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博松点了点头。 池野心里烦闷,趁病房里有人在,准备出去抽根烟,但站在外面火还没点上,曲博松就跟了出来。 “池小少爷,你回去休息两天吧,这有我呢。” 池野嘴里叼着烟,迟疑了下才把烟点燃,“段泽燃让的?” 曲博松笑笑,“段总怕你累,一直留在医院里陪护心情也不好,适当出去缓缓。” 池野呼出口白雾,“今天我也确实没控制住情绪,不是想要对他发火,但我真不明白他究竟把我放在什么位置,意思他病着,我天天袖手旁观他就开心?我离他远远的他就高兴?” “段总就是不想让你受累,等我也劝劝他。”曲博松是亲眼看着池野每天怎么过来的,有多用心没人比他清楚,可段总就是不买账。 “你劝他?”池野冷笑一声,“还有,一说到让他积极治疗的事,他就很抵触,我知道难,但难就能不面对吗?真不知道怎么劝他才行。” 曲博松不断点着头,“我懂,段总脾气倔,而且他的想法也不轻易和别人说,但他最在乎的肯定是你,你千万别多想。” 池野没应声,鼻腔里呼出口烟雾。 “最近就让我留在医院吧,段总估计最近刚清醒过来,一时还有些不适应。”曲博松了解段泽燃,“他是舍不得看你受委屈。” 池野现在不理解段泽燃眼里的“委屈”是什么意思,但他的确该好好调整下自己,“行吧,那我先回去,有什么事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 两人回到病房时,段泽燃又睡了过去,池野交代下晚上要吃什么药,这才离开。 最近新产品已经开始做宣传策划,可池野连方案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一遍。 家里的环境和医院还是不一样,他一不留神就忙到凌晨两点,躺床上睡下时人都是飘的,第二天再一睁眼,外面天亮得像半上午。 池野好久没睡过这么安稳的一觉了,平时在医院耳边都是仪器声,总会下意识留意监护仪响声正不正常,突然周围没了声响,连一直紧绷的神经都松懈下来。 他在枕头边摸了好一会,发现手机似乎忘在了书房,转头看一眼时间,居然已经上午十点半。 池野坐起身长长伸了个懒腰,拖着步子走到书房,拿过手机时愣了下,凌晨三点和上午七点曲博松给他打了两个电话。 池野还在迷糊的神经顿时惊醒过来,他立刻给曲博松拨去电话,心不由得越跳越快。 出了什么事?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曲博松才会给他打来电话。 池野心里发慌,但却没像以前一样乱了阵脚。 电话还没接通,他就先抓起外套往医院赶。 “喂?”终于那边传来曲博松略显疲惫的声音。 “怎么了?”池野刚好下到地库,往车的方向跑。 曲博松:“昨晚……段总自己把鼻饲管拽了出来,半夜他一直咳,我到凌晨三点才发现的。” 池野心里“咯噔”一下,拉车门时胳膊都有些发软。 是不是因为自己说了那句话? 曲博松长呼一口气,“医生发现有食道呛血的现象,今早查出食道粘膜受损,胃部少量积血,鼻饲管下不了了。” 池野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止不住微微发抖,“我……我在去医院的路上。”
第66章 池野慌乱得有些魂不守舍, 一路是怎么开去医院的都不知道,下车时才发现棉衣里面穿着睡衣,脚下却踩着双商务皮鞋。 他跑进病房时主治医生刚好走出来, 曲博松顶着黑眼圈跟在身后。 “医生, 现在情况怎么样?”池野跑得气都没喘匀。 张医生眉头皱得死紧, “病人今早开始发烧,就怕肺部感染加重,退烧的药物已经在用, 现在只能先密切观察体温和病人状态。” 池野点头, “好的。” “另外鼻饲管近一段时间不能再用了,明天你们尝试着喂他吃些流食, 病人世道受损,估计吞咽会比较困难, 今天已经开始注射肠外营养液, 尽量让病人早些自主进食。” 张医生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池野都听得认真,焦虑和紧张的情绪被安抚不少。 回到病房后曲博松连大气也不敢喘, “不好意思池小少爷, 我昨晚睡得太死,没看好段总。” 他头低低垂着,“你陪了段总这么久什么事也没发生,我昨天才留下一晚, 就成了这样……我……” “不怪你。”池野进门先探了下段泽燃额头,稍有些烫。 “也不知道段总是怎么了,以前从没见他拔过管子。”曲博松话里话外还都是满满的自责。 “我的原因。”池野脱了外套, 把棉衣收进衣柜里。 “你……”曲博松愣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昨天我说让他配合医生治疗, 早点把鼻饲管拔掉,反流的情况就能减少。”池野站在床尾,看着躺在床上的段泽燃,“他就走了这么极端的一步。” 曲博松多少猜到这事和池野有关,但没想到就是这样一句劝人的话,段总就完全不顾后果。 昨天两人闹不愉快他知道,段总虽然嘴上一直说着不配合想放弃,其实就是怕池野跟着受拖累,所以才会这么敏感。 这俩人都是在为对方好,可总会阴差阳错越做越不对。 “曲秘书,你先回去休息会吧,等晚上再去我家帮我拿套衣服过来。”