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审讯室里安静得只剩呼吸的声音,良辅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看着林峭:“现在,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没有温度的灯光下,林峭面无表情的侧脸苍白清峻,一双眼睛乌沉沉的,唇角微微抿紧:“没有。继续吧” 墙上的钟表一点一点走过,大约三十分钟之后,审讯室的门被从外敲响,良辅示意那人直接进来,对方却冲他做了个手势,良辅起身出去掩上门,走了两步后站定:“结果怎么样?” 那名警员面色凝重:“合作的研究院把结果传过来了,从庄园房间里搜出来的药剂,分析结果和应如椿当年研制的分化剂的成分并不相同。” 刚刚升起的希望被无情浇灭,良辅皱起了眉,难得烦躁地捋了几下头发,半晌问:“这种药剂,是真的可以达到二次分化的效果?” “不知道。没有确定可能的副作用之前,不能轻易进行人体实验。” 良辅点了根烟,站在走廊上抽完了才再次开门进去,就算是他,这时看向林峭的眼里也有掩饰不住的讶然和探究。 一旁的程有秋按捺不住地看向他,眼神十分明显:怎么样? 良辅幅度轻微地摇头,程有秋顿时泄气,如果不是基础的职业素养在,简直要砸桌子了。 却见林峭双手交叠,下巴搁在修长的手指上,似笑非笑道:“怎么样?可以将我正式拘捕了吗?” 良辅苦涩地扯了一下嘴角:“林博士,是我太小看你了。” 林峭轻轻弯起唇:“我说了,良队长如果想要证明是我杀了我父亲,首先要证明真的是我父亲杀了我母亲啊。” 良辅无言半晌,忽然幅度很轻微地点了下头,冲程有秋道:“今天就到这里,请林博士回去休息。” 接下来的三天,警方没有从林峭口中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整个专案组就像一根拉紧的弦,紧绷中又有些焦躁——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如果这七天里不能从林峭这里得到可以定为嫌疑人的口供,除非后面能找到板上钉钉的证据,否则再想提审林峭,几乎是不可能的,这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脑袋上顶了个定时器,一点一滴迫近死线。 传讯第三天,警局办公室。 办公桌后墙壁上挂着的白板横七竖八画满了人物关系线条,最中间是一张清俊的证件照,烟灰缸里满满都是烟头,桌子上堆着厚厚的卷宗,有几本被翻开摊在那里,他整个人只穿了t恤仰躺在办公椅上,草草盖着便服外套,暴露出beta少有的流畅的肌肉线条,手边放杯过了夜的浓茶,黑眼圈充分暴露了连熬几个大夜的事实。 良辅半阖着眼,左手还拿着一本卷宗,如果有人去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些卷宗并不是最近警察公署最头疼的贺沅乡死亡案件,而是二十年前林蘅的自杀案。 整个案件,确实很符合一些alpha杀妻案的特征,丈夫长期的信息素控制,抑郁的妻子,除了林峭,事发前一晚也有其它佣人听到他们的争吵,可是林蘅的死亡时间里贺沅乡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林蘅也确实死于用药过量,并且尸检报告上没有任何受到暴力胁迫的痕迹,良辅按按眉心,如果贺沅乡真的是林峭杀的,到底是什么让他确凿无疑地相信贺沅乡杀了林蘅呢? 良辅晃晃头想借此清醒一些,又不禁想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被他的思路牵着走了?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竟然是自己联系的二十年前主办林蘅案件的刑警的电话,他接起之后说了两句,披上外套匆匆出去了。 良辅这一走就是一天,见了那个老刑警之后他回家稍微眯了一下换了个衣服,又去走访了几个当年给贺沅乡提供不在场证明的人,再次回到警局已经是次日傍晚,一进办公室就发现人似乎有些少,顺口问正在吃泡面的程有秋:“林峭那边怎么样了?今天进行了几次审讯?” 程有秋放下叉子,眼神躲闪:“一次。” 良辅点了下头就要去监讯室,却被程有秋拦在身前:“队长,你刚回来,还没吃东西吧,我去给你泡碗面,你先吃了再说。” “不用。” 良辅绕过他,却被扯住胳膊:“诶诶队长,吴副队现在正在里面审,你就先别进去了,我这有上午的口供,你要不先看一下?” “不是只提审了一次,怎么会有上午的口供?”良辅脸骤然沉了下来,盯着程有秋。 后者一把捂住嘴,支支吾吾说:“那个……我说错了,是昨天的,昨天你走之后的……” “程有秋!”他语气骤然冰冷,“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给我说实话!” 程有秋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良辅眼看他不肯说,拔腿就要去审讯室,却被一把抱住,程有秋哆哆嗦嗦:“吴哥说,他这样死不吐口也不是办法,就对他上了手铐,用了吐真剂和测谎仪。” 吐真剂和测谎仪是只有当证据链确凿唯独缺少嫌疑人口供或者重大案件才能用的,用在林峭身上是严重违规,如果被查出来,不仅口供作废,相关人员也要受罚。 良辅一把揪住程有秋的领子:“审问持续了多久?” “二十个小时……” “谁他妈给你们的权力!” 良辅目眦欲裂,大声吼道,旋即跑向审讯室,程有秋在后面连声叫他:“队长!副队也是为了破案!队长……” “砰”地一声,审讯室的门被踹开,两名警员错愕的站起来:“队长。” 