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长安继续收拾床头柜,闻言回头看他一眼,面不改色道:“不做。” 周如溯愣了一下,被惊醒的大脑反应过来,爆发出爽朗的笑声,不怀好意道:“小随哥哥,你变坏了呢,我还什么都没做,你就想歪了。” 随长安哑口无言,兀自迈步往外走。 “哥哥……”周如溯趴在他肩上走,换上可怜又期待的表情,鼻尖往耳边蹭,蛊惑道,“那晚上可不可以……我的脚已经彻底好了。” 走到餐厅,随长安仍保持缄默,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加热的微波炉里拿出一碗虾面,摆在餐桌上,又倒了杯温水同叉子放在一边。 然后偏头看着周如溯:“吃。” 周如溯在随长安脸上用力啵了一口:“谢谢小随!” 随长安似乎在尝试模仿周如溯的行为,他也许认为这就是表达喜欢的方式,以此来营造恋爱甜蜜的感觉,通过这样的感觉,他能感受又能理解多少,周如溯说不准。 周如溯并非一定要随长安慈母一般的关心,只是觉得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不稳定,这期间随长安想做什么就随他如意,他也会对随长安多一点依赖。 周如溯一边吃东西,一边偷瞄随长安。 随长安给自己倒了杯水,站在身边看桌上的空花瓶。 他今天穿的还是沉闷的黑色,除了裸露的皮肤颜色都是,虽然很帅气,却有种活在黑白电影里,与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 “小随,等会儿去做什么呀?” “随意。” “真的吗?” 周如溯眯起眼睛。 “……” 随长安看出他的坏心思,转移视线。 周如溯调侃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随长安沉默片时,直白地问:“你,脑子,就没别的东西了?” “有你呀。”周如溯粲然一笑,“我一直都想和你去约会,去做更多普通情侣会做的事,但五一假外面人挤人,哪儿都去不了。” “嗯。” “所以我们今天在家看电影。” 随长安不说话。 周如溯连忙辩解:“是很有趣的电影,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片儿,我可没那么变态。” 随长安面无表情,看不出有没有相信他,淡淡应了一声:“嗯。” “那待会儿出去买点儿东西?” “嗯。” “小随,你怎么没有误解这句话?” “我不是你。” “那我要是真拉着你去买,你会逃跑吗?” “会。” 周如溯噗嗤一笑:“真坦诚啊小随。”
被当作午饭的早饭后,他们一起去了趟超市。 周如溯是想给公寓冰箱补些货,买点看电影吃的零食,顺便逛逛新奇玩意。 经随长安一调戏,才想起来那些东西的确没剩多少了,在脚伤之前他就想买,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两个多月没正式做了,心有点痒。 为了向已经对他产生刻板印象的随长安证明,他不是脑子里只有ML的人,他决定忍住冲动。 可以买,但只能等随长安主动。 周如溯满脸坚毅地从下层货架拿出两盒东西放进推车。 随长安像个巡视的上层人物,直直跟在身边,不伸手拿东西,也不被任何东西吸引目光,跟家里的随从一样。从某种意义上说,随长安的确是“随”从。 周如溯被自己的冷笑话逗乐。 随长安这才看了他一眼,一语不发。 “小随,你没有想买的东西吗?” “嗯。” “嗯?” 周如溯歪着脑袋表达疑惑,一面走一面看他,推车突然被堵住。 他顺着随长安的视线看向前方,见一个高高壮壮的大叔站在推车前,手上还拿着货架上刚拿的东西,看向他们时,表情犀利,脑袋上仿佛飘着六个点。 “……” 空气寂静一瞬,周如溯立即退了几步。 “不好意思啊老哥,我有眼不识泰山。” 大叔抖着胡子往旁边一瞥,没好气道:“小子,以后看着点儿路。” “谢谢大哥。” 周如溯尴尬地干笑一声,瞟了眼身侧的随长安,推着车绕道离开。 走了一段路离开尴尬区,周如溯后知后觉,猛地回头看随长安,见他的嘴角仍然是一条直线,神情自若,怀疑自己是眼瞎了。 “小随,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随长安没有回答这句话,神色无异,提醒道:“看路。” 周如溯停下脚步,紧盯着他,目光灼灼。随长安的反应让他觉得这绝对有问题。 他明明看到,随长安真的笑了,短短几秒钟,嘴角上扬了十度。 “走。” 随长安无视他的目光,自然地接手推车,走在前面。 周如溯当他默认了,匆忙跟上去,嘿嘿傻乐:“你好可爱呀,小随。能再笑一次吗?” 随长安不应声。 “小随~”
