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见她往外走,我突然蹦出一句:“这样子你都不多看我几眼吗李总,那我回去找戴令德,我去找Cleavant,你会不会多看我几眼?” 她回头,依旧不理我,只是说:“孟思肖,你看顾好他。” 我吼她:“李潼叶!” 她终于回话了,她说:“君叶,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 沈君叶。 沈君之叶,仿佛这样一个名字就能真的宣布了所属关系,即使他们枯骨入土,我还会活着作为他们爱情的证明。 不知道有没有存在过的爱情。 李总走了。 死面瘫就真的开始照顾我,也不嫌弃我一身酒味。他还吻我,说各种漂亮的话哄我。他说他爱我,他不会离开我,他说他什么都可以答应我。 他大概率是会和李总离婚的。于是我们不再算偷情,然后一直幸福的生活,人生皆大欢喜。 去他妈的皆大欢喜。 我在死面瘫旁边睡着了。 别问我怎么还能睡着,我累了。 ---- 一点点虐。
第51章 48 === 阳光打在身上的感觉很舒服,我醒了,死面瘫躺在我旁边,合衣睡着,手搭在我腰上,死沉。 我估计是被他压醒的。 我也不想发疯了,我就开始乱想。想他,想李总,想以后怎么办,偶尔还想想戴令德。 李总并不是我当年抑郁的原因。 我觉得我的抑郁不能怪任何人,只能怪我自己。 我对于世界太过敏感,对于伤害太过脆弱。同样被拍一巴掌,有的人皮厚,连个红印都不会留,哈哈哈就过去了,我就会觉得疼得死去活来,还一直记得这巴掌,试图给它找找存在的意义。 巴掌就是个比喻。大概可以同世界上所有旁人觉得轻微的刺激相类比。 一个不满意的分数,一句不小心说错的话,一个作怪的眼神,一句无恶意的玩笑,对我来说都是被放大了的东西。到后来,遥远的死亡,与我无关的社会现象,甚至不令我满意的哲学概念,都会令我感同身受,然后痛苦万分。 旁人无法理解,大概于他们我很是矫情。 可我的痛苦是真实的。 所有的爆发大概都有积累,然后一下子炸掉。量变引起质变,这是科学原理。 我觉得小时候李总在伤害我,只是因为她是最初推了我一下的人。 她没有伤害我。 她就是轻轻推了我一下。 她不知道我站在悬崖边上。 她没去了解,我也没去说过。 怨谁呢?把自己放到悬崖边去站着的人,是我自己。 戴令德当初告诉我,能离开那个悬崖的,也只有我自己。 戴令德给我当过一段时间心理医生,我们就是那么认识的,他是我的医生里第一个没有被我用诡辩和概念绕晕,而坚持把我从沟里带出来的,学术水平很是过关。 可惜并不是德才兼备。 他人品不行。 死面瘫醒了。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他先说话:“要不要煎蛋?” 我摇摇头:“又没做爱。” 他那么笑了一下,就是在勾引我,他说:“小沈,煎蛋又不是嫖资。” 我撇嘴:“我以为我们是地位平等的偷情,你却拿煎蛋买我,我好伤心。” 我也给他笑一笑。 我坐起来一点,扯了个抱枕一靠,说:“哥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我都没和别人讲过。” 他说好。 “我大学的时候,有段时间想不开,吃饭喝水走路都难受,然后难受了我就换女朋友,身边人没断过,”我故意这样说,看看他吃不吃醋。他表情很稳,我觉得没意思,开始跳情节,“然后我自杀,没有成功,我爸妈搞不明白,但是也知道我病了,我就一边继续自杀,一边看医生。” 我仔细想了想,其实我当年可能也没那么想死,搞来搞去,我现在身上都没留疤。 很不敬业。 “那些医生都不行,拿大道理哄我,被我怼回去了,”我扯扯他头发,“我觉得我特聪明,还挺骄傲的。” 其实我傻。 后来来了个行的。 戴令德,留学归来文质彬彬,话语习惯中不中洋不洋,自我介绍都用Cleavant。一句中文里一半是让人听不懂的外语单词就算了,中文语序也不整理,简直是个行走的翻译腔。 翻译腔是什么? 语病! 这孙子比我都矫情。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真的把我带出来了。大概是他在变态的路上走得太远太远,于是很轻松就能把我从路口拎出去。 他不仅把我带出来了,还把我带进去了。 另一条人生歧路。 我笔直笔直的性向拐了个弯。 我想看死面瘫吃醋,于是继续故意渲染:“我之前没和男人好过,克里夫连哄带骗地弄我,说要教我情欲。我女友比他男友都多,他还要教我,我一开始觉得很可笑。” 然后就栽了。 “他写情书酸得很,用比喻都是‘你的吻如同砂海里缠绵又倏尔退散的风声的喘息’。还喜欢演,是个戏精。趣味倒是很高雅,我用手在他背后画个圈,他就引用名著‘谁教你画风,画空间,画感情的?’” 听这些死面瘫显然不太开心,我有些小得意,满足了,就移开话题。 