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枕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里明明是他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可如今再回来,好像已经过了很多年,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陌生。
百无聊赖摸出手机,微信显示有好多条新消息。
置顶的红点,来自夏荷。
一个多小时前,夏荷就给他发了消息。
“休息了吗?”夏荷问他。
他当时在花园,没带上手机,所以也没有回复。之后夏荷可能以为他已经休息了,就没有再发消息。
苏枕年看了看时间,九点十五,不知道夏荷休息了没有,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给他回复:
“还没,我刚刚出去了,没看消息。”
不到一分钟。夏荷回复了他:“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有些事,是时候当面跟他谈清楚了。”
夏荷:“也是时候做个了断。”
夏荷:“我必须去。”
苏枕年没有理由拒绝,夏荷这么说一定也有他自己的决定。
“好,一起。”他回。
“我有一个计划。”
过了一会儿,夏荷的消息发过来。
苏枕年正想问是什么计划,接着,夏荷的消息快人一步:“你方便接电话吗,我在电话里给你说。”
“好。”
苏枕年站起来,走到窗前,将窗户紧紧关上。
-
第2日,下午。
荒无人烟的郊区野地。
四下的野草长及脚踝,踩上去发出沙沙细响。荒地上伫立着一座破败的房屋,墙体斑驳,垮塌了一半。
房屋跟前,塌下来的废土堆旁,夏方志嘴里叼着根草,叉着腿蹲着,远远见两个人走过来,迎上前。
夏方志对苏枕年身边的夏荷发出质问:“他怎么也来了?我不是说一个人嘛?”
苏枕年把手里的黑袋子转交给夏荷手里:“我让他帮我拿下东西,不行吗?”
那袋子装东西的地方鼓起些硬而方的质感,苏枕年将袋子开了口,给他露出里面的边角,夏方志看到里面装着的东西,登时眉开眼笑:“行啊,来就来,先进去谈。”
他转身,率先走向前方那座屋子。
背对两人,面上狰狞瞬间显露。
他早就料到夏荷今天一定会来。
所以今天,特地安排了一个惊喜给他。
等着看吧。
夏方志最先进了屋子,苏枕年和夏荷相视一眼,也随之进去。
“屋里没其他人,放心吧。”夏方志头也不回说。
房间凌乱,地上到处落着沙石碎块,人走进去,头顶灰尘时不时扑簌簌掉落。
来到一个像是正堂的房间,夏方志停下来,回身对苏枕年伸手:“钱。”
“别着急。”苏枕年手里提着袋子,不紧不慢,忽视夏方志脸上急不可耐的表情,“在给你钱之前,我们要确认好以下几件事。”
“什么?”
“第一件,钱给你之后,你不会再到我学校闹事。”
“当然。”
“第二件,拿到钱之后,离开这座城市。”
“可以。正好跑得远些。可以躲债。”
“第三件,永远不许来找夏荷。”说到这里,苏枕年又强调一遍,特地问他,“能做到吗?”
夏方志到这里突然变了脸,看向夏荷,又看了看苏枕年。
不知他此刻是什么心态,回答竟然答非所问:“我是他爸,找他要点儿钱养老,不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苏枕年反呛:“天经地义?可你连对他最基本的抚养义务都没有尽到,还说什么天经地义?”
“我哪儿没尽到啦?我供他吃供他穿,供他读书,没我养他他哪能长这么大?喝西北风长大的吗?”夏方志开始破口骂,指着夏荷,“反了你了啊夏荷,认识了有钱朋友,去了大城市,真以为麻雀上枝头了啊?!我告诉你,一日为父,终身为父!”
说着说着夏方志就扑上苏枕年,开始抢他手里的袋子。
“钱给我吧你!”
还没扑出去,被人抡了一拳。夏方志捂着臂膀回头,狰狞着眼瞪住夏荷:“能耐了啊,你小子?!竟敢打我?”
“不许靠近他。”
“我们俩的谈判,关你什么事?!滚一边去!”
“这事本就因我而起。”夏荷垂眼看他,冷声,“你最好不要伤人,我这里收集了你所有的证据,包括你之前打砸店里的录像、街头闹事的监控。”
“好啊,你小子,翅膀硬了是吧!想威胁我?”夏方志挥手一掏,从兜里摸出把□□,夏荷退开,挡在苏枕年身前迅速说,“你快走。”
“不,计划行事。”苏枕年担忧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身影。
好像哪里不对。
不,之前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夏荷在昨晚的计划里,对苏枕年撒了谎。
事实上,他们在来这里之前,事先报了警。警察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赶到。
昨晚计划里,他告诉苏枕年,将计就计,带着钱去找夏方志,但要想办法拖延时间,等警察来了之后,他想办法激怒夏方志,苏枕年跑出去引警察过来,要让这里形成斗殴现场和留下罪证,然后抓现行。
但没想到夏方志根本不愿意被拖延,等不及要从他们身上抢走东西。
他不想让苏枕年破费。人的欲望是无穷层的,对于一个赌徒来说,欲望就像无底深渊,你永远无法将他唤醒,他轻而易举得到了一次利益,还会想要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
夏荷也不想放任夏方志再去伤害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所以他做了一个决定。
将他亲手送进监狱。
他留有他之前打砸店铺的证据,有他出入赌场的证据.……这些证据,足以将他送进去。
但这些不够。
他要成为诱饵,激怒夏方志,让夏方志出手伤人,然后留下罪证。而这些计划,他没有告诉苏枕年。
“快走!”