周如溯一路喊到公寓,已从一开始的渴求变成了仿佛语气词的顺口话,甚至喊出了各种各样的版本,比如“小随哟~”“小随诶~”“小随酱~”。 随长安起初还会看他,在收银员看到那两盒东西投来奇异目光时,便不再回应。 一直到公寓里,他才坦然承认:“笑了。” 像个穷凶极恶的犯人在供述犯罪事实。 周如溯忍俊不禁,抬手揉揉他的头发:“好,我知道了。” 乌黑茂密的发帘下,随长安那双剔透的眼眸动了动,注视他的笑脸,不再言语,默默转回去,垂下眼帘,帮着把东西收拾进冰箱。 周如溯明白他内心的想法,依然笑道:“谢谢小随。” 他切了点水果,同饮料一起端到客厅,拉好窗帘,用投影仪放电影。 播放片头时,随长安讲解道:“这部电影是导演为了纪念英年早逝的爱人制作的。听这个背景故事很凄惨对吧?但其实很有趣哦。” 有趣,指的是两个男主最后都死了。 说完,周如溯闭上了嘴。 这部电影是他在认识随长安之前看的,那是成年后第一次大雪的冬夜,他从朋友那听说最近出了部新动漫电影,帮朋友看了一天店,闲来无事就进了楼下电影院,看到这电影的宣传画很唯美,宣传语写着“爱情”,没多想就买了这部的票,进去只有他一个男的,被无数个腐女审视。 好在电影很不错,值得他被别人看成晚上没人陪的“午夜凶1”。 不知道随长安能不能理解剧情当中的感情。 周如溯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偷偷观察随长安的表情。 随长安的坐姿难得松散自然,抱着胳膊往后靠,神情认真地看着幕布,眼中交相辉映的光线闪烁,像投入水池的数道阳光。 周如溯看这根直挺挺的脖子就觉得累,伸手把他揽过来,像每一对恋人相依相偎那样,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手臂轻轻搂住窄瘦的腰。 随长安是二十多岁男性的正常体型,和他差不多,无论怎么抱都算不上小鸟依人,看起来却乖得像只小黑兔。 剧情进入后半段,周如溯不再发散心思,和随长安一起看。 最煽情的段落结束,周如溯眼眶有些湿润,相比第一次看的状态天壤之别。 因为他一直都是浪漫的理想主义者,当时即便不是同性恋也能感受到许多热烈的爱,现在看着随长安,愈发舍不得分别。 随长安是和他截然相反的性格。 他看到电影落幕,神色依然毫无波澜,直到偏头看见他眼里的泪花,明显一愣,像是不理解他的情动。 周如溯不愿意直面这个问题,故作轻松地笑着问:“怎么样?小随,你觉得精彩吗?” 随长安想了一会儿才回答:“嗯。” “你看到中间的时候猜到他们最后会一起死吗?” “没有。” “诶?小随真是笨蛋。” 周如溯用了很诙谐的语气,像在开玩笑,但他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随长安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笨蛋。 随长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不知是心虚还是惭愧,移开了目光:“嗯。” 周如溯知道他在纠结什么,于是回房间拿了个盒子来,是昨天被退回的礼物,里面是他为随长安定制的戒指,内环刻着“FREEDOM”,原本是打算做成挂饰。 “小随,你昨天打开看过了吗?” 随长安沉默地看着他,好像什么都说了。 “这是我偷偷量了你的指围定制的,名字就叫小随,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小随。” 周如溯莞尔一笑,牵起他的左手,细细摩挲长着时间厚度的掌心、触碰过他的指腹、月牙般的指尖,将冰冷的银色戒指穿进无名指。 “不可以摘下来哦,你不想要也退不掉了,这个戒指只能是你的。” 戒指本意不是束缚,他却想用戒指困住随长安。 “我也是。” ----
月光的诗篇十九
随长安要走了。 周如溯看到阳台里融化在月光下的人,从未如此确信,从未如此深切体会到那感觉渐渐消亡,困在时间的沙漏里,那么破碎,那么干净。 一丝一缕的白烟从他的指尖飘远,化作空气中的一粒尘埃。 剔透的身影如同被暴雪掩埋的雕塑,荧荧中坚硬得不似活人。 随长安毕业了。在不久前结束的欢愉中,随长安还不是这副模样,周如溯还坚信他不会一毕业就离开这座城市,离开自己。 周如溯不知道随长安只有今晚在他入睡后在阳台用烟草麻痹自我,还是一直如此。 如果是前者,随长安真的要离开他了。 如果是后者,证明随长安从没开心过,他的回应从来都是附和,他没有在周如溯身上感受到爱,而被他困在了痛苦中。 他从洒进月光的缝隙里凝视随长安,感觉心一阵阵颤抖,身体酥软刺痛,尖锐的酸涌上鼻腔。 不舍、不甘、疼痛、悔意……内心一时涌现的情绪令人难以清醒,思绪搅棍似的缠着每一根神经,最后,只有无尽的悲哀,与一直不愿面对的现实。 直至最后一粒烟灰抖净,随长安转身拉开门走了进来,拉紧窗帘。 周如溯闭上眼装作熟睡。 随长安抽了一张纸巾裹住烟头,走进卫生间,过了许久,久到周如溯以为他已经不声不响地离开了,转了个身看向房门,卫生间的门忽然打开,他闭上眼,聆听轻而缓的脚步声靠近床边。 身前的床垫塌下去一块,比以往更浓郁,像在试图遮盖什么的熟悉气味扑面而来,像凉嗖嗖的月光洒在他脸上,呼吸如初夏的风。 随长安轻手轻脚地掀开薄被躺在他身前,替他把被子拉到肩头,然后没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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