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长安握着胳膊的手几乎微不可察地收紧几分力,嘴上还是很平淡:“嗯。” 周如溯莞尔一笑:“不知道失声对你来说是多痛苦的感觉,我要是一天不能和喜欢的人说话,绝对会难受得茶饭不思。” “嗯。” 周如溯突然兴起:“诶?你不问我喜欢的人是谁吗?” “……” “是你哦。” 周如溯自顾自地说。 “嗯。” 随长安敷衍地应了一声,把他扶进卫生间。 周如溯一抬手把上衣脱下,随长安原本搀着胳膊的手无处可抓,只好握住他的腰,指尖冰凉的触感让他的肌肉倏地绷紧。 他张口就来:“老公,你还是抓胳膊吧,有点儿痒。” 随长安照着他的意思,一直躲避的视线停留在了他的脚上。 其实只要让他坐下来就能走了,随长安果然善良得有点纯真。 周如溯看着他纯情的模样,心里欢喜得要命。他们明明早就坦诚相对了,还是由随长安主动的,他还是不敢看自己的身体。 为了让自己不像个变态男,他问了一句:“嗯……我要解皮带了,你要回避一下吗?” 随长安扭开脸,岿然不动。 周如溯忍着笑,“咔嗒”一声扯开皮带,把裤子拽了拽,坐到马桶盖上,抽出左腿,然后对缠着巨大石膏的右脚发愁,一边扯裤脚一边说:“右腿好像有点难,不会要毁掉一条裤子吧……” 随长安虽然平时不近人情,但在帮忙的时候毫不懈怠。 他半跪下来,闭着眼,一点点艰难扯下。 周如溯忍不住逗他:“哥哥,其实我很久之前就梦到过这个画面,只是内容不太健康。因为那个梦,我特别喜欢你穿西装的样子。” 随长安始终保持不看不应,拿着他的裤子转过身去才睁开眼,放进篓子里,正着门的脸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跟站军姿一样。 周如溯拿着上次被揍用来包伤口落在这的保鲜膜裹住右脚,想蹦进淋浴间,预感会摔倒,毫不迟疑地喊:“小随~求求你了,帮帮我吧。” 随长安果然转身了,走来抓住他的手,动作有点局促,把他带入淋浴间。 “我发现了,你在咳咳的时候完全不羞涩,在那之外的时候像个刚进青春期的小男孩。”周如溯调侃道,“小随,看看我吧,我绝对不会那样的。” 随长安听信了他的话,缓缓睁开眼,看到它的那一秒,目光瞬间转移到他的脸上,眼里明显夹杂着惊诧。 周如溯发出小屁孩坏心思得逞的笑声:“它太喜欢哥哥了,怎么办?” “……” 随长安嘴唇绷成了一条直线,倏地后退两步,空着的左手打开了花洒。 “哈哈。”随长安被淋了一脑袋还是笑个不停,边把头发往后撩边说,“小随,你先去休息吧,水溅你身上又要发烧了,我洗好了叫你。” “嗯。” 听到这一声周如溯才确定他没有再次失声。 随长安带上玻璃门走了出去,脚步停在一米远处,高高瘦瘦的身影背对着他。 周如溯被随长安明确的关心感动得心软,还有点口干舌燥:“我真的没关系,里面有扶手,不会摔倒的,而且小随你在这儿,我也没办法……我会一直喊你的名字,你能接受吗?” 随长安抬脚离开卫生间,消失的前一秒,周如溯看到他那两只红透的耳朵,弯成月牙的眼里流露出狡黠意味。 随长安外表有多冷漠,内心深处就有多纯情。 ----
月光的诗篇十三
周如溯对自己是怎么睡着又怎么醒来毫无思绪。 他一睁眼,窗帘缝隙飘进一条横亘床铺的金色丝带,该在身边的随长安无影无踪,该堆着褶皱的枕头平平整整,让他不禁怀疑昨晚睡在身边的到底是不是随长安。 他暴毙似的往枕间一倒,嗅到熟悉的洗发水味,令人燥热的感觉潜滋暗长,异常酸痛的手摸过冰冷的手机,眯着眼拨出电话。 侯铃声响了很长时间,等得他脑袋一点一点昏昏欲睡,即将自动挂断时,“嘟”一声戛然而止,他嗓音沙哑,有气无力地喊:“小随?” 耳边传来随长安沉稳得令人安心的声音:“嗯。” 周如溯放下心来:“你在哪儿?” “外面。” “你出门了?” “嗯。” 话音刚落,外面“咚”一声闷响。 周如溯立即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床蹦出门,看到随长安和一边的拐杖,讶异道:“你出门买这个了?” “嗯。” 随长安脱下大衣和围巾挂好,里面穿着一套板正的西装,贴着喉结的衬衣领口与领带系得一丝不苟,量身定制的深色布料拉出肩与腰的完美比例,流畅而平衡的线条将身材展现得一览无余。 真正意义上的“美梦成真”。 周如溯看着这对笔直的长腿朝自己走来,恍惚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直到随长安挽过他的手,冰针一样的声音扎入耳中:“洗漱。” 周如溯丢了魂似的,呆呆地看着随长安,脚步不受控制地跟着他走进卫生间,边刷牙洗脸边看镜子里的他。 随长安看出他目光中的痴迷,也没有避开视线。 “哥哥,你好帅。” 周如溯发自内心道。 随长安没不是因为他昨晚的话穿的西装,这点周如溯心知肚明,他只是为了随长安没有因他的话从此拒绝西装而高兴。 意料之外的,随长安亲自开口否认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今天开会。” 周如溯虽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毫不影响今天的好心情:“博士生好忙啊,我本来还想麻烦你今天陪我回一趟家呢。” 