夏荷眼见刀尖袭来,握住夏方志手腕,两人一时扭打起来,局面僵持着。
夏荷咬牙将夏方志手腕用力一扭,□□掉落在地。
苏枕年不走,冲上前,打算跟夏荷合力将夏方志制伏。
不能让他伤害夏荷!
“给我放料!!!”即将被制伏前,夏方志突然大喊。
苏枕年不明所以。
直到注意到他们头顶上方有人!一个花臂男人站在房梁上,旁边是摇摇欲坠的梁木,木头早已腐朽,顶着同样摇摇欲坠的泥墙与瓦片。
男人接到指令后单脚向朽木用力一蹬,苏枕年判断出危险区域与夏荷最接近。
而夏荷此刻,背对着险区。
“小心!”
泥与瓦顷刻塌陷,尘土滚滚直下。夏方志挣扎束缚出逃,电光火石之间,苏枕年扑向夏荷,猛力推开他。
泥石俱下,烟尘四起。
夏荷避开危险,却亲眼看到苏枕年被雾尘包裹。
“苏枕年!”
烟尘散去,苏枕年昏躺在地,半身被掉下来的沙土横梁掩埋。
他的手指沾满尘土,艰难探出来,伸向夏荷。
夏荷去拉他,然而苏枕年的手,终是无力地垂了下去。
夏方志双眼圆睁。
杀人了?!他杀人了?!
同伙早已消失无踪,夏方志见状再顾不得什么其他利益,拔腿从门口跑出去。
夏荷拼命扒开泥土沙石,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
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苏枕年,你快醒过来,我带你去医院!”
他拼命地扒开压在他身上的东西,手指铍锐利的瓦片边缘割破,他也浑然不知。房子周围传来警车鸣笛,可现在夏荷再也无心顾及这些,他只想救出苏枕年。
“你怎么那么傻……”
“你醒一醒啊……”
眼泪不争气地糊了视线,他抬手一抹,继续用力扒盖住苏枕年的泥石,直到慢慢看到他的半身。
“别哭啦。”
抬起的手,指节弯起,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
夏荷动作倏然停住。
苏枕年躺着,仰起脸对地笑:“我刚才演得像吧?”
夏荷再无话,抓紧他的手,闭眼,眼泪却仍旧不止。
心里好难受。窒息得快要死去。
“不好意思啊。”见夏荷那么伤心难过,苏枕年心里也升起困疚,“害你那么伤心。别哭了。”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真的让我好难受……”
夏荷抽泣着,眼睛闭着,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对不起啦……”
苏枕年第一次见他情绪那么失控,心里的愧疚感越来越深,“我以后再也不了。”
夏荷的脸紧紧贴着他的手,心情复杂。
屋外传来脚步声,接着很多人进了屋子。
苏枕年小声咕喃:“这压在这身上的东西还真有点多,像五指山。”
他说得乐观轻巧,夏荷松开他: “我带你出来。”
警察进了屋子,见他们情况,连忙找了工具,不多久,就将苏枕年带了出来。
苏枕年由周围人架着站起来,脚稍微触地就痛,没流什么血,似乎有骨折。
问题不是很大,这房子是土墙房,掉下来的都是些朽木瓦块,真正有分量的重物都只砸到了他下半身,算他命大。
不过,一时半会儿,应该是走不了路了。
“正好,可以天天躺床上了。”
他这么说,把周围人都逗乐,只有夏荷,无论如何都笑不出声来。
他一直紧跟在苏枕年身边,像害怕再失去一般,紧紧地守着他。 ----
第37章 那就好好活下去吧
南阳市医院。
苏枕年躺床上,左小腿夹板固定,靠着枕头,一手捧着本习题正看得专注。
病房门打开,夏荷走进来,手里提着保温盒子。
“开饭啦?今天吃什么?”苏枕年一看到吃饭就来劲儿,把书扣在一边,挪着上半身想坐直身体,夏荷上前来扶起他,贴心地给他又加了一个靠垫在背后。
“炖了骨汤,还有些小菜。”
夏荷坐在床边,打开之后,香味顿时弥散开来。
苏枕年深深吸了口气:“好香。”
医生说他下地自如走路至少得十来天,这几天先用夹板固着,实在想走动得拄根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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