池野看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和皮鞋,“刚出门太着急了。” “行,我现在就帮你去取。” 池野也没和曲博松客气,直接把自己家门的密码发给了他,“麻烦你了,密码发你微信上了。” “好。”曲博松一晚上惊魂未定,好不容易熬到池野来医院,真怕段泽燃有点什么自己遭埋怨。 “衣服我一会就送来,池小少爷你看还需要点什么别的?”他边说边点开微信,看到池野发来的那串数字不由得眉头皱了下,这不是两人离婚的日子吗? “没了,谢谢。” 晌午的阳光慢慢顺着窗口爬上来,照在段泽燃苍白的皮肤上。 池野坐在床边,“滴滴滴”的仪器响几乎在他耳中连成不间断的蜂鸣,段泽燃枕头上,领口、胸前、还有袖口都染上斑斑驳驳的血迹。 他盯着瞧了好一会,扎得眼睛疼。 “不知道你这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些什么。”池野拉过段泽燃的手,把血迹染脏的衣袖卷了起来。 段泽燃连着烧了三天,东西一口也吃不进去,中间醒过一次,迷迷糊糊说冷,还说嗓子里烧得慌。 中午秦伯送来鸡汤,池野废了好大力气才喂进去小半碗。 医生说段泽燃食道粘膜恢复得还可以,要是每天能正常清醒,进食应该问题不大。 只是,段泽燃基本从入院开始,几乎每天都是迷迷糊糊昏睡着,究竟是因为脑出血导致的,还是因为之前人造神经元移植导致的,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到现在也没个结论。 张医生半下午时和美国那边的医生做了连线会诊,商议决定替换掉一直使用的神经类药物。 池野听张医生解释了近半小时,专业术语没听明白,但听懂了现在的治疗方案行不通,哪种方案可行谁也没把握,只能换着尝试。 从医生办公室回来时已经入了夜,护工阿姨收拾完屋子,把病房里的灯全关了,只留下卫生间门口的小夜灯。 池野来到床边,发现段泽燃额头一层细汗,眉头皱着,手紧紧攥住床单,嘴里似乎还在一直念叨着“好冷”,幸好仪器上身体各项指标都还算正常。 “段泽燃?”池野轻轻扯掉他攥在手里的床单,“你醒醒。” 段泽燃顺势握住池野的手,力道虽然不大,但连胳膊都在微微颤抖。 池野抓住段泽燃的手,又忙把被子拉过他肩膀,“你怎么了?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 段泽燃不知道自己被困在这一方天地里有多久,眼前全是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他站在山洞口,背后阴潮的冷风不停在吹,几乎要看不清立在风雪中的人。 “是你让我走的。”池野的声音像周遭的冰雪一样冷,夹在风中,险些被吹散。 段泽燃向前走了步,脚腕上的铁链“哗啦”一声脆香,他低头看去,手腕粗的链子一直延伸到山洞深处。 “池野,”段泽燃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我……我没让你走,我、我怎么可能让你走?” “是你把我越推越远的,你自己说的让我离开,难道你忘了?” 大片大片的雪花随风乱飞,阻隔在两人中间,段泽燃根本看不清池野的脸。 一些很模糊的记忆开始在他脑中浮现,手术室里的无影灯,耳边昼夜不停在响的仪器,完全动弹不得的身体,血、手术刀、药物、无休止的疼痛以及漫无边际的绝望…… “看来你是想起来了,”池野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漠,甚至连以往的焦躁和埋怨也不再有,“我就如你所愿,打现在起,从你身边消失得干干净净。” “等一下!”段泽燃心里从没这么慌过,他冻得身上发僵,想要再靠近几步,却被脚上的铁链拴住,“之前那样说,是因为我病着怕拖累你,但现在好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虽然身上还穿着病号服,但他可以动,能站着也能走,身上累赘的针头、管子也全不见了。 “好了?”池野脸上没任何表情,抬手指着他身后面的山洞,“你回头看看,谁愿意和一个一直躲在洞里的人在一起?” 段泽燃茫然地转过身,阴冷潮湿的风夹杂着雪花片,迎面割得他脸疼。 “躲回你那见不得光的山洞里吧。”池野的声音高冷而孤傲,“别以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总有一天,你要为你的自负和懦弱买单。” “池野,池野!”段泽燃伸手去拉他,但风雪中池野毫不留恋地转过了身,“你听我解释,别,求你别离开我,行吗?” 池野像没听到他的哀求一样,头也不回,越走越远。 “池野!” “池野!” 段泽燃迈不出步子,黑黢黢的山洞拴着铁链,把他牢牢禁锢在原地。 他从没这么害怕过,从心底里害怕,怕池野离开,怕真的断了这份感情。 段泽燃曾以为池野离开会让他变得轻松,让他再没那些后顾之忧,让他连同挣扎的痛苦都能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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