随长安意外地认真道:“抱歉。” “没关系。”周如溯虽然腿瘸,但阻挡不了耍帅的心,抬手揉揉他的头发,弯着眼睛散发魅力,“小随,你现在的情绪变丰富了呢。” “嗯。” 随长安的应声有些敷衍。 周如溯习以为常,自顾自道:“这就是所谓冷酷外表下藏着一颗懵懂的心?” “……” 随长安沉默地把他半扶半拖到餐厅,把早已凉透的早餐加热之后送上桌,转身回了房间。 态度和平时一样的冷淡,迟早会习惯但时至今日还会感到些许失落。 周如溯吃了随长安做的早餐,享受他的照顾,没什么可抱怨的。 随长安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他又不可能拦着。 他像个需要被护工看顾的老年人,孤独地坐在餐厅,只能干巴巴地看着随长安背着书包收拾好客厅,把那个看起来就很悲惨的拐杖放到手边,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的拐杖就从柔软的手变成了硬邦邦的铁。 周如溯吃完早餐,把给弟弟带的生日礼物塞进书包,匆匆赶回老宅。 这个时间宴会应该正值兴头,他过去肯定免不了酬酢,对上同龄人和素养良好的大人物,他兴许还能谈一谈投资合作,要是被逼着向奶奶或者周光华敬茶,他就算腿瘸也要大闹一番。 周如溯废了好些功夫才适应这个拐杖,站在路边等车的他被吹散雪堆的狂风吹得脚步踉跄,腿哆嗦个不停,觉得自己是真变成悲惨的老人了。 好不容易坐上车,周乐催促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似乎已经忘却导致他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是谁,张嘴就跟机关枪一样叭叭。 “周如溯,周如溯,周如溯,你这个乌龟,慢死了,快点快点快点,我要无聊死了。” 周如溯冷笑道:“那你就死吧。” “大哥,你嘴别太毒了。”周乐大抵是躲进了卫生间,声音又空又响,“对了,我刚刚见到大伯了,这还是我头一回在小如意过生日的时候见他,但他没露面,在后门看了一眼就准备走,我上去打招呼,他问我你人呢,我说不在,他就回车上了,现在还没走。” “他没找Kalyan说话?” “小如意坐奶奶旁边就没挪过窝,跟松鼠似的往嘴里塞果子,别人说啥他都点头,我等了一个小时都说不上话,别说大伯了。” “那就行。” 周如溯对于周光华主动送上门来找骂表示热烈欢迎。 只要周光华不祸害周如意,他还挺想这么隔三差五骂一顿。 挂断电话后,周如溯正想给随长安发几条骚扰信息,一个陌生号码突然打了过来。 他的号码经常被某些好友透露给完全不认识但对他有好感的人,所以他并不奇怪,一接通,听筒就传来熟悉的低沉声线。 “周如溯。” 周如溯阴阳怪气道:“我当是谁呢,一开口就直呼大名,原来是昨晚落荒而逃的周光华先生啊。” “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周光华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做作,像是试图用教养来压抑恶臭的脾气,“定个地点,我有话问你。” 为避免让周如意和周乐听到,周如溯报了个离老宅有一段距离的地址。 “提前警告你,别和你的情人来恶心我。” 说完,他直接挂断电话,隔断了周光华的那一大段老套的说教。 周如溯对爸妈的厌恶不是数年前亲眼目睹他们和情人亲亲我我开始的,而是从小日积月累形成的仇恨。 从记事起,他就感觉自己的父母和别人的父母不一样,学到“爱”这一定义时,他就知道爸妈不爱他,再到开始着重成绩的初中时,他也知道爷爷奶奶不爱他,后来到了高中,他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爱自己,明白周家本质上就是个虚构的家族。 但在这积木搭建的家庭里,诞生了他、周乐、周如意,肉眼可见他们两兄弟和周乐之间的性格差异,因为周乐是幸福的,这毋庸置疑,而同一生活条件下的他们为什么不幸福,归根结底就是周光华造成的。 他恨透了周光华,也为Alice感到悲哀。 也许正因为家庭情况糟糕,他对“父母”一词格外敏感,对家庭悲剧格外在意。 这就是他当初想了解随长安的原因。可惜随长安拒人千里之外的性格不允许他刨根问底,也没办法施以援手,直到现在也没能解决那个可恨的叔叔。
周如溯提前和周乐说了一嘴,然后独自前往约定地点。 这是周如溯一个老朋友开的咖啡厅,最近朋友出国旅游去了,店还没开,他以前经常来陪朋友复习,所以钥匙指纹密码都留着。 周光华肯定会提早去,但只能蹲在门口等着。 周如溯抵达时,看到紧闭的门外站着频繁看手表的周光华,发出两声讥讽的笑。 周光华大老远看到他的腿,杵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模样,眉头紧蹙:“我一直教你学会收敛性子,呵呵,无限制的暴戾恣睢只会让你遭报应。”
136 首页 上一页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