说实话,那个时期我想的还不是很开,但是我觉得,有这个人陪着,我可以再慢慢想清楚。 大约可以叫小沈的粉色时期。 我其实不明白他最后那么做的目的,但我最后想开了还真的是因为这个人的做法。 他不一定爱我,但一定爱玩弄我的思维和情绪。可能就是有人喜欢这样折磨人,让人不开心,他们就开心。 他一点一点加压,如温水煮青蛙,我还不自知。 “克里夫写情书那个调调,写遗书也酸得很,他在遗书中言明觉得我性格压抑,又不想离开我,于是想要以死殉情。我当时死法试过许多,都觉得配不上他,没有新意,于是一时脑抽,把杜政骗出去,到他家偷了把枪,就往克里夫信里自杀的地方去了。” 我不太会用枪。 我看到戴令德躺在那里,心中只有死志,但是一时半会儿摆弄不好枪,倒是被反应贼快的杜政找上来了。 “我就在那里哭,杜政那小子没见过我这样,直接懵了,”我戳戳死面瘫,“你猜然后怎么了?” 死面瘫说:“不知道。” “你猜一下。” 死面瘫实在,就猜:“你哭晕了。” 我咳嗽两声,继续讲故事:“小沈没有哭晕,但是杜政被我哭晕了。” 哭晕的杜政习惯性地踹了一脚戴令德的尸体。 杜政叫我:“君叶。” 我泪眼婆娑看他。 杜政问:“你就为这玩意儿哭得死去活来还偷我枪?” 我说了一堆死者为大的废话和哲学概念,说杜政没有良心。 杜政说:“这小子他妈喘着气儿呢!” “然后克里夫蹦起来说了一堆术语,还冲我笑,他可能还提到了类似凤凰浴火或者涅槃之类的宗教学概念,说实话,我没怎么听懂,我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和杜政解释,这是一种实验性的新疗法。” 杜政大概和我一样只听懂了一点点,所以至今他代指戴令德都是“那个邪教玩意儿”。 我摸摸死面瘫的脸,死面瘫就亲亲我的手指。 “我觉得克里夫不是想给我治病,他很可能就是想搞我玩,或者太喜欢玩弄人心,那个人自己本身就有很深的问题,是我当局者迷。不过我当时还没有发觉。杜政倒是发觉了,我不会用枪,但是杜政会,他直接给克里夫膝盖上来了两枪,叫了个人把他带走了。” 不过这之后我觉得我病真的好了。 开玩笑。 我一直觉得我没有生病,只是因为对于世界过度敏感所以感到痛苦。 我又过早明白这种痛苦将缠绵我一生,如坚贞的爱侣,如跗骨之蛆。 不过这之后我真的不想死了。 戴令德那种变态都能坚持活着给我寄恐吓信,我有什么理由不坚强下去? 说到这里,死面瘫问我:“恐吓信?” 其实还有录像带。 这个我没说,还是怪不好意思的,毕竟那玩意儿还是我要求录的。 最后我自己没看,很可能辣了杜政的眼,兄弟受苦了。 戴令德的恐吓信其实也不算恐吓信。 就是分析我性格的报告,大概率说我以后喜欢人还是会喜欢变态,因为我自身的伤痛和性格加成,我会不自主地被带着伤痕的人吸引,即使我和一个所谓“平常人”生活,我也会因为内心深处有些东西无法满足而过不下去。 他说他会一直影响我的生活,他说我们的‘爱’将会永恒。 我告诉死面瘫:“克里夫写,‘沈,你是畸形的,所以你的另一半注定只有同样畸形才能配合你。’” 死面瘫问:“你有回信吗?” “有。” 我其实是惊恐了一段时间的,因为我觉得我没这个人变态,玩不过他。但是那段时间有杜政陪我,杜政执行力强又果断,直言要找人崩了那小子一了百了。 我就不怕了。 我戳戳死面瘫,问:“你不问我写了什么吗?你这样子我很没有讲故事的兴致了。” 他说:“我有点心疼。” 我就自己公布答案:“我回他,‘我找变态也要找个更好看的’。然后他再没回信,我也不知道是被我的逻辑打退了,还是杜政真的给他一枪眼子崩了。我不想让这个人再出现到我的生活里,就没问。之后我就出国了,小方他们那时候都还在留学,我过去就和他们混一混,专业课不好好上,倒是选修的哲学文化之类的课成绩都不错。” 之后毕业了,我就回来了。 我可能是失去了斗志,天天混吃等死,但这样至少好过主动找死,也算是一回事情。家里不再施压,对我的培养方案也变成了好好找个对象就行。 我就开始追米宝。 我爸妈很同意,米宝和我青梅竹马知根知底,肯定不是个神经病。 可她是我妹。 不过所幸我也没多喜欢她,她也没多喜欢我。 我喜欢上死面瘫了。 ---- 方岳《别子才司令》,原诗“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这章有点狗血,但是不虐了。
第52章 49 === 人类的自然属性限制了我们获得快感的方式,人类的社会属性限制了我们性伴侣的数量。做一个被普世承认的“对”的人已经足够艰难,那么如果有选择,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这也许是我爱上死面瘫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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