只见审讯室的铁椅上,林峭双手分别被拷在扶手上,手铐周围已经被磨破了,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墨似的眼珠越发摄人,简直有几分死气,有汗水沿着他瘦削的侧脸和乌黑的发梢滴落,白衬衫已经被半浸透了,纤细的脖子上贴着一个金属磁片,连接着一旁的仪器,上面的数值几乎没有波动,林峭只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那一眼里没有愤怒,求饶,或者丝毫动容,只有无尽冰冷的漠然,良辅呆愣了几秒,上去就把他脖子上的金属磁片扯下,然后拿钥匙去开手铐。 他怒到了极致,手都是抖的,吴副队上来想要解释:“队长……” “别叫我队长!滚开!”良辅一把推开他,“你也配穿这身衣服!” 吴副队也怒了,压抑许久的情绪爆发:“我难道不是为了尽快破案,眼看着人都要被放走了,一点有价值的口供都没有!我还不是为了抓到凶手!为了咱们队!” 良辅揪住他的衣领,一把把人抵到墙上:“没有经过审判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给别人定罪!你们警校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你们是想让瞿平戎替他申请保外就医吗?!” “我……” 吴副队嘴唇动了动,最终重重锤了一下墙。 手铐已经打开,林峭支撑着扶手缓缓站起来,因为体力透支而整个人都是颤抖的,良辅去扶他却被躲开。 “别碰我。” 林峭声音沙哑,侧脸如霜似雪,他明明没有看自己,良辅却感受到了明显的抗拒和厌恶。 他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恼怒,扣住他的手腕,咬牙道:“你就这么厌恶我们警方,这么不想和我们合作?” 多日来的憋闷冲上大脑,良辅说这话简直没有经过思考,下一秒,林峭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重重把他推到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林峭的神情依然是极度的淡漠,一字一句道:“如果我厌恶你们警方,刚刚就应该承认我爸就是我杀的,然后在法庭上反口,指控你们非法审讯,让你们警察公署乃至警察总署名声扫地,让你这个队长和副队长一起被迫引咎辞职,我没有这么做,你难道不应该对我说一声谢谢吗?良队长?” “我……对不……” 良辅嘴唇动了动,然而不等他说完林峭已经放开他,虚虚扶着墙,在两名警员的陪同下一步步走回了监室。 …… 夜已经深了,警察公署的监控室内,整整一面墙的屏幕泛着幽蓝的光。 良辅坐在沙发椅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屏幕。 屏幕上的是林峭监室的监控,因为吐真剂的副作用,林峭回到监室之后就开始呕吐,三个小时内吐了四次才好一些。 这时已经是凌晨,经过二十个小时的疲劳审讯和副作用的折腾,林峭体力透支到极限,已经睡着了,他没有盖被子,只披着瞿平戎的那件军装外套,半坐在床上靠着墙,连睡觉都是极度警惕的姿势,良辅特意点了外卖让人送进去的餐食放在床边一动都没动,这期间他只喝了一些水,其余粒米未进。 看着看着,良辅揉揉鼻梁,忽然叹了一口气。 左上角的计时一点点跳动,忽然床上的人动了一下,眉头狠狠皱起,手按着胃部缓缓弯下腰。 良辅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跑到值班室稀里哗啦一通乱翻,才找到一盒胃药,三分钟后,监室的门被从外打开,良辅一手端着杯子,把药递到他嘴边:“林主任,把药吃了。” 林峭看都不看他一眼,良辅有些急地去扳他的脸,还没碰到就被躲开:“我说了别碰我。” 他的手讪讪停在半空,终于一捋头发:“你睡觉的时候瞿上校让人送了东西过来,如果你不配合,我就不给你了。” 这样幼稚的威胁,没想到林峭竟然听进去了一样,平复一下呼吸之后,向良辅伸出了手。 良辅把药递给他,看着他吃了,又去办公室拿了瞿平戎让人送来的餐盒——这当然是不合规的,但是这时候也没有办法了。 保温桶里装的是瞿平戎亲手炖了三个小时的汤,汤色奶白香气扑鼻,良辅看着林峭垂眸喝汤,一边心里纳罕,瞿上校竟然还会下厨,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林峭小口小口喝着汤,突然停下,依旧眼眸低垂,嗓音沙哑:“瞿平戎,他怎么样?” …… 良辅犹豫一下,说了实话:“被瞿总司令下令在家关了紧闭,应该不怎么样。” 连汤都是警卫员送来的。 然后他便看到冷若冰霜的林主任握着勺子的手停了下来,脸上出现了一种近乎难过的神情,然而只有一瞬,以至于他以为自己眼花了。 看着人吃完了东西,他低头看了一眼表,指针指向凌晨四点,良辅叹了口气:“这会儿回去也睡不着了,林主任,介意聊个天吗?” 见林峭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他随意地在地上坐下:“我今天去拜访了冯警官,就是你母亲案件的主办警官,已经退休了,我以为他早就记不起二十年前的事情,没想到他对你母亲这个案子,印象十分深刻。” 林峭不说话,他自己絮絮叨叨:“当时你太小了,警方确实向你隐瞒了一些东西,在你母亲去世之前,你父亲就已经出轨了。” “我知道。” 林峭开口,声音冷清:“我母亲死了不到半年,贺冰就出生了,对外公开的生日小了一岁而已,如果不是贺沅乡出轨,那就是他被戴了绿帽子,当然后者我也喜闻乐见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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