老李的口风…” “对对对,赶紧睡,赶紧睡…” * 两个月后,国外某庄园内。 “你啊,就跟你母亲一样,当初宁愿跟我断绝父女关系也非要跟那个穷小子在一起。后来出事了,家散了,命也没了。咳咳,咳咳咳…”时怀振在床边拄着龙头沉香拐,剧烈的咳嗽让他身形有些颤颤巍巍,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人啊,就得服老。这几年,他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看着昏迷不醒的时纵,他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如今你就是在走你母亲的老路,你们母子俩一个德行,没一个肯听我的!那个连岁有什么好的?是个男人没法传宗接代就不说了,还是仇人的儿子!” “当初要是知道你会瞒着我娶他,我压根就不会同意你回安南市!你好歹身上也流着我时家的血,就是死,那也得是为了我时家而死,为一个男人,还是一个不爱你的男人搞成这副模样,真是没用!” “废物!你就是个废物!” “当初我要带走他,你是死活不让,如今被他害成这个样子,躺在这里昼夜不分冷暖不知,还不如当年就让你死在外边!省得给我添堵!”说到这里,时怀振气得直杵拐杖。 砰砰砰—— 门外传来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进来。”时怀振收了收脸上的怒意。 韩景亦推门进来,在距离时怀振三米开外的地方顿住脚步,他双手交叠身子微倾,恭敬道,“老先生,医生到了。” 时怀振没有回头,一直立在床边看着不省人事的时纵,“那就即刻安排治疗。” “是。” 韩景亦转身没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时怀振的声音,“韩秘书,以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人能见什么人不能见,不用我提醒你吧?” 他连忙回身,躬身道,“老先生请放心,除非我死,否则,先生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下去吧。” “是。” 看着时怀振的背影,韩